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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酒-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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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尚武,在别人看来,从沈心装病拒绝学刀的那一刻起他就和继承人之位背道而驰了。可是他自己不这样想,他既想福寿绵延不受修炼之苦,又要坐上高位受众人参拜。他藏锋多年,只待一朝锋芒毕露。不会武功又如何,不会刀法又如何,受他驱使的像沈辞这般在刀道上颇有造诣的高手足有一手之数,空有一身蛮力有什么用?不如有个好脑子。
沈心看着沈辞,目光和善的就像在看一把趁手的兵刃,好心的替他分析当下的情形,“祖父散功在即,父辈们各方面都资质平平难当大任。”
沈辞一抬眼皮似笑非笑的看他,“那也和你没关系吧?”
沈心惋惜的叹息道,“是啊,祖父的意愿是在沈思和沈忠二人中选其一做继承人。”
“你赶紧把许青寒交给我然后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别说家主,你想当公主都行。”
“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坐以待毙可不好。”沈心顿了顿,缓慢的一字一句道,“你可否听过楚霸王和汉高祖鸿门一宴,又可否听过唐太宗玄武门之变?”
沈辞稳坐不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这倒让沈心惊讶不已,他自认为自己说的话足够惊世骇俗了,沈辞竟然出乎他意料的冷静。
结果沈辞歪头回答他,“没听过,这都是啥?”
“……”沈心顿时有一种一腔热血对牛诉说的无力感,他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只要听我差遣便可。你应该知道沈家上下对皇室之人是个什么态度,若我不能当上家主,许青寒断不可能有生还之机。”
“既然如此我更需要确保万无一失。我是自己参悟的刀谱,多多少少会有理解偏差的地方,与正规传承的沈家子弟有所差距,天赋也不能抹平,因此沈家人刀法不在我之下的不下十人。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对付这么多高手吧,头都得让人打飞。”
沈心道,“自然不会,有你相助是锦上添花,并非雪中送炭,我的计划已经很周全了,你的能力会让我成功的几率更多一分罢了。若不是燕王殿下自己送到我手里来,我哪请得动你大驾?”
“呵呵呵。”沈辞干笑,“所以现在要做什么,坐在这里喝茶水恐怕不行吧?”
“回本家,你要想办法让祖父接受你,以沈氏子弟的身份在沈家占得一席之地。”沈心说道。
“我觉得不行。”沈辞脸色阴沉,十指交叉按得指骨噼啪作响,“你知道当年的事情的。他连对我娘都那么狠心,对我能有什么好脸色?我一是外姓之人,二是他眼中的小杂种,你也太看得起我这点血脉了,他不会接纳我的。”
“老爷子老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现在没那么狠的心。”沈心软硬兼施,“你既然想救燕王殿下,怎么能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
“是是是,你流弊,你说我能我就能。”沈辞烦躁的伸手拍了沈心腿根一下,“你烦死了,阴魂不散的。”上次他和许青寒一起回京城时就已经见过沈心了,沈心当时就表示想让他留下来帮忙,他当然果断的拒绝了。从那以后他就有意识的防范着沈心,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落在了这个阴货手里。
沈心心情大好的揪了下沈辞的耳朵,半真半假的嗔道,“没大没小,嘴硬不叫表哥就算了,还动起手来。”他为医者最重保养,从面容上看完全看不出已经快到而立之年,怎么看怎么像弱冠少年。
“快闪开,你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险的味道。”沈辞嫌弃的道。
沈心不以为忤,沈辞从小就有一说一不爱说客套话,他这样率直反而让他用起来安心。“我去收拾下行李,咱们马上动身。”
沈辞目送着沈心进到内室,搓了搓手中的茶杯自言自语,“真是个狼崽子,这阴货已经不是阴不阴险的问题了,这是阴狠啊……”他书读得再有限也不至于不知道鸿门宴和玄武门之变,听沈心话外之音是想除掉沈思和沈忠二人。
沈忠暂且不论,沈思可是沈心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这都下得了手吗?同样是弟弟,看看人家沈澈,多乖多孝顺,这沈心真应该自惭形秽一下。沈辞越想越有成就感,得意洋洋的眯着眼睛嘬了口茶水。
作者有话要说:赶在零点之前发文咩哈哈

☆、第28章 沈辞救妻记(1)

沈家依山傍水而建,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搭建在群山环绕之中,蒙蒙轻雾缭绕着山腰,镇门石上用朱砂描刻出龙飞凤舞的“沈家”两个大字,尽显江湖大家的磅礴气势。
沈心和沈辞双双下马,立刻有守门的外门弟子小跑过来殷勤的接过沈心手中的马缰,讨好的对他套近乎,“天寒地冻的,沈心师兄路上受苦了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心再不受家主重视也是嫡系血脉,比他这种费尽心机挤破脑袋贴进沈家,连个赐姓的机会都没有的小喽啰尊贵得太多,他当然要狗腿的刷好感。
“还好。”沈心并未因对方身份低微而置之不理,淡淡的回了两个字。
沈辞一身粗衣布衫,全身上下无半点金玉做饰,一副寒酸相被外门弟子理所应当的想成沈心的仆从了,直到沈心带着他走进山门也没有理会他。
两人一前一后拾阶而上,遇到门人弟子会客气的对沈心见礼,间或有和沈心地位相仿的人会让沈心驻足寒暄两句。
沈辞沉默着一步一步踩在石阶上,低垂眼睑看着一块块青灰色的石条,仿佛还能看到当年娘挥洒下的血泪。他上次来沈家还是十四年前,爹收押待斩,走投无路的娘带着他回到母家,苦苦哀求她的父亲和兄长们救救她的夫君。
可是她父亲不让她进门,如同过去的十二年一样。他本来就不同意女儿的这段姻缘,女儿成亲时他就没有准备半点彩礼,扬言要与这个不听他话的女儿断绝关系。沈辞的娘亲沈袅婷每年都回白檀给父亲祝寿,就连怀胎八月时也不惧舟车劳顿坚持前来,可是她每次都只能在山脚远远的望几眼,再也没能进过沈家半步。
沈辞是亲眼目睹他那强势骄傲的娘亲神色憔悴,鬓发散乱的从山脚一步一叩首跪上大殿,磕得额头鲜血淋漓、双膝磨烂皮肉,最后只得到殿上之人冷冰冰的回复,“老夫早就说过了,你若是嫁给萧小贼,这辈子老夫就和你老死不相往来。老夫连你都弃了,那小贼是死是活与老夫何干?带上你的小杂种,滚出沈家!”
沈辞闭目长长的叹了口气,沈家一行是他无法忘却的噩梦,他对外祖父沈风行真的半点好感都没有。偏偏他为个老婆而折腰,要对自己极其讨厌的人卑躬屈膝。
沈风行散功在即,身体衰老的速度极快,短短半个月所有的须发都白如霜雪,每天早上醒来都能清晰的察觉到生命又流逝了许多。他不再会去想权势钱财,大限将至,他前所未有的淡泊名利了,追求了一辈子的名利有什么用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逐渐失去内力使他不再像年轻人一样有充沛的活力,老态龙钟的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已经古稀高龄。人一老就爱回想以前的事,他想起离世多年的结发妻子,想起貌美如花的四位美妾,想起自己膝下儿孙满堂,然后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女儿。
他有三儿一女,年纪最小的女儿是妻子拼尽生命诞下的,刚一出生就没了母亲。三个儿子平庸得令他怒不可遏,但是女儿从小就是他的骄傲,她天资聪颖,三岁启蒙七岁就读遍四书五经,在刀道上的参悟让许多大人自惭形秽,相貌更是族中佼佼者。美中不足的是女儿从小没有娘亲教导,太过英雄气概了些,没有女孩子该有的温柔贤淑。
他本以为这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刚烈的女儿会在他给她定下一桩完美的亲事后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雕琢多年的美玉一朝碎裂,他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天大地大去哪里找一个武功卓越的人呢?罢了罢了,等那野丫头疯够了也就回来了。
结果沈袅婷是在三年后回来了不假,却带回来了个白面书生,说是要和他成亲。白面书生姓萧名臣焕,官居二品礼部尚书。沈风行肺都要气炸了,沈家与朝廷不共戴天女儿也是知道的,怎么能嫁给一个朝廷命官?
于是他把小两口扫地出门,和女儿断绝关系,对白面书生之死冷眼旁观,在女儿苦苦哀求时视若无睹。他是说一不二的沈家家主,他要让女儿知道,违背他的意愿是多么不明智的选择,让她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他一定要给这个吃里扒外的女儿一个深刻的教训!
可是他没料到女儿会给那个白面书生殉情,他不能理解这种做法,毕竟他妻子死时他可没有多么难过,眼泪都没掉一滴。女儿的死讯让他始料未及,他当时真的内疚了三两天,然后很快就被争权斗势吸引了注意力,把这些儿女情长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快死了,这几天晚上总会梦到女儿哀怨的看着他,一声声的对他说——父亲,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沈风行孤零零的坐在宽阔华丽的大殿之上,靠着镶金椅背盯着屋顶发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善后,继承人也没有定下来,但是他几乎没有心思去做这些了。
沈心领着沈辞走进殿中,沈辞跪伏于地拜见他的外祖父大人,无可挑剔的大礼下,埋在双臂间的双眉却紧蹙着,满脸的抗拒。
沈心单膝碰地,轻声道,“祖父,孙儿给您带来个人——这是姑姑的儿子,您还记得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好困,写不下去了,先睡了

☆、第29章 沈辞救妻记(2)

沈风行浑浊的双眼倏然圆睁,两道沧桑的目光投到跪伏着的沈辞身上,他唏嘘着缓缓的道,“哦……是袅婷的儿子啊,叫萧——”他尾音拉长,直到消减到无声也没能叫出沈辞的名字来——他昔日叱咤风云时,哪里会想起一个孽种的名字。沈辞这么多年杳无音信,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死活。
沈心暗中用手肘捅了沈辞一下。沈辞会意,顿首道,“晚辈萧沈辞,拜见家主大人。”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翡翠珠金步摇,双手托举过顶,“这是娘亲留下的遗物,娘亲临终前再三对我嘱托,让我一定要替她向您尽孝。晚辈闭关修习刀道多年,近日才小有成就出关,第一件事就是来白檀完成娘亲遗愿。”
沈风行伸出枯树皮般的手,对沈辞招了几下,“你过来,给老夫看看。”
沈辞敛眉站起身,走到沈风行身侧跪下,扬起脸不卑不亢的看他。沈风行粗糙的手掌轻轻挲摩着沈辞的脸颊,连连点头欣慰的道,“好,好,真是孝顺的孩子,和你娘一样,长得也像。”他颤抖着手接过那支步摇仔细端详着,“这支步摇是老夫给袅婷的及笄礼吧,她竟一直留着。”
沈辞低下头掩唇假咳一声,简直要忍不住掀桌了,神特么及笄礼啊,当年抄家家里被翻了个底朝天,娘亲哪有一件首饰留下来,这支步摇是他来时在街边随手买的。明明从未没有把娘放在心上过,还偏偏要装出一副父爱深沉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沈风行仿佛被这一件遗物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和沈辞回忆起了往事,“你娘啊,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硬。你说我老夫不让她嫁给你爹哪里错了,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怪不得老夫,是她自找的,老夫劝她她不听啊,你说是不是?”
沈辞已经不止想掀桌了,甚至想跳起来给这老东西两巴掌,脸呢,要不要脸?娘亲成家立业他百般阻挠,全家落难他落井下石,现在竟然还要推诿成娘的不是了?娘确实哪里都好,差就差在有这么个爹!他忍不住想站起来怼回去,结果一条腿刚动就被沈心狠狠拧了下腰间的软肉,顿时疼得偃旗息鼓了。
沈风行长长的叹了口气,疲惫的说道,“老夫命不久矣,最后替袅婷照顾你一段时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她没什么可怪老夫的。心儿,去安排下,让这孩子住下来。”
沈辞出了大殿,匆匆转过弯扶着墙吐得天昏地暗。沈心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递过帕子垂问道,“你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
“没有。”沈辞一脸嫌恶的道,“太特么恶心了,恶心吐了。”
“觉得祖父恶心吗?”
沈辞用帕子擦净嘴角,蹙着眉道,“他的确恶心,我也很恶心,真虚伪。”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许青寒呢?我要见他。”
“白日里人多眼杂不方便,你晚上再过去。”
昏暗的石室中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照明,四壁都由冷硬坚固的巨石浇筑而成,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石室中没有桌椅床榻,只在墙角扔了一张毯子。许青寒清醒过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甚至连黑天白夜都分不清了。
天气很冷,没有任何取暖措施的石室里冷得像冰窖,许青寒刚刚退下去的高热很快就重新爬上来了。他烧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喉咙肿痛干涩,分外萎靡的裹着毯子缩在墙角,漫无目的的熬着时间。
按理说他应该害怕的,莫名的囚禁,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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