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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明十二年-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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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其他妇人的法子,企图为他寻觅一两房小妾安于室中。可送去的女子都被他冷冷的拒之门外,反倒是成婚一年后,他抱回了一个孩子,,嘱咐她好好抚养。她心里有一瞬的难过,但很快就被理智填充满。她视小雪如己出,把对他的全部感情都投到孩子身上,亲力亲为地精心抚养。可他依旧是冷冷的对待自己,偶尔流露出的温柔目光,在相触时也如同遇到洪水猛兽一般匆匆逃避,遗留给她的亦是难以琢磨的苦痛。直到今日,眼睁睁的看着他拥着另一个如花美眷沉醉飘然,她才恍然知道心痛的滋味。

纵然如此,她依然爱他。

梅枝,她把玩着手上的梅枝,深深地折在手中,把那洁白与嫣红都揉碎在指尖。

春日里风和轻柔,徐徐地扫过窗外新发的柳枝,半折的新柳吐出了嫩芽,娇美得可爱。李氏隔窗看着那柳枝欣喜,便叫丫头小红去折一枝来。她把柳枝一并养在瓶中,素梅衬了新绿,平添了几分安宁。

冷不防一声清冽的女声在窗外响起,“姐姐这柳枝折的虽好,只是衬起了梅花就太俗了些。”【﹕。qisuu。】

李氏微微停住手,转眸时依旧带着疏落的笑意,“妹妹是稀客,今日有空过来了?”

鸾瑚身着了一色桃红的裙衫,披着艳红似火的猩猩毡,堆绣的掐金裙摆层层垂在脚下,颜色十分的浓艳,唯有身材过于娇小了些,仿佛衣裙都并不称身。她面上涂了很重的粉,看起来是精心装扮过的,微不可闻的曲了曲膝盖,全当是行过了礼。眉目里分明挑着一丝笑意。“前日里叔大带我去西山踏青,那天可是折了几枝好花呢。”

李氏微微笑了笑,“是么,妹妹也喜欢素梅?好花能香一季,这梅枝香而不艳,我是极喜欢的。”那天其实她也在西山,隐约记得那袭青衫拥着桃衫的身影,两人的笑语能投到九重天外。

“我可不喜欢这花,看了一会儿就扔了,”鸾瑚斜斜地瞥了她一眼,妖妖绕绕道:“春日里这般暖和了,这梅花竟还开着,真是不识时务得紧。”

李氏转身望向窗外,廊下一抹梅枝半枯,果然是快活不了了。

鸾瑚漫不经心地敲着牙桌,眼眸转到李氏手中的玉瓶里,拿在手里细细把玩,“姐姐,你这玉瓶倒是好看得紧,在哪里买的?妹妹也去买一件。”

小红在一旁有些看不过,便告诉她说,“这是宫里送给夫人的赏赐。是上好的和田美玉所制,寻常市上哪里买得去?就算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里怕也不见得有几件。”

“哦,”鸾瑚有点失望,便将玉瓶重重地放在桌上。

“鸾瑚,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吧。”李氏轻声说道。

小红急得红了眼,“夫人,这么贵重的玉瓶,怎么能随便送人。”

李氏微微摇首止住了她,“左右是个物什罢了,都是愉人所用,有什么名贵不名贵的。”

鸾瑚一笑捧起玉瓶,便姗姗地离去了。

……

“夫人,宫里又有赏赐送来了。”小红见李氏萧索地坐在床边,一枝枯梅也掷在桌上,知道她心绪不快,便安慰道,“这次又是秦公公偷偷地递出来的,夫人可要看看?”

小红一边说着,一边心急手快地打开了一个漆金的铜钮盒子,“宫里这些日子常常有些赏赐送来,怕是也知道夫人在受委屈吧,秦公公虽说失了圣宠,但往咱们这儿来的还是勤。不过这次也不知道装着什么,垫起来怪怪的。”

盒子打开的一瞬,小红轻轻咦了一声,从盒子里拈出一把紫檀木的折扇来。李氏瞧着扇子上浓墨书了不少字迹,倒有些好奇,“写了些什么,念来听听?”

小红知道这位夫人识字不多,她缓缓展开折扇,却 顿时惊得呆了,“夫人,这……这……可是御笔!”

随着扇子展开的,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李氏闻到这味道便觉得熟悉,这种香味直从鼻中沁入,瞬间脑中一片空茫,眼前好像密密麻麻的浮现了许多字,她瞬间似是看清了扇面上的字迹,她在一个恍然间侧过了头,垂着的眼眸都是茫然,“罢了,不念了,都收到箱子里去吧。”

小红应了一声,心中好生奇怪,仍在琢磨着扇面上的那行墨迹: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小安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

元宵夜,星斗光转,繁花满天。

城中家家户户都有观灯的习俗,便是张居正一家也不能免俗。此刻他带着妻妾女儿漫步过皇城楼下,看着深密色中的漫天的火树银花。李氏怀中的女儿小雪露出愉悦的笑容,不时地指着天畔星子咿呀学语,很快吸引了大人的目光,“娘……娘……星星……”

张居正微笑地望着女儿一张一合的小嘴,露出了几分慈爱的目光。

“叔大,我心口有些痛了,”鸾瑚微微蹙起了眉头,纤长的十指捧到了胸口上,紧窄俏丽贴在身上,更显出十分的娇弱。张居正不由关注地握住了她的手,“哪里不舒服了?”

“可能是今日出来得太久了,晚上也没吃东西,逛到这个时辰有些胃疼。”鸾瑚半撒着娇道,一双明眸水汪汪的瞧着自己的夫君,甚有几分西子捧心的弱态。

果然张居正怜惜道,“既然是累了,那我先陪你回去歇歇。”说着他微微侧头,对着李氏闻言迟疑的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李氏微笑着打量着他们二人,樱红青碧,男子俊雅女子娇艳,真是一对璧人。这个时候自己回去,只是讨不快的闲人罢了,她轻轻弯了弯眉眼,“我再带着小雪逛逛,她难得出来一趟,可高兴了。”

“叔大,快回去吧。”鸾瑚早已离得七八步远了,兀自往回顾盼催着。

“也好。”张居正应了一声,再无多话,便随着鸾瑚去得远了。街上人潮涌动,人人穿着绚丽的新衣,很快他们的背影湮没不见,再怎么眺望也看不到了。

李氏收回了望向他们的目光,微笑着怀中女儿小雪的小脑袋,指着天上最明亮的一颗星说道,“那是猎户座,代表力量与祈求的星星,小雪你看看,像不像个小猎人的样子?”

“猎……猎……”小雪不谙世事,被挠得咯咯直笑,露出甜甜的笑容。

“那是参宿,这个时候只能看到这颗星了。”他在黑暗处静静地看了许久,此时终于慢慢踱了出来,面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神色,“你从哪里听了这么些奇奇怪怪的话,没得教坏了女儿。”

“参宿,”她默然低下了头,隔了许久方才抬起,“皇上,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夜凉如水,他霍然觉得周身有了丝冷意,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似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然而清清淡淡的眼眸向她身上瞥去,仍然只见眉目间烟笼月罩的一层薄薄轻寒,她神情中的委屈与无奈尽收眼底。唯有她肩上的绿锦缎的披风嵌了雪狐幼白的毛,衬得她的小脸愈发得白,如雪里的一丝娇萼。

他蓦然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几分,面上却挂了三分笑意,戏语凝在唇边,“夫人何故,独自一人在街上?”

她被掀开伤心事,心底的疤痕瞬时赤裸裸地暴露在这寒天地冻中。她气恼至极,心中对此人身份的恐惧竟然消褪了去,却乍起胆子仰头回道,“非是臣妇独自,这天下独自的人和何其多,否则陛下何故也独自在街上?”

他震撼于她的大胆,哪里还是建极殿里屏风后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子,眸中火花相触的瞬间,他忽然笑了起来“说得不错,你看这街上的人这么多,其实谁不是独自行走的。”

两人满屋目的地向前走着,忽而长街已到了尽头,眼前一座冰做成的水晶桥遥遥立在金水河上,这般绚丽繁花的夜里,看到这样一座冰桥,真真仿若人间仙境一般。一边是高大巍峨的帝阙,一边却是庄严圣地,常年都有全身戎装的锦衣卫庄严守候着,只有在今夜,所有的平民百姓才可以被允许走到金水河的彼端,尽情地享受节日的胜景。

此刻城中百姓争先恐后地通过水晶桥,去摸城门上的鎏金的巨大门钉。不少百姓挤在城门前,手臂都伸得老长,摸到了门钉的欢欣鼓舞,摸不到的垂头丧气。

她又是好笑又是惊诧,“他们在做什么?居然这么多人挤着去摸门钉?”

他露出了几分笑意,“市井的百姓都相信,上元节的时候能摸到天子大门的门钉,来年一定全家都会有好福气。”

“真的么?”她将信将疑地抬起头,目光却胶在了城门上。

“你也想摸么?”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光影不可琢磨,“若你想去,我吩咐锦衣卫将这些百姓驱散了就是。”

“不用了,”她忽而垂下头,目光中却是几分萧索黯然。

“其实这些都是寄托罢了,”说着他拍了拍手边水晶桥的扶栏,慢慢道“便是这座水晶桥,年年上元夜都要搭在河上,人人都说这是鹊桥一般,见证许多佳偶,甚至连许多成了婚的小夫妇都要来桥上走一走,奇﹕书﹕网保佑一辈子可以携手相伴。其实这桥若真有这样灵验的预示,岂不更加可怕。一旦明日冰雪化了,这桥荡然无存,那岂不是将预示着生生拆散了多少鸳侣。”

身旁的行人依旧穿梭不停,三三两两都是言笑晏晏的光鲜身影,手里纷纷提着玲珑别致的灯盏,行走在火树银花的京城里,别有一番星辰中漫步的奇景,自有自己的世界中弥漫的喜悦与憧憬。没有人会驻足,打量这两个伫立在桥头悄然细语的身影。

她扬起头,面上却覆上一层霜花,眼角似有晶莹闪动,“陛下难道不觉得,人若是这点寄托都没有,身处在这喧嚣至极的街市里,岂不是更觉得孤单么。”

他一怔神去想她的话,再抬头时她的身影已经混入往来的人潮中。离了有许远了。

建极殿里,一室红烛高烧,歌舞升平,几个面目娇美的歌姬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柔情万分的歌声随风飘得极远极远:

风消绛蜡,露邑红莲,灯市光相射。桂华流瓦。

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

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

萧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陛下今日好像很高兴?”不知何时,陈皇后来到了殿门口,长长的凤尾翟衣却用了深深的墨色,只与殿外漆黑的夜色混为一体。

殿内的舞衣都有些惧怕地传下手臂,不敢再唱下去。

“不要停啊。”他微微有些不悦。

歌姬们又怯声唱了起来,姿态柔美而情致万千:

因念都城放夜。

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

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

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

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他阖目听着,手里轻轻打着拍子,“皇后你听听,宫里的舞坊是不是技艺越来越精湛了?

“唱得果然是好,”陈皇后坐在他身侧,微笑的看了一会儿,“陛下平日里从不爱这些歌舞穠词,怎么今日如此有雅兴?”

“周邦彦的词靡靡是靡靡了些,但着实深情入画呵。”他微微叹着。

一个小太监捧了药盏走进殿来,尖细的声音道,“陛下,该用药了。”

“拿走,拿走,朕的病早好了,还吃什么药。”隆庆帝的面上蓦然罩上了一层阴霾之色,已是十分的不悦。

歌姬们见他震怒,也停下了歌舞,不敢再唱。陈皇后起身接过了药盏,挥挥手让那小太监退了下去,柔声劝道,“陛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莫要再使孩子的性子了。”

“皇后也这般说朕?”隆庆皱眉望着她,仿佛赌气一般。

“陛下说哪里话,臣妾自是盼望陛下身体康健的,”陈皇后面上温柔神色如初。

“陛下把这药喝下去,臣妾再陪陛下听些周邦彦的词。”

“朕倒不是爱听周词。”隆庆似欲辩解。

“臣妾知道了,”陈皇后眸中光影一转,扬面对歌姬们吩咐道,“唱一首幼安居士的《青玉案》吧。”

歌声又起,舞步翩跹。窗外依旧是寒苦清冷的冬夜,建极殿里却融融仿若三月阳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风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隆庆帝听着这柔美的歌声,脑海中浮现出的全然是那个绿锦盈盈的背影,不由自主的唇边有了笑意。

“药都快凉了,”陈皇后细心地捕捉到他面上神色的变化,手里的汤匙握得紧了紧,面色依旧是温和的,“陛下,该吃药了。”

隆庆帝默然的侧过身来,任由她一口一口的信心喂药。偌大的建极殿在歌舞声中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沉意,他的脑中亦有些昏沉,阖目安睡前,眼前唯一明朗的意象便只剩下灯市的繁华与绚丽。

陈皇后离开建极殿时,仍然有若有若无的歌声飘了出来,她回头望了一眼殿中的景象,一抹阴沉冰冷的寒意爬上了眉梢。

李氏回到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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