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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缭绕。
上空,龙尸垂着双翼悬浮着,首尾几乎成圆,它的赤金之瞳盯着狐裘女子,似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难题。
宫语亦仰头与它对视,双瞳冷若虚空。
破碎的城墙、奔逃的人影、漫山遍野的哭嚎……娘亲、爹爹、师父……她的安宁都被这头龙尸所摧毁,此刻她要让这份痛苦尽数偿还。
只可惜,哪怕她真的将对方杀死,已故之人依旧回不去了。
她本以为三百年早已将情感冲淡,她也可以云淡风轻地回顾往事,但大仇将报之前,占据她心灵的不是快意,而是遗憾。填不平的遗憾。
去死。
宫语再度跃起。
先前被压在水中的力量随着她的离去得以释放,水面轰然炸开,崖壁碎裂,崖石摧毁,巨量的白水刀锋般沿壁而上,冲天而去,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暴雨。
宫语的剑光撕开雨幕,以玉石俱焚般的决然之姿斩向了巨龙。
这头龙不知道在迟疑什么,它像是连战斗经验也失去了,悬在天空中发呆。
剑光斜插而入,将心脏表现的鳞甲彻底撕碎。
彩色的心脏血肉飞溅。
哀吟声响彻天地。
龙尸失去了力量,被宫语以剑抵着,从高空坠向三界山。
如高楼被尘埃压垮。
地动山摇。
一袭狐裘的女子足踩龙尸,俯睨的目光孤寒冷傲,巨大的心脏赤裸着呈现在她面前,其中的身影变得愈发纤细。
她举起了剑,准备剖心。
“住手!”
剑即将落下的一刻,林守溪狂奔而至,用尽全力疾呼。他知道,只要这柄剑落下,那只心地善良又口无遮拦的三花猫便会彻底死去,他的师门已被这个女人毁灭,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的伙伴当着他的面被杀死。
只是面对这个女子,赤金色瞳孔的巨龙也只能匍匐在她足下,林守溪年纪轻轻,又怎么可能是她敌手?
他已没办法思考这么多了,他只想竭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宫语怎会因为一个少年的言语止住动作?
更何况他手中所持的是湛宫。
湛宫……这分明是自己的剑。这少年想做什么?是想要用大水淹掉龙王庙么?
宫语面色冰冷。
“这柄剑虽也不错,但杀死曾经的苍碧之王似乎确实不太够格。”宫语看着手中弯曲如蛇矛的剑身,淡淡道:“你叫……林守溪?是么?正好谢谢你,替我将湛宫送来。”
宫语伸手一抓。
林守溪手中的湛宫剑如被绳索勾住,猛地一扯,他尚未至浑金境,哪能与人神境夺剑?
剑顷刻被夺。
因他的手握得太紧,剑柄强划过掌心后,他的手掌已是血肉模糊。
湛宫飞入宫语手中,大放光明。
她垂下眼眸,望着那颗七彩的心脏,心脏呼吸微弱,似是陷入了昏迷。
湛宫悬起。
这柄曾经斩杀过时空魔神的利刃,如今又要切开苍碧之王的心脏。
三界山的岩石被溶解,林守溪站在那里,双脚如陷沼泽,举步维艰,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刀锋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袭狐裘,盯着这道门门主婀娜高挑的身影,瞳孔中尽是怨恨与憎恶。
慕师靖许是他的宿敌,但这个女人才是覆灭魔门的真正凶手!只可惜,这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未拥有将其击败的力量。
“定——”
林守溪垂下双袖,满色如灰,吐出一言。
没有任何的法力波动,但宫语真被定在了原地,想起了那次毕生难忘的月试,自己曾用类似的手段击败过同门的弟子。同时,她看着林守溪逆光而立的身影,陡然感到了熟悉,这种熟悉是直觉给予她的反馈,又很快被她的理性否决了。
三百年了,也该放下了……
宫语摇头轻笑,剑猛地刺下。
心脏轻而易举地被穿透,鲜血飞溅。
……
定——
时间像是回到了三百年前。
三花猫发现自己变成了苍碧之王,它早已摧毁并越过了城墙,回首过去,它一路踩踏而来的,是一条遍地尸骸的血路。
我……我在做什么?
三花猫感到茫然。
它环顾四周,身旁也堆满了尸骨,尸骨之中,隐约还站着几个人影,这几个人影要么是战至精疲力尽,要么已是奄奄一息,其中唯有一对青裙白衣的道侣还算坚挺,他们鲜血淋漓的手依旧握着剑,仿佛血肉与剑柄都凝在了一起。
“定——”
这是青裙女子发出的声音。
她伸出鲜花般的五指,遥遥地指向自己,像是吐出了某种真言或魔咒。
这一刻,她理解了女儿被逼到绝望时病急乱投医的心境了。、
可她再也没有机会拥抱小语了。
他们都已用尽了全力,燃尽了生命,可别说是刺穿它的心脏,哪怕是暂时拦住它的步伐都极难做到。
青裙女子的‘定’起不到任何效果,龙尸低低的吼声好似嘲弄。
三花猫倒是真的被这声定吓住了,只是它的身子不停它的使唤,依旧不断地朝着前方走去。
青裙女子垂下了手,放弃了抵抗。
白衣裳的年轻人护着她。
“希望小语可以平安长大。”
“当然,她可是被天神祝福过的。”
“天神……”
“嗯,伟大的天神,当年在北方的极地里,我们就见过天神了。”
“……”
青裙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静默无言。
苍碧之王看向了他们,张开了嘴,龙息在口中汇聚,即将朝着他们当头喷下,这股龙息比现在赤金色瞳孔的苍碧之王所拥有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三花猫知道,这两个人也很快要化为灰烬了。
但令它感到意外的事发生了。
白衣男子用衣袖蒙住了青裙女子的脸,他抬起了头,非但没有被龙息灼成灰烬,相反,他的身上透出了神圣皎洁的光芒,尤其是那双瞳孔,更透出了纯净的金色。
这是……
三花猫如被神明凝视,心脏抽紧。
“我想起来了。”
这是白衣年轻人最后的话语,他逆着龙息起身,张手。
“原来是我,掌握了我。”
万法召之即来。
他的身躯被万法溶解,凝成了剑的形状,破空而去,刺向巨龙心脏。
剑刺入心。
三花猫瞳孔骤缩,发出凄厉的惨叫。
三界山上,宫语刺入的剑未能再没下去,它被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少女的手。
心脏中藏着的少女睁开了手,握住了湛宫,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这柄剑硬生生推出了自己的心脏!
瞬间,赤金瞳孔化为了碧色。
宫语神色一凛,封剑后退。
这碧色一闪而过,转而又变回了赤瞳,仿佛那刹那的颜色只不过是恐吓的手段。
但这足够了。
趁着宫语后退,巨龙腾空而起,振翅逃往北方。
修真者虽也可短暂地御风而行,但巨龙一心想走,人力如何能追拦?
林守溪看着远逃的巨龙,露出了微笑。
慕师靖望着它飞远,虽不知前途如何,却也松了口气,她知道,最后飞走的不是龙尸,不是苍碧之王,而是那只三花猫……
唯有宫语立在原地,一袭狐裘白若冰雪。
许久,她终于开口:
“杀了他。”
………………………………
第一百一十三章:宫语之惑
漆黑的山体开始冷却凝固,浊江炸成的暴雨也渐凝歇。
白狐裘的女子立在雨中,望着巨龙升空消失的苍穹,眼眸中的金色显得凄然。
湛宫在雨中黯无光亮。
她没有用任何花哨的法术,只以剑将堕境的苍碧之王从高空刺入大地,这是无比傲人的战果,但她的眼神里看不到一点欣喜与骄傲,唯剩无处发泄怨怒凝成的冷。
慕师靖自幼见过师尊不少的姿态,有冷若冰山的,有慵懒清媚的,有恬淡疏离的,但她从未见师尊这般失魂落魄过,她仿佛真成了一只趴在山上的狐狸,孤单吟唱,招回已故的魂魄。
“我让你杀了他。”宫语又重复了一遍。
慕师靖知道,师尊是在对自己说话。
师尊虽未直接注视她,但冷意已贯骨达背,令她浑身发寒,慕师靖能感到师尊的怒,她肩膀收窄,在雨丝中轻颤,却依旧笔直地立在原地。
“不杀。”慕师靖沉默片刻,终于给出回应。
宫语看向了她,眼眸平静得诡异,“死城之时你未杀死他,已丢尽我道门脸面,现在,你难道还要继续包庇他么?慕师靖,你是怎么了?”
“他是我宿敌,我自会败他杀他,但我是师尊教养长大的,自不该行趁人之危之举,死城时的追杀已违背了师靖本心,今日……我想自己做主。”慕师靖用冷静的口吻说。
“自己做主?你从小到大所有的事都由我定夺,你能做什么主?”宫语冷笑道:“更何况,你决战公不公平与我何干?我只让你杀他。”
“世上没有无缘由的杀人。”慕师靖维持着冷静:“师尊因何治罪?”
“因何治罪?你可知,他放跑了什么东西?”宫语眼眸中的冰雪欲裂,其后似隐藏着熔岩。
“他放跑了我们的朋友。”慕师靖坦然道。
“朋友?”
宫语神色一滞,一瞬间,父母离别时的剪影再度于脑海中浮现,苍碧之王破开神墙对天而发的嘶吼亦在胸腔中回荡,她看着慕师靖坚冷的脸,看着她沾雨的黑裙飘卷的黑裙,心中怒意翻江倒海,喷薄出的却不是火,而是冰霜。
“朋友……”
宫语的身影消失在了山头,下一刻,她出现在了慕师靖面前,她一把揪住了少女的衣领,厉声道:“朋友?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朋友做过什么事?”
慕师靖被师尊拎起,足尖微微离地,她看到了师尊眼中的憎怨,立刻猜到了什么,怔了一会儿后红唇才终于动了,“我知道。”
“三百年前,苍碧之王自此处腾起,振翅南飞,撞碎城墙,闯入神山境内,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死伤无数,后祖师现出法身,将其击败。”慕师靖说。
“呵,尸横遍野,死伤无数……你以为灾难只是这样无关痛痒的词句么?”宫语银牙紧咬,她的脸色依旧冷静,身躯却在颤抖。
自修道有成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无法维持道心,任由情绪占据自己的躯体。
“你根本没有见过……”
宫语胸脯剧烈起伏,犹若雪山崩玉,她攥紧了慕师靖的黑裙,继续说:“你知道它当年破开城墙是何等场景么?你知道它用爪子将人贯穿后拉到空中,掷石头般扔下大地是何等场景吗?你知道无数的难民在龙吟声里发疯,齐齐刺破耳膜,挖出眼睛,甚至割开自己的胸脯给龙献祭是何等场景吗?你知道他们绝望地跪在地上,被踩成肉泥又是何等情景么……更遑论你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在你面前……”
“尸横遍野,死伤无数……”
宫语不停摇头,她松开了手,慕师靖足跟落地,却未能站稳,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她坐倒在地,双臂支着身子,抬起头,却见师尊眼眸中的光已经淡去,她重复着自己先前的话,声音也变得空洞:
“尸横遍野,死伤无数……后祖师法身出现,将其击败……若后人听闻这段话,恐怕还以为这是一次人类对神明的大捷。”
“这样的怪物,你称之为朋友?”
宫语的目光重新落到了慕师靖的身上,仅仅是被注视,她的骨头间就生出了麻痹之感,慕师靖咬着牙,爬起身,重又站到了师尊面前。
她知道这是师尊至深至痛的伤疤,轻易不得揭开,但她依旧坚定道:“是……朋友。”
“碎墙之日是苍碧之王所为,与她无关。”慕师靖想着怀中那只三花猫,说:“今日师尊所见的苍碧之王绝非三百年前那头,造成灾难的苍碧之王不是我朋友,但她是。”
“我不会认错的。”宫语轻轻摇头。
这是刻在她心灵最深处的记忆,三百年过去了,纵使她遗忘了许多事,也绝不会忘记它的模样。
“不,师尊错了。”慕师靖说:“这是有鳞宗的阴谋,容师尊冷静下来,徒儿与你细说。”
“我很冷静。”宫语说:“纵使有隐情又怎么样?纵使是阴谋又怎么样?此事事关重大,无论如何,我也该将之降服,拘押回山,而非凭你们一厢情愿任其脱逃!若碎墙之日再发生一次,谁来担责?谁又能担责?”
慕师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不久之前,三花猫便疯了,师尊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