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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宝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望着逍遥子,脆生生地笑:“逍遥子。”
逍遥子质问:“他不该叫我干爹吗?”
小宝大笑,挥着两只小短手:“逍遥子!逍遥子!”
荣引板起脸,告诉逍遥子:“什么干爹,你明明和小宝是一辈的。”
逍遥子气得跳脚,又拿块糖去逗小宝:“叫干爹。”小宝接了糖,塞进嘴里,方才回答:“不叫。”
哄堂大笑。逍遥子绞尽脑汁,想了个主意:“这样,你再长大些,我教你剑法,你总可以叫我一声师父了。”
荣引笑骂:“滚开,我亲自教。”
逍遥子叫道:“我排在你前面!我教得比你好!”
两个人吵吵闹闹时,小宝忽然叫了一声“师父”。两人停下,逍遥子回头,见小宝歪着脑袋看着他,天真无邪地又叫一声:“师父——”
片刻沉默。逍遥子突然狂笑:“荣引!你输了哈哈哈!”
小宝接着道:“——还有糖吗?”
馥香阁里再次响起大笑。几个人入席,倒上酒,几个碗碰在一起:“干杯!”小宝奶声奶气跟着道:“干——杯——”
小宝长到七岁,荣引实在坐不住了。
这回是逍遥子觉出不对,见面就嘱咐,没见面就拼命写信:“别动那念头,师父不是好惹的。”
荣引一封封地回信,回到最后不耐烦了,写道:“我要堂堂正正迎娶赵婉。这是她的心愿。决心已定,暗河那边我自会应付。不必再劝。”
逍遥子头疼起来,再劝。
荣引回信:“我明白你的好意,但孩子已经七岁,应该学剑了,不能再在馥香阁无所事事。你我这样的人,活不长久。若我儿子学成剑法,就算哪天我横遭不测,赵婉在世间也有个依靠。”
逍遥子看着一个个力透纸背的字,长叹一声,心知劝不住了。
荣引迎娶赵婉那天,逍遥子正在漠北刺杀飞鹰堡堡主,实在赶不回来。他只是听谢良说,那天余城满城轰动。谁都没料到,一个青楼女子竟能如此风光地出嫁,前来看热闹的人挤满了好几条街。
那天的赵婉凤冠霞帔,带着小宝坐在花轿上,眼中只有满满当当的幸福。
到了暗河,暗河也轰动了。周天海居然没说什么,容他们拜了天地,进了洞房。可是第二天,荣引就被周天海打发走了。
那个任务,是去唐门暗杀唐家三杰之一,唐竭。
………………………………
第十章 荣引
“荣引得手,正在回来的路上。但老大已经把赵婉送走了。”
逍遥子读着谢良的飞鸽传书,眉头越皱越紧。谢良潦草的笔迹写道:“你最好快些回来,荣引那个脾气,万一跟老大拼命,只有你劝得住。”
逍遥子立刻动身返回暗河,可还是晚了一步。
荣引已经变得不那么像荣引。
逍遥子站在厅堂门口,看着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形,心头一下空了。周天海的棍子继续打下去,血肉飞溅,触目惊心。
逍遥子几步冲过去,扑通一声跪下,急道:“师父!”
周天海木棍停了,藏在面具后的脸转向逍遥子,声音有几分悲哀:“他要杀我。因为我送走他的女人,他要杀我。”
逍遥子颤声道:“师父,赵婉现在……”
周天海轻轻道:“我给她买了宅子,给她足够过一辈子的银子,我只要荣引同她断绝往来。”
血泊之中荣引挣扎着抬起头,双目赤红,嘶哑道:“我的女人,我的儿子,你凭什么要我永不相见。”
周天海低头,突然扬手一棍打下!
清脆一声,荣引震了震,一声没吭垂下头。逍遥子跪行几步,挡住周天海,痛叫:“他本可以悄悄同赵婉在外面完婚!他一定要回暗河,是因为他眼里还有师父!”
周天海沉默一会儿,轻声道:“他眼里有我,我眼里没有不听话的手下。”他举起血迹斑斑的棍子:“让开。”
逍遥子抬起头,一个寒颤。周天海眼里只有森冷的杀气。木棍高高扬起,停顿片刻,带着万钧之力猛地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逍遥子长剑出鞘,剑光一闪!
半截棍子飞了出去。
这下周天海也愣了:“逍遥子?”
逍遥子急促地喘气,一手摸索着把荣引拉到背上,一手长剑稳稳指着周天海。
“别杀他。”他拿着剑,却在哀求,“别杀他。”
周天海悲悯地看着他,一寸寸拔出自己的剑。寒光在阴暗的厅堂里闪烁不休,根深蒂固的恐惧涌上来。逍遥子背着荣引慢慢后退,心脏狂跳。
“把他放下。”周天海的剑尖已离开剑鞘。
逍遥子看着那剑尖慢慢抬起,铺天盖地的杀气奔腾而来。惶恐中他心念一动,突然喝道:“你若杀了他,我就把暗河的秘密传出去!”
剑停了。周天海轻轻道:“再说一遍。”
逍遥子咬紧牙,心一横,斩钉截铁道:“你若杀了他,暗河杀过的人,暗河总舵所在,暗河杀手名单,整个江湖都会知道。”
周天海瞳孔收缩,剑尖慢慢指向他。
逍遥子两手发抖:“只要你不杀他!只要他活着!”
周天海沉默了很久。逍遥子看见那双眼里有什么东西迅速冰冷下去,他无暇多想,只要能保下荣引的命,什么都无所谓了。
“九道山庄。”周天海最后轻轻道。
逍遥子长松一口气,来不及再讲,背着荣引就往后退。快要退出厅堂时,周天海忽然道:“逍遥子。”
逍遥子回头,看见阴影里周天海举起右手,拇指上那枚玉戒泛着温润的光。
“这个,原本是留给你的。”周天海说完,攥紧玉戒,转身离开。逍遥子仰起头,拼命吸气。
那枚玉戒是暗河主人的信物。
后悔吗?
逍遥子背着荣引,一步步走出暗河。
天阴欲雨,逍遥子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秋叶看了很久。谢良找来城里最好的大夫,都无法保住荣引的腿。
荣引废了。
逍遥子买来拐杖,放在荣引床前。荣引狂暴地抓起拐杖,扔向屋子另一头。咣当一声,逍遥子不敢说话,站了一会儿,过去捡起来,递给荣引。
荣引再次扔出去,气喘吁吁,双目血红。
两人都一言不发,暗暗较劲似的。直到第三天,荣引终于累了,沙哑道:“你还救我干什么。”
逍遥子轻声道:“赵婉又没死。你好好活着,总有见面的一天。”
荣引双手痉挛,狠狠砸在自己的断腿上,一拳又一拳。谢良探个头进来:“逍遥子,你劝一下啊,傻站着作甚。”
荣引一瞧见谢良,立刻挣扎着起来:“谢良,赵婉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谢良啧啧一声:“第一,我真不知道。第二,你现在去找她,明摆着给她添麻烦。老大要斩草除根,你奈他何?老老实实当你的庄主去吧。”
荣引说不出话。谢良蹭进来,袖着手,脑袋往逍遥子一摆:“再说,他为了救你,连老大的玉戒都不要了。你寻死觅活,闹什么——哎哎哎!”
逍遥子把他踢出门,锁在外面。
可荣引已经震惊地抬起头:“你!”
逍遥子揉着眉心:“小谢胡说。”
荣引沉默了。两人枯坐一夜,第二天清晨,荣引拿过拐杖,慢慢下床,来来回回地走。逍遥子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擦了一下眼睛,迅速转身出去,关上门。
荣引成了九道山庄庄主,实际上被软禁了。
逍遥子第一次去看他,绕过重重护卫,悄悄进了房间,而后吃了一惊。荣引瘦了一圈,满脸憔悴,脾气却越发暴躁。
“这里的护卫太可恶,连出去转转都由不得我。”荣引恨恨道。逍遥子满心苦涩:“明白了,我下回从树下那条道进来。”
第二次逍遥子带了银票和酒,堆在前院枯树下的密道里,而后离开。月黑风高,荣引进了密道,看着银票,说不出的心酸。他勉强挤出笑脸,上下打点护卫,方才好过一些。
逍遥子隔几个月来一次。荣引没有让逍遥子帮忙打听赵婉在哪里,逍遥子也绝口不提。两人都等着有朝一日周天海回心转意,召回赵婉。
一等便是五年。
周天海没有松口。有一天他把逍遥子叫回暗河,什么也没说,扔给他一张纸。逍遥子习以为常接过来一看。
武当派,张掌门。
“武当山,不是马上要举行比武大会?”逍遥子抬头问道。
周天海平静道:“不错。买家要得急,你最好上点心,比武大会之前拿到手。”
………………………………
第十一章 武当
逍遥子没说什么。
武当派掌门虽然难杀一些,但他毕竟从未失过手。他也不觉得自己会失手。更何况,杀了张掌门,他一定能跻身杀手榜前三,同红鸾并肩。
所以逍遥子像以往那样回答一声“好”,转身走出厅堂。
后来他无数次想起这一幕,发疯一样回忆这个时候周天海的眼神。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有一张冷冰冰的面具横亘在记忆里。
武当山。
比武大会前夕,山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逍遥子将行李寄存在山脚楚国客栈里,混在人群中上了山。趁着夜色,飞檐走壁,一路摸进武当派里。
武当弟子都似出去迎来送往了,派中守卫稀少。他轻轻松松潜进张掌门的卧房。房中果然有一人卧在床上,响着微微鼾声。
逍遥子悄无声息拔出剑,一步一步朝那人走去。
梁上忽然哗啦一声,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逍遥子一惊,当即掉转身撞开窗户纵身跃出。窗外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喊声四起。逍遥子翻身就要上屋,斜刺里一股掌风猛袭而来,雄浑刚硬,瞬间封住他所有退路。
逍遥子心下发冷,也只有挺剑相抗。可又有一把长剑,一根打狗棒从旁袭来。逍遥子顿时吃力,被迫退回屋子。才退了两步,他骤然停下。
一道冰冷剑锋从后抵在他颈边,寒气入骨。
这下栽了。
逍遥子站在屋中,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屋里亮起灯,许多人走进来,竟然都是各大门派的掌门舵主。
“情报果然不错。”“暗河这回失算了……”“废什么话,杀了他吧。”
有人走进来:“住手。”
逍遥子抬起头,看见武当派掌门须发皆白的脸。张道玄沉声道:“他不过是个杀手,奉命行事罢了。暗河不除,杀他一个,也无甚益处。”
丐帮帮主忽然道:“不杀他,但可惩一儆百,灭灭暗河威风。”
许多人连声附和:“不错,让所有人看看,这就是暗河杀手的下场。”“败了暗河名声,想必他们也再难混下去。”“哈哈,周天海的脸色,多半好看得很。”
比武大会第一天,人山人海,喧闹震天。
没什么。
逍遥子看着地面。他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有一些枯叶飘落在影子上。
没什么。没被杀掉,已经算走了大运。示众罢了,没什么。
他数着地上落叶,一片两片三片四片。反反复复。不能停,停下就会瞬间崩溃。一片两片三片四片。秋天来了,叶子变黄了。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无数人在叫他的名字。原来人海潮声也能让人恐惧,让人忽然间软弱得想哭。
荣引,荣引。我叫小七,逍遥子不是我。他们说的不是我。
他心底一个声音在叫嚣,同千千万万人对抗,徒劳无力。
如果他不是逍遥子,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他是逍遥子,那他正在被千千万万人嘲笑谩骂羞辱。多么难当。想后退,逃走,蜷缩在最远的黑暗的角落,或者躲到一个人身后。荣引。
荣引不会来救他,红鸾也不会。他们不知道他在武当山出事了。
没有人来救他。
那么深切的孤独和绝望,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脚步声逼近了,人潮涌来。逍遥子死死盯着地上落叶,拼命地数,一片两片三片四片。有人粗暴地拉起他的头发。没法低头了,他不得不直面这场热闹。人山人海,众目睽睽,真热闹。
重重一个耳光。
哄堂大笑。
好玩吗。他很想问。许多张脸许多双手在眼前晃动,他听见的只有笑声。原来所有人都很快乐。像一场正义的狂欢,无论做什么,都没有罪。
暗河的杀手要刺杀武当掌门。这条理由已足够。
斑斑点点的鲜血滴下,落在枯叶上。无数脚步来回践踏,枯叶化成尘埃。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