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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骨怎么样了?”纪落阳问。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能好到哪里去?”林守溪无奈道:“我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你可不像会随便放弃的人。”纪落阳笑着说。
王二关也冷哼:“我看越是表面上云淡风轻的人,骨子里才将一切看得越重。”
林守溪淡然一笑,并未反驳。
纪落阳也在墙边坐下,打坐修行。
“你的驱寒之术练得怎么样了?”王二关炫耀道:“我的辟水之术可都要练成了啊。”
“才刚刚起步。”纪落阳摇头道:“你在修行法术方面,确实天赋极高,我不如你。”
“驱寒之术这般简单都练不会吗?”王二关笑道:“那我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啊,这是你那区区的武学底子填不平的。”
这句话不仅是对纪落阳说的,也是说给林守溪听的。
可王二关说完之后向身后望去,却发现林守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根本没听见他的讥讽。
“一味的逃避有什么用?”王二关不屑冷哼。
……
林守溪的房门紧闭,这清秀的少年披着白色的道衣,于床榻上凝神静坐着。
昨日为了骗过小禾以及让王二关保守那个预师的预言,他装了一场病,这场病的过程里,纪落阳与王二关倒是没有过分落井下石,甚至还分了些真气给他。
这些真气虽远远不够,但也促进了他伤势的愈合。
这也给了他启发——可以去骗取他人的真气。这里的他人当然只有小禾。
林守溪暂时不想这些,他以洛书所授之法运转真气,发现身体的疼痛感已消解了很多,他松了口气,静下身心,开始继续体悟白瞳黑凰剑经。
那日与那白雀对视,白雀的反应让他对这剑法增添了不少的信心。
小时候,林守溪学这剑经之前,师父曾经带他去往后山,看了一块石碑。
石碑历尽风霜雨雪,古旧斑驳,其上字迹则歪歪扭扭,不像人写出的。
师父说后面的内容是黑凰的来历:
“黑凰为空境之主,自水中生,遇风而成形,沐天雷地火以为羽,凝云上霄光以为眸,振破重天虚宇,三涅槃,烧尽骨血,割去其影,成无量。”
“这是神话传说吗?”林守溪问。
“也许是真的。”
“黑凰……可山经海经中皆没有它的记载啊。”
“真正的神灵不会被困在人类的文字里,因为它本身就是原初的符号之一。”师父说。
林守溪听不太懂,便问:“这剑经共有九重,这九重分别是什么?”
“水中生、风中形、沐天雷地火、凝云上霄光,此间的水、风、雷、火、云、光为其前六重,修成之后便可拥有统御这些元素的力量,其后三重为破空、涅槃、灭影,其威能无可估量。”师父复述着祖师当年梦中的所闻。
“这般厉害么。”
“当然,今后你若遇到修行的难题,尽管问师父就是了。”
“好。”
数年之后,林守溪顺利地修到了第八重,他好奇地问师父:“我都修到第八重了,可莫说破空涅槃,我连前六境的力量都毫无感知呀,这……是怎么回事?”
“为师才六重,你问我?”师父理直气壮。
时至今日,林守溪也没能想清楚自己哪里修炼出了问题,只能将责任归结于师父或者祖师夸大陈词了。
他在第八重停留了一年之久,始终寻不到突破之法。
但这几日,环境与心境皆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瓶颈隐隐约约松动了,他已窥见了第九重的一角。
只是不知道,时间会不会等他。
林守溪打坐凝思间,敲门声响起。
“小禾,进来吧。”他说。
一袭雪发的纤净少女推开了门,她跨过门槛,屈着的手臂提着老婆婆送来的木盒饭。
“你怎么知道是我?”小禾问。
“听脚步。”
“你能听见我脚步声?”小禾有些吃惊。
“正是因为没听见才知道是你。”林守溪回答。
“哦……”
小禾将饭盒放在他床边的地上,然后来到窗边,掀开帘子,让光照进来。
她看着正襟危坐的林守溪,好奇道:“你伤好了吗?怎么都开始打坐修行了?”
“好了一些了,真气的流转顺畅了不少。”林守溪说。
“嗯,那就好。”小禾点点头。
他们没再说话,林守溪旁若无人地修炼着,真气在他的周身旋动,划出灵妙的轨迹。
小禾起初只是无聊地看了几眼,渐渐地,她像是来了浓厚的兴致,目光便眨也不眨地盯着林守溪,注视着真气的细微流动。
林守溪睁开眼时,见小禾正盯着自己。
“你怎么还没走?这般入神是看什么呢?”林守溪问。
“因为你生得好看呀。”小禾甜甜地笑了笑,“生得这般好看,还不准人多看几眼了?”
“昨天不是还生我气么?”
“一句玩笑话而已,我哪有那么小家子气?”
小禾坐在椅子上,娇小的身子缩了起来,双手抱着膝,看向林守溪的眼眸里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别看了,莫要耽误你修行。”林守溪说。
“耽误不了什么的。”小禾满不在乎地说。
林守溪吐了口清气,开始第二轮的修炼。
小禾又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你现在在修炼什么呢?怎么看上去不像是云真人传授的心法道诀呀。”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林守溪问。
“我当然要关心你呀,昨日你走火入魔可吓了我一跳,我不许你练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小禾板着小脸。
“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林守溪说:“这是师父传给我的剑法。”
“剑法?”小禾微惊。
在这个世界里,剑法是远比武术法术更为珍贵的东西,因为邪灵与龙尸,这两个人族最大的敌人,都必须用刻着神纹或者祖师印的剑才能真正抹杀。
“嗯,我师父说,他年轻的时候,在山脚下遇到过一个浑身是血的剑客,那剑客独眼独臂,像是遭受了酷刑,他在即将死去时将一套剑法传给了我师父,说那是仙人授技,要我师父无论如何记下,之后我师父又传给了我。”
林守溪面不改色地说:“但我不觉得这剑法有何特殊之处,仙人授技更是天方夜谭,我偶尔练练也只是为了强健体魄。”
“独眼独臂的剑客……仙人……”小禾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眸底有异色一闪而过
“我倒觉得这剑法有些趣味,嗯,它有名字吗?”小禾问。
“有的。”林守溪给白瞳黑凰剑经改了名,告诉小禾:“它叫白雪流云剑经。”
“白雪流云?”
小禾下意识地捋了捋垂在胸前的发,她低头看着发丝的末梢,手指轻轻捻动,“倒是个有意境的剑名。”
“确实颇有意境。”林守溪附和。
“你为什么要躲在房里偷偷练呀?”小禾问。
“因为师父说,这是不传之秘,所以要躲起来练。”林守溪认真道。
“这样子呀。”小禾弯眸笑道:“那你为什么不避讳我呢?”
“嗯……”林守溪犹豫地说:“我以为你走了。”
“真的么?”
小禾将下颌枕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他。
林守溪不答。
小禾追问道:“还是说,你没有把我当成外人呢?”
林守溪神色微动,有些慌乱,却又强自镇定。
小禾看着他的模样,脚步无声地走到他的床榻边,轻轻坐下,她纤细的双腿轻轻晃着,大大的眸子盯着身边的少年,似在强索答案。
“其实……”林守溪深吸了一口气:“你有些像我妹妹。”
“什么?”小禾也吃了一惊。
“小时候,我有过一个妹妹的……”林守溪沉默良久,望向小禾的眼眸已微微发红,“她要是活到现在,应该也像你这么大了。”
小禾第一次见他情绪波动这般大,那微微哽咽的话语声里,她亦嗅到了深深的悲伤,也被感染了些,眸光颤了颤。
“好了,别想伤心事了。”小禾没有追问她妹妹的事。
“嗯。”林守溪颔首。
小禾静静坐在他身边陪着,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林守溪平复了心情,再度望向小禾。
“你对这套剑经很感兴趣吗?”林守溪已想好如何在剑经里做手脚了。
“啊……也没有特别感兴趣啦。”小禾有些害羞。
“那就算了。”
“哎,等等。”小禾连忙说:“这不是你师门的不传之秘吗?哪怕我真的感兴趣,祖训在上,你也不会教我的吧?”
“有办法的。”林守溪说。
“嗯?”
“我可以代师收徒,这样你入我师门,我便可以正当地将这剑经传授于你了。”林守溪注视着她。
“什么?代师收徒?”小禾讷讷地眨了眨眼,“那这样我岂不是就成了你的……”
“师妹。”林守溪接话。
“我才不要当你的师妹。”
小禾表示抗议。
………………………………
第十四章:武道
林守溪与小禾从房间里出来时,王二关与纪落阳都拿异样的眼光看他们。
“小禾给你送个饭,你们怎么在里面呆了一上午?”纪落阳好奇地问。
“我在教小禾剑术。”林守溪说。
“剑术?你还懂剑术?”王二关摇着头。
“教剑术用得着拴上门,锁上窗,拉上帘子么?”纪落阳笑问道:“你这究竟是教的什么剑术呢?还是说,剑术只是一种说法,你所谓的剑其实是……”
“不会吧?”王二关打量着他们:“你们这事要是让云真人知道了,可就真要成亡命鸳鸯了。”
“你们在瞎猜什么呢!”小禾认真辩解:“林师兄真的是在教我剑术,关上门窗只是怕你们偷瞧了去!”
“师兄?”纪落阳与王二关俱是一惊,“他怎么成你师兄了?”
小禾很是神秘地笑了笑,也不愿与他们解释太多,只是道:“传授剑术,当然要讲究名正言顺,总之,以后林守溪就是我师兄了,你们谁敢欺负我师兄或说他坏话,我可不会放过你们。”
“小禾,初见你时,你可是柔弱文静得很呀,这才过了几天,怎么这般娇蛮了?”纪落阳无奈地问。
“当然是因为近墨者黑!”王二关瞪着林守溪。
小禾闻言,倒是轻轻掩唇,林守溪传授她的白雪流云剑法确实很是精妙,她将之骗……学到手,一时兴奋,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理着自己两鬓垂落的发丝,望向林守溪,小心地问:“师妹……娇蛮么?”
“师妹娇蛮自是因为与我亲近,不见外是好事。”林守溪平淡的语气中透着宠溺。
“师兄最好了。”小禾露出感动的神色,“师兄什么时候教我第二式呀?”
“下午吧。”林守溪回答。
“嗯!”小禾用力点头,又问:“那一共有多少式呀?”
“八十一式。”
“这怎么学得完?”小禾小口半张。
“不过其中的七十二式已经遗失了。”林守溪继续说。
“……”小禾胸脯起伏,“你又寻师妹开心。”
小禾这样说着,眼眸里却是藏不住的亮晶晶的笑意。
林守溪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转眼到了午后,阳光正烈,空中盘旋的鸟群好似风中扬动的黑沙。
小禾回到自己房间后,连忙温习了一遍上午学习的剑术,她见多识广,能深深感受到着剑术暗含的玄妙,虽然她在修炼之中也遇到了一些问题,但询问林守溪,林守溪告诉她,这不是剑经的问题,在修完前六重之后,它们可融会贯通的。
她暂时放心了下来。
她压下了心中迫不及待的喜悦,脚步轻盈地来到林守溪房间的门口,敲开了门。
林守溪正在房间里走桩练拳。
“师兄这武道造诣好像也很高哎。”小禾看了一会儿,由衷赞叹:“我越来越好奇,我们的师门到底在哪里了。”
“师门就在这里。”林守溪回答。
“这里?”
“嗯,我被神坛拉在这里之前,师门被敌对的宗派覆灭了。”林守溪说:“换而言之,这神坛还救了我一命。”
“原来是这样呀。”小禾抿了抿唇,握紧小拳头,认真道:“现在师兄不是孤身一人了,师妹会帮你振兴师门的!”
“两个人也能振兴师门吗?”林守溪问。
“两个人不是正好么?”小禾笑吟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