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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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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现在孩子已经快一岁了。”

    姜啸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评论这种事情!

    “这……这是搞什么鬼啊?!”

    “嗯,可不是?”井遥也笑起来,“我的第一念头也是这个:这是搞什么鬼?!原来他这么轻易就走上了别的道路,还枉我在这边如此想念他,甚至冒着被陛下发觉的风险到这边来看他,原来我就看见了这些。那好吧,既然他现在如此幸福,我也不用再内疚了。”

    姜啸之不出声,他知道,事情还未完。

    “可等到我近距离看见他时,我就明白,我错了。”

    “什么错了?”

    “他一点都不幸福。”井遥低头转着手里的碧玉杯子,“那一天,我跟踪了他一整天。他上班,下班,去保姆那儿接女儿,和妻女一同去餐厅吃饭,去购物……我始终跟踪着他,观察他,他一直没有笑过,他的样子变得有点老了,瘦得厉害,真是超出年龄的苍老,脸像一张无表情的白纸,唯有和女儿说话很柔和,可是,和他从前那爱笑的样子全然不同。那个小宝,怎么忍得住不笑呢?”

    姜啸之无声叹了口气,他知道,那是因为,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然后到他们快要离开餐厅的时候,我一时大意,没有隐藏好,被他看见了。”

    “啊?!”

    “他丢下妻子女儿,从餐厅里追了出来,他追得那么快,差点被车撞着,我想离开,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井遥嘶声道,“我和他,就隔着满是车流的马路,面对着面傻站着。”

    “……”

    叙述停下来了,井遥的表情,像是在做梦,好像他已经沉浸在旧梦里,拔不出来了。

    好半天,他才再度开口:“……然后,我转身离开,他没有再追过来。”

    姜啸之一言不发的听着。

    “啸之兄,你能理解么?看见他那张脸时,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是我把这个人毁了。”

    他终于承认了,姜啸之忽然想,曾经有那么多惨绿少年为井遥痛苦,而此刻,他终于肯承认,自己做错了。

    也许这世上有人像橡皮,能够在受伤之后自行恢复,人们通常称赞他们坚强,可是这世上,毕竟也有脆弱如琉璃的人,生而为琉璃,并不是他们的错。

    “如果把小宝带过来,他会不会过得很好,这我不敢说,可是,他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活在面具一样的躯壳里,做着所有人都在做的事情,假装一切没事。其实心里明白,一切都完了。”井遥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他喝得有点多,似乎是醉了,眼睛发红,“我当时逃得那么快,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没脸再见他了,我可真是个懦夫,面对自己造下的孽,却连挽回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姜啸之说。

    井遥慢慢点了点头:“我甚至都不该再去看他这一眼。明明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还要再惹得他追过来。就算给他追到了,又能如何,他的妻女就在马路的那一头。”

    故事,讲到头了。

    姜啸之知道,井遥之所以把这些告诉自己,一来,是因为他俩关系亲密。二来,或许这是一次树洞倾诉,他把痛苦讲给了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于是这秘密,很快就会被姜啸之带去天国。

    “所以我想,到底是像我这样好,还是像啸之兄和皇后那样更好?”井遥喃喃道,“现在,我也只好回到自己旧有的生活里,当做一切从未发生。虽然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姜啸之默默无言,他无法回答井遥的问题。

    “回来之后,我去了护国寺的万佛堂。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求些什么,也许我该请求佛祖,把时间调回到认识小宝之前,然后我改我的道,不再遇见他。”

    井遥怔怔望着杯中的酒,好半天,才轻声说:“佛相慈悲,化身千万,却没有一个能够实现这愿望。”

    千盏莲灯,光影漫天,却只静静映照着这背负了罪孽的男人,一步步走上那不能回头的长长的台阶。

    姜啸之终于无语,他唯有,默默饮下手中这杯酒。

第三百三十二章

    除了井遥,这牢里还来了另一个姜啸之意想不到的人。

    他不认识那个人,对方的打扮也是普通狱卒的样子,所以姜啸之没有注意过。直至某个无人的深夜,那狱卒悄声告诉他,出逃的路已经安排妥当了。

    姜啸之吓了一跳!

    看出他神情惊愕,对方赶紧安慰道:“侯爷尽管放心,不会有危险,一旦出了华胤城,那就更安全了。”

    姜啸之还懵懵懂懂,顺着他的话题问:“……出了华胤,去哪里?”

    那狱卒打扮的神秘人物笑了笑:“侯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个,上面倒是没吩咐。”

    上面?姜啸之觉得蹊跷,这是森严无比的锦衣卫大牢,这人口气听起来,简直像是随便出入的茶馆了。

    “是谁吩咐你做这件事的?”姜啸之小心翼翼问,因为不知到底是哪一方的来路,他不好一开口就得罪。

    “是湘王爷。”

    姜啸之登时明白了。

    他沉默良久,才道:“你家王爷神通真是广大。”

    岂料那狱卒摇摇头:“王爷只是提要求,此事,是经由白掌门做的疏通侯爷放心,白掌门在朝中,也不是没有深交之人。”

    这下,姜啸之更混乱,原来武林人也插手其中了:白吉居然和朝中要人有私下结交,这真是他从未听说过的。

    然而眼下,却没空探究这些,姜啸之沉默片刻,才又道:“湘王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那狱卒叹了口气:“王爷心有不安,因为侯爷你放了靳二爷,带累的削职坐牢,眼看着性命不保,湘王不会眼睁睁看着您死于狄虏之手。”

    “……”

    “至于未来从这儿出去,您也不一定要回楚州。”那狱卒又安慰道,“天下之大,任君遨游,湘王都为您准备好了,今后的日子,您就彻底自由了。”

    自由么?姜啸之不禁苦笑起来。

    看他脸上没有欣喜之色,那狱卒以为他还在担心,便又道:“侯爷尽管放心,掌门所托付的那人,在朝中各处都已安排妥当,逃出去,不是难事,您也不可能再被抓住。”

    这么说,与白吉有来往的那人,在朝中势力很大?姜啸之模模糊糊的想,这人究竟是谁呢?……

    看他发愣,那狱卒又道:“侯爷,今晚您且安心睡,明晨四更时分,就有人来接应……”

    “不用了。”

    姜啸之一句话,把那狱卒说愣了。

    “湘王和掌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是在下并不想逃。”

    “侯爷!”那狱卒吃惊道,“再留下来,您只有死路一条啊!”

    “这个在下明白。”姜啸之苦笑,“在下早就明白,也做好了准备。”

    那狱卒发急了:“侯爷这又是何苦!为什么等在这儿给人杀?!”

    “犯人突然失踪,难道不会有人为此受牵连么?与叛军串通,私放囚犯,这是大罪。”姜啸之抬眼看看他,认真道,“锦衣卫这些看守,这些千户、校尉们,都是在下曾经的下属,这些时在牢里,他们对在下多有照顾,是因为念着旧情。在下又怎么能不顾他们,自己去逃命?”

    “……”

    “掌门的友人,能为在下疏通出一条生路,必定耗费了很大力气,他这么做肯定有风险。”姜啸之说,“况且从这里出去,不管多么自在,终究是逃犯一名。所以那又是何必呢?”

    那狱卒说不出话来。

    “回去,替我多谢你家王爷还有白掌门。”姜啸之温言道,“和他们说,姜啸之命该如此,无所怨恨。往后就算逃出去了,也无法为湘王和掌门助一臂之力,索性不如就在这儿了结此生。”

    听出姜啸之语气里的决然之意,那狱卒长叹一声,知道无法再说服,只好退下。

    宗恪的到来,是出乎姜啸之意外的。

    那是一个寒冷的清晨,他正靠在墙角发呆,心里算着日子,想着那杯鸩酒到底什么时候能送来。

    却见牢门之外,白衣一闪,一个人进来。

    姜啸之抬头一看,却是宗恪!

    他没有听见凌乱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圣上驾到”之类的叫声,宗恪的突然出现,简直像从他的梦里钻出来一样。

    姜啸之愣了好半天,这才突然回过神来!

    虽然戴着木枷铁镣,他仍旧恭敬跪在地上,给宗恪行了君臣之礼:“罪臣姜啸之叩见陛下。”

    宗恪不动,不出声,只静静看着他。

    黑暗的牢房里,听不见什么声音,有微弱的晨光,从高处的小气窗洒进来,几乎像一片朦胧的淡淡灰尘,仿佛某种无可言说的神谕。

    “我本不想来见你。”宗恪终于开口道,“可是明天就得给你行刑了,再不来见,恐怕就见不着了。”

    姜啸之的心脏,陡然停顿了一下!

    这么说……明天就是他的死期了?!

    一时间,他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后悔么?”宗恪突然问,“想求饶么?”

    良久,姜啸之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不。”

    宗恪点了点头:“嗯,看来你还是你,没有被打败。”

    姜啸之慢慢直起身来,苦笑,都这个样子了,他还没败么?

    “萦玉的事,是你踏错的第一步,靳重光一事,是你踏错的第二步。不过我也知道,就算这些你全都避开了,未来总还有那么一步,等待着你踏上去。”

    姜啸之在心里,不否认宗恪的说法。

    “事已至此,我不想再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宗恪说,“你和萦玉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追究。我只是,有一点好奇。”

    他看着姜啸之:“萦玉和我说,你们曾经有过对未来的计划是什么样的计划?”

    宗恪的问题,让姜啸之内心五味杂陈。

    事到如今,再来谈当初那些粉红色的梦想,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们是做了很多美梦,而且几乎用热情的心,把那些梦幻的边边角角,描绘得完美无缺,却偏偏忘记了,这一切都得构筑在他人的恩准之上。

    “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计划。”姜啸之哑声道,“只是,臣原本打算留下来。”

    “留在那边?”

    “是。”他停了一会儿,“不管怎么说,皇后不可能再回来,臣也不愿她再回来。所以,就只有臣留下来,陪着她。”

    “你觉得我会同意?”

    沉默良久,姜啸之才道:“如果阮尚仪还在,陛下会同意的。”

    这话,让宗恪的脸色微微发白。

    “这多荒唐,啸之。”他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要是你和阿沅当初就没有分开,按照你父亲的意愿走到一起,那我们四个如今,是不是会过得很好?”

    姜啸之一时情绪激荡,他忍住声音里的颤抖:“陛下觉得会么?那样的话,臣就是陛下的敌人了。别的尚且能够商量,臣却不愿做陛下的敌人。”

    “……”

    “至于阿沅,不,阮尚仪,虽然她与臣有过婚约,可是如果因此,就不能让臣和皇后相遇,那么,臣也不愿保有这婚约。”

    提到阮沅,宗恪的神色有些恍惚,他轻声问:“她小时候,什么样?你还记得么?”

    姜啸之苦涩一笑:“只记得,顽皮得能把人气死,家父叫臣带着她去骑马,吩咐臣不可以松开她,以防出危险,她却嫌臣碍手碍脚,谎称手腕上的红麝香串不见了,骗得臣下马替她寻找,结果自己却骑着马跑掉了……”

    “她撒谎的能耐,一直就这么大。”宗恪悠悠道。

    “阮尚仪小时候,经常会来臣家里,家母十分喜爱她,家中没有女孩儿,家母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她当年就在臣的书房临帖习字,也有跟着家母学做过女红她是为了让家母高兴。还有她的一些首饰,这些,臣已经搜集起来了。”

    宗恪猛一回过神!

    “什么?”他困惑地看着姜啸之。

    “臣刚才说,阮尚仪幼年的很多东西,臣这一年来,多少搜集了一些。”姜啸之道,“眼下,就存放在某个地方。”

    宗恪的脸色变了!

    “姜啸之,你是什么意思?!”

    姜啸之将身体伏得更低:“陛下不愿再留下臣的性命,臣完全明白陛下的苦衷。臣也并不打算向陛下乞命。只是今日,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宗恪冷冷看着他:“和萦玉有关,是么?”

    “是。”姜啸之说,“臣希望陛下,放皇后出宫,回去那边世界自在生活。”

    “如果我不答应呢?”宗恪冷冰冰地说。

    姜啸之沉默良久,才道:“如果陛下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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