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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愣了愣,他感受到了轻视,脸一下子狰狞如厉鬼,“巫家的奴才竟敢这般狂妄?若我尚在巅峰,一根手指就能撕开你的身体!”
小九暴怒着腾起身子,寒雾搅碎,他的身影破雾而出,头颅一甩,口中剑斩出的弧光,向着林守溪劈去。
林守溪足下的铁树枝被斩断,他的人影却已不在树上。
小九趴在断枝上抬头,只见那少年已跃到了高处,又踏着树干俯身冲刺而下,行云流水地挥剑斩击。
“巫家剑法……真怀念啊……”
小九冰冷的话语透着庄严,“一百多年了,我本以为我不会再醒了,幸得苍天眷顾,我还有机会从墓地里爬出,还有一雪前耻的机会……今日就先拿你祭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巫家剑法!”
小九龇牙咧嘴,身影如灰褐色的飓风,利啸着卷向林守溪。
……
阿越靠在一根树干上,手握弓弩,脑袋从大树后探出些,窥望两人激战的方向。
林守溪与妖怪正在斗剑。
剑鸣声愈发激烈。
充沛的剑浪从两人身上爆发出来,一波又一波地横扫过层林,坚硬的树枝被削了满地。以他们为中心,浓雾也被斩散,形成了一片独属于他们的战场。
钢铁的交鸣是他们的言语,互诉着生杀之志。
阿越是杀生榜第一的高手,弟子们时常私下交换剑经学习,他是其中学得最多的,一共领悟了二十多套剑法,且皆技法精湛。
但眼前的场景却再度将他彻底震惊。
林守溪与那妖怪所用的,皆是藏经阁中一百三十余本剑经的招式!
这才短短几天,林守溪竟将所有的巫家剑法都学会了?这怎么可能!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这个林守溪才是真正的妖怪吧!
阿越脑子发懵,他几乎看不清两人交战的动作了。
小九心中的震惊一点也不比阿越少。
很多年前,他就将巫家剑法融会贯通,虽沉眠百年难免生疏,可按理说教训一个晚辈应不成问题。
可他却被羞辱了。
每当他使用一套剑法,林守溪就会使用与他一模一样的,看上去就像是学生在跟着老师练剑。
可他的剑却又每每后发先至,破开他招式的缝隙,在他身上挑出血洞。
数十轮过招之后,小九一袭褐衣已是猩红刺目。
“你究竟是谁!”
小九瞪大了眼,尖声喝问。
林守溪不答,他不再后发制人,而是直接以进攻的招式夺其中门,少年手中的剑拖出一道又一道的剑虹,长鞭般向着小九甩去。
小九以立甲剑御术的横剑术格挡,身子被不断逼退。
林守溪步步紧逼,剑劈砍挑刺,变化不断,足下步伐踏得眼花缭乱,他仿佛已与剑合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任何的瑕疵,哪怕是巫家老祖看了,恐怕都要盛赞一番。
剑光不断照亮小九的脸,他的伤口越来越多,心中的暴戾之气已弹压不住。
“我懂了,你是神山的修真者吧!”
小九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你们嘴上说着不涉污浊险地,但实际上也贪婪地觊觎着这片大地上的机缘,你混入巫家,便是要夺镇守神灵的力量吧!”
剑锋交击,小九狰狞的脸距他不过数尺,那张脸已经开裂,露出了森森颅骨,衔剑的齿碎了大半,满是鲜血。
林守溪手腕一振,将他弹开。
“神山的仙人也有可能会来吗?”林守溪自言自语。
这些天,他几乎没有见过云真人,或许他就在为这些事忙碌着。
“你何故装疯卖傻?”小九冷冷道:“你真以为你藏得住吗?只要姓云的愿意睁开他那只恶瞳,你的一切秘密都保守不住的。”
恶瞳……
“你还知道什么?”林守溪问。
“你这般明目张胆套我话?”小九狞笑,“你当我是蠢人?”
“我没有当你是人。”林守溪淡淡回答。
铮——
剑刃再次相撞。
真气在两人之间激起,吹得衣裳猎猎,长发抛洒,眉心见血!
小九笑得越来越扭曲,他占据的这副身躯像是无法承受灵气的涌动,密密麻麻的血痕在皮肤上游走着,他明明还在动着,尸臭似的气味却已大量地散发了出来。
林守溪眉尖微拧,他知道对方要用全力了。
“射箭!”
林守溪忽地扭头望向某个方向,厉喝了一声。
躲在暗处的阿越原本以弓弩对准了他,但被突如其来的爆喝吓了个激灵,本欲扣动的手指僵住了。
“你在等什么?再不出箭就没有机会了!”
林守溪一边以真气驭剑与小九对撞,一边继续大喝。
他的话像是有神奇的力量,阿越被这命令般的话语唬住,放弃了思考,扭过弓弩对准了小九。
阿越深吸口气,箭骤然喷出箭槽,猛地刺向小九。
“蠢货。”小九骂了一句。
他本可轻易躲过,但林守溪的牵制让他如同行于泥沼之间,动作迟缓了不少。
阿越连射三箭,他躲过了前两箭,却依旧被最后一箭刺中大腿。
“算了,不陪你们这些蠢小子玩了。”小九脸上的狞笑皆转化为了杀意与贪婪之色,“你这样的大补之物送上门可真是天助我也,正好将你吃了,我也可以走出这片无死林了——”
小九厉声嘶吼着,他手上的剑招陡然变了,不在巫家剑法的任何一式之中。
林守溪也跟着变了。
林守溪的变招是在小九意料之中的,他起初并不奇怪,但不知为何,那看似朴实无华的一剑劈面而来时,自恃见多识广的他竟生出了一种鲲鹏负青天而来压迫感。
剑鸣声似凤凰于烈火中嘶叫,将他陡变的招式击了个粉碎。
又一轮对撞,小九手中的剑黯然失色,他起了惧意,想要逃跑,阿越的箭却又不合时宜地射来,嗤得一声,将他的太阳穴直接贯穿。
他脑袋一歪,短暂的痛让他无法再躲避林守溪的攻击,整个手臂连同着肩膀被一剑削下。
林守溪收剑,反手一刺,直接穿腹而过,将他钉在了树上。
老妖怪的狠话一下子变得滑稽,他想不明白,自己沉寂百年一朝出山,该是再度掀起令人恐惧的腥风血雨才是,可……怎会如此?
“你使的是什么剑法?”小九腹部被刺穿,鼓动着说出的话语有些模糊。
林守溪没有回答他,他画动道术将眼前的妖怪封住。
老妖怪的挣扎越来越微弱,他已占不住这副身躯,又将被扯入坟墓里,而且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再不会醒了。
“你在杀妖院排名第几?”这是他最后的问题。
“我入院时排名十七。”林守溪说。
“十……七?你骗……”
老妖怪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他张了张口,似想用嘴巴去说什么,可林守溪已将他衔着的剑的两端捏住,拧转一圈,以剑刃对着他,缓缓前推。
“剑是用手握的,不是用嘴叼着的。”林守溪认真地对他说。
剑刃一直压到了树干上,将他整个嘴巴连同脑袋一同切开了。
这具身躯像是失去了骨头,一下瘫软如泥。
林守溪转过头,望向了另一边。
阿越还握着弩,他迎上了林守溪的目光,身体再次僵冷。
先前他被林守溪的喝令震住,短暂地成为了战友,但他也立刻明白过来,他们之间不死不休,没有任何调和的可能。
但见到了他杀那老妖怪的场景后,阿越的心里已生不出战意了,他连发了几支劲弩后,身形后掠,夺路而逃。
林守溪左右挥剑,将这几支铁箭格开,追了上去。
在阿越即将逃出林子时,林守溪追上了他。
他想要告诉云真人和大公子一定要杀死这个人,可已然没有了机会。
阿越在死之前才想明白,当一个杀手彻底放弃杀心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将他的头颅割下更像是在为这种‘死亡’描上符号般的仪式。
“你在林中遇到了复苏的妖邪,不幸被杀了,但没有关系,我替你复仇了。”
林守溪平静地注视着阿越仇恨的眼神,挥剑而下。
他同样很疲惫,储备许久的真气在先前的恶战里耗了不少,但这一剑依旧干脆利落地将这杀生榜第一的少年杀死了。
只可惜,他最后编造的谎言并不是完美的谎言。
当林守溪抬起头时,他发现远处有个褐衣裳的少年正朝这边望过来,满脸惊惧之色。
………………………………
第二十八章:黑潮
“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杀人者的目光投来,褐衣少年浑身发冷,他连忙摆手,想跑,却迈不动道。
林守溪先前太过疲惫,竟疏忽了来人,他揉了揉太阳穴,来到了他的面前,无视少年恐惧的神情,从他腰后抽出一支箭看了看,上面写着‘十’。
“第十么……挺厉害的。”林守溪说。
这位排名第十的少年时不时去瞥那地上的头颅,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越是确认他就越是手脚冰冷。
这句‘挺厉害的’在他耳中就是刺耳的讥讽。
“你认得我吗?”林守溪问他。
阿十先是点头,接着他以为自己要被灭口,立刻又摇头。
“你认得那个人吗?”林守溪再问。
他问的问题简单,语调也很平静,但越是如此,阿十就越觉得心惊胆战,他咽了口口水,才点头,“认……认识,他是……阿越?”
阿十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撞见杀妖榜第一的高手被割头的场景。
而杀了阿越的,竟是他们公认为吃软饭的林守溪!
“他被妖魔污染了,很痛苦,我刚刚是在帮他做了断。”林守溪注视着他的眼,认真解释道。
为了表示诚意,林守溪振去剑上的血,将其插回了鞘中。
阿十迟疑了一下,“妖魔?”
“是,林子有可怕的妖魔,十八已经遇害了,二十九侥幸逃了出来,他告诉了我妖魔的事,我可以带你去问他。”林守溪说。
“不……不用了,我相信你。”
阿十吓得不轻,他甚至不敢确定眼前之人是人是妖,哪敢提什么要求?
但林守溪执拗地带他去见了二十九。
离远了林子,雾气消散,寒风又至,天空失去了苍青的颜色,变回了迷蒙的灰白,给人以岩石般的厚重感,于是掠过的风真的成了刀子,它一遍遍地刮动,从中削下白色的屑来,那是雪。
穿过雪林,林守溪回到了山洞口。
二十九见到林守溪回来,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你没事就好。”二十九松了口气。
“十八死了。”林守溪说。
二十九的笑容凝在脸上,他低下头,紧闭双唇,眼眶一下子红了,虽早有预料,可真正听到好友死讯时依旧悲从心来。
“那林子……真的有妖魔?”阿十难以置信。
“你先哭会儿,哭完之后将你看到的事告诉他。”林守溪对二十九说。
二十九倒是忍住了眼泪,他立刻将自己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阿十听得脸色煞白,他早就听说孽池封印着不少妖物,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封面从未松动过,多次的孽池斩妖也未出什么岔子,怎么今日……
“那阿越他……”阿十望向林守溪,小心地问。
“我在林中遇到了阿越,那时阿越正在与老妖怪对峙,老妖怪杀死了小九,占据了它的身体。”
林守溪有条不紊地说:“阿越与老妖怪恶战了一场,最终还是那妖怪技高一筹,占据了阿越的身体,阿越也不服输,用肉身强行囚妖,让我以剑将他与妖怪一同诛杀。”
二十九听得动容,忍不住慨叹:“阿越前辈不愧是杀生榜第一的高手,这气魄真是……可惜……”
阿十也为之一震,他也露出了悲戚之色,“阿越舍己囚魔,天才早陨,真是令人惋惜。”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他心里却恐惧地大吼着……不,那绝不是阿越!阿越这等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出舍生忘死的举动?林守溪在骗人,是他杀了阿越,他一定还隐瞒了什么!
但哪怕洞悉了真相,他也什么都不敢问,只敢附和,配合着林守溪演戏。
林守溪也不在乎他到底相不相信,他沉着脸,心中的不祥之感并没有因为‘小九’的死而消散,他反倒愈发不安,仿佛‘小九’只是随意掠过的一片云,滂沱的大雨远未到来。
“你还有同伴吗?”林守溪问阿十。
“有……”阿十没有隐瞒,“我与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