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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解我呢,又想怎样来了解我呢?”
林守溪静默了会儿,说:“徒儿想知道,师祖原本就是这样的吗?还是有……别的原因。”
“这样?”
“嗯。”
“你是觉得为师轻浮放荡么?”宫语一边说着,一边将腿儿直接搭在了他的膝上,她看着林守溪窘迫的模样,咯咯笑个不停,也分不清是醉是醒。
笑了一会儿,她才问:“那你觉得,师祖是怎样的人呢?清冷?高傲?强大?漂亮?”
“嗯……”林守溪轻轻点头。
“那是世人眼中的我,你是我的小徒孙,你看到的我,怎能与世人混为一类呢?还是说,你见到了这样的师祖,觉得很失望呀。”宫语微笑着问。
“不是失望,只是……”林守溪看着膝上的玉足,回避了视线,却又觉得躲无可躲,最终只好与宫语对视,“只是徒儿觉得,师祖对我,好像……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宫语静静地问。
“我说不上来,师祖你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林守溪说。
“看来是为师把你宠坏了。”宫语再度噙起一丝笑,她想了想,说:“为师之前还做过许多事,许多说出来你或许会生气的事。”
“什么事?”
“我让楚楚独自开宗立派,实际上就是为了让她收你为徒,将你们撮合去一起。”宫语说。
“师祖为何这么做?”林守溪虽早就猜到了这个,此刻听她亲口提起,还是觉得吃惊。
“原因很简单呀,因为楚楚从巫家回来之后生了心障,还是恼人的情障,楚楚是我的徒弟,做师父的自当帮她破障,破障就必须从你入手,彼时我听小禾讲了你们生离死别的场景,猜到大概了,我原本有些犹豫,但小禾那丫头不识好歹,竟敢拒绝我的收徒邀请,为师当时有些赌气,就想试一试。”宫语莞尔一笑,迷离魅惑的醉意里,有几分戏谑,也有几分自嘲。
“……”
林守溪静静听着,最后说:“这话在修为恢复前可别说给小禾听,她若想揍你,徒儿可拦不住的,到时候恐怕只能帮师祖敷敷药了。”
“放心,小禾不会迁怒于我,只会把这当成你的脱罪之词,再将你揍一顿。”宫语掩唇而笑,说:“总之呢,过去的我是很轻视这个世界的,觉得天地为盘,众生为局,可以信手操弄……可棋手终成棋子啊,现在为师也深陷泥沼,无法自拔了哎。”
“这是师祖所愁的事吗?”林守溪问。
“不是。”宫语回答。
林守溪没有再问什么。
醒了一会儿的宫语似是又困了,她打了个哈欠,手指抚摸过被酒水洇湿的外裳,秀白的指尖捻了捻,淡淡道:“背过身去,为师要换衣裳,好了叫你。”
“嗯。”
林守溪拽着椅子转过身去。
身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他听到哗地一声,那是衣袍瀑布般落到地上发出的声响,它们原本很轻微,但深夜里,这是唯一的声响,所以显得异常喧嚣,这个声音如此有条不紊,哪怕捂住耳朵不去听,它依旧会化作想象,在脑海中惊起幻鸣。
片刻。
“好了。”
宫语的声音淡然响起,很冷,像是透过窗棂盘桓在草尖上的月光与初雪,清寂得让人不敢回应。
林守溪转过了身,然后触电般转了回去。
娇笑声在后方响起,玩世不恭的中竟带着几分甜美之感。
“师祖,你……”林守溪咬着嘴唇,说不下去。
“害什么羞呢,又不是第一次看。”宫语轻笑。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宫语行路无声,这是她款摆而来玉足交错时刻意惊动的声响,她缓慢地走着,每一步都踩在林守溪心跳的节奏上,就这样慢悠悠地来到他的身后,盈盈地立着,皎洁的月光飘过来,落到她的身上,似也沾染了幽幽的香气。
林守溪的心提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过去,哪怕师祖偶有放浪的挑逗,多数时候也是端庄自持的,从未有这样的时刻,他能听见她的呼吸与心跳,她像是碰到了自己的背,又像是没有,也或者只蜻蜓点水一触即走。
林守溪分不清楚。
“师……师祖,你要做什么?”他紧张地问。
“真有趣呀。”
宫语的手指轻轻触碰上他的面颊,顺着少年脸颊的曲线一直滑过脖颈,然后停在他挺拔的肩上,用手轻轻画圆。慢慢地,她的双手都搭在了林守溪的肩头,少年的余光可以看到她凝脂白玉般的藕臂,但他不敢看,很快闭上了眼。
宫语轻轻揉弄着他的肩,微笑道:“在黑崖的时候,在破庙的时候,你都偷偷地瞧了我好一会儿,现在光明正大了,你反倒不要了?真弄不懂呢,你这到底算是正直,还是虚伪呀。”
林守溪身子一颤。
黑崖一事师祖的确知晓,但破庙……先前她唇上的那抹浮艳似化作彤云飘进了心里,下成了雨,林守溪心中困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接着,宫语又笑了,笑得很醉,林守溪后知后觉,知道自己又被诈出来了。
他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这般简单的伎俩,师祖对他用,却是屡试不爽。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好了。”
这次转过头去,他看到宫语换上了一身玄色的交领襦裙,她站在月光里,玄色的衣裙裹着她酥莹韵致的曼妙胴体,端庄而冷艳,她的笑却又清媚无俦,朦胧娇慵,世上最媚人的妖精见了她恐怕都要自愧弗如,长安城最好的花魁见了她恐怕也要自惭形秽。可她玉骨中藏着的,却依旧是仙。
当然,这样的气质没能持续太久,酒劲与睡意再度涌了上来,宫语足下不稳,踩中了裙子曳地的一角,险些摔倒,林守溪反应及时,抱住了她。
他抄着她的腰肢,将她抱上了床榻,掖好被子。
他自己则又守着这两个醉鬼,静坐了一夜。
明天绝不能惯着她了……林守溪看着沉眠的女子,心中这样想。
第二天醒来。
不出所料,宫语又将昨夜的对话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还质问林守溪,为何不经过她的同意给她换衣裳,言辞之严厉与昨夜的魅惑的仙子判若两人。
“你以后不准喝酒。”林守溪同样严厉。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你是师祖还是我是师祖?”宫语一如既往地问。
这一次,林守溪没有立刻回答,他似在思考什么,陷入了沉默。
“你在想什么?”宫语问。
林守溪再次抬头看向她时,清澈的眼神透着师者的严厉,他说:“你点醒了我。”
“点醒了什么?”宫语拢着衣襟,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在你恢复修为之前,我们师徒互换,从现在,我是师父,你是徒弟,我会严格待你,你也必须听我的话,今后安排也都由我做主。”林守溪有板有眼地说:“这两次喝酒没有误事,难保以后不会误事,大敌当前,这是权宜之计,师……希望徒儿谅解。”
宫语闻言,古井无波的瞳仁里也泛起了一丝涟漪,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喜悦,她只一脸不情愿道:“胡闹,你这孽徒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在为师面前这般放肆!”
“你不同意吗?”林守溪淡淡地问。
“当然不同意!”宫语清叱。
“那……”
……
啪。
剑阁中,系着剑的绳子忽地断了,剑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小禾俯下身子,将这柄剑拾起,放在手中端详,隐隐看到了剑鞘上刻着的四个字‘吾道不狐’。
“吾道不狐……”小禾轻轻念着这几个字,心想:“这司暮雪吞了神狐髓血,却想将大道超脱妖狐之外的宏愿吗?”
她并未多想,将这柄剑挂了回去,继续跟着贺瑶琴走。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小禾冷冷地问。
她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但这一路上,别说是陷阱还是伏兵,根本连一个鸟影都见不到。
贺瑶琴没有直接回答,她说:“我知道你要找谁。”
“谁?”
“季洛阳。”贺瑶琴直截了当地回答:“因为他拥有钥匙的能力。”
小禾没有接话。
贺瑶琴继续说:“异界之门已被鬼狱刺封锁,你们想救道门门主,除了将鬼狱刺拔出,还有一个办法——将她带回那个世界,只要回到那个世界,她的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季洛阳掌握着死城之门的钥匙,只要找到并挟持他,就可以开启那扇门,对么?”
“是又如何?”
小禾懒得多言,这并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阳谋,贺瑶琴想到了她也不会惊讶,相反,如果她想不到,那小禾就要骂她愚蠢了。
“季洛阳不是傻子,他也会把自己藏起来,藏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贺瑶琴说。
“你知道他藏在哪里?”小禾问。
“跟我来。”贺瑶琴依旧没有直接回答。
从小径离开道门,走上了山道,约莫行了半夜,贺瑶琴终于止步。
她们的眼前是一座城。
巨大的城池雄踞在沉重的夜色里,同样是暗,它却天地的暗划着分明的界线,雄城恢弘,壮美,高耸的城墙拔地而起,笔直地绵延而去,城墙上的塔楼同样端重,安静燃烧的火炬照亮了屋檐上的脊首,它们傲立着,不眠不休地守护着这座人口不计其数的巨城,虽只看到了城门,但小禾已经可以想象围在其中的市坊、宫楼、大殿,它们垒砌在繁华与鼎盛上的砖瓦。
小禾的想象没有错,若此时打开城门,她将看到一条笔直宽阔的长街。
那条长街的名字叫朱雀街。
“这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城市,长安。”贺瑶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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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罗茨卡的木木卡、秦糯米、神罪罚、万事如流打赏的执事!!!谢谢四位书友大大对剑剑的支持呀~由衷地感谢你们对角色或对剑剑的喜爱~么么哒~(鞠躬)
抱歉打赏感谢拖了这么久orz
这是上个月的感谢,这个月的下一章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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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五十八章:母女与师徒
黑沉沉的城墙绵延无际,燃烧的星火飘向高空,汇向璀璨的星河。城墙之下,摆放着许许多多的花束,白裙仙子楚映婵立在城墙下,俯低了身子,将新摘的雏菊放在城下,随后轻盈地后退,低垂螓首,双手合十,默默祷告。
世人常说,神墙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建筑,哪怕它曾败给过苍碧之王。昨日是碎墙之日,碎墙之日起的七天,每天都会有许许多多人不远万里来到神墙下,送出一捧鲜花,告慰灾难中死亡的灵魂。
慕师靖将花束摆在楚映婵的旁边,与她并肩而立,闭目祷告。
今日,这位喜穿黑裙的小妖女也换上了素面的裙子,踏上了白色的布靴,这身缟素般的打扮有些宽大,无法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材,却使她透出了一种不染烟火的清圣气质。
这是慕师靖从小到大在世人面前扮演的形象,她信手拈来。
苍碧之王……
慕师靖又忍不住想起了三花猫,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她总和小猫吵架,转眼间一年过去,三花猫了无音讯,她不免担忧起来。
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哪怕要出事,也等诛神录写完之后再出吧……慕师靖心想。
当然,慕师靖并不知道,此刻的雪原里,战斗后闲下来的三花猫根本没在构思什么诛神录,此消彼长,圣子受难记反倒已经构思到了第四部。
那个故事倒也简单流畅,讲述的是林守溪与圣子是宿敌,林守溪修炼的是合欢经,圣子修的则是玉女心经,圣子大败而归受尽耻辱后开始闭关修行,痛定思痛,想要报仇雪恨,而林守溪每每大敌当前,功法又修至瓶颈处,急需突破时,破关而出前来寻仇的圣子大人就会恰到好处地出现,与林守溪一战,落败,反助其突破,击败大敌。
故事如此循环,三花猫觉得自己还可以写十部。
风从墙角刮过,暗香腾起。
慕师靖悠悠睁眼,看向一侧,却见楚映婵牵来的小鹿正在一旁啃食大家的花,她连忙抱着鹿的脖子,将它牵到一边,楚映婵也睁开了眼,她来到慕师靖的身边,接过了她手中的牵绳。
“去年陪我来这里悼念的是小禾,没想到今年来陪我的是慕姑娘。”
走回神守山的路上,楚映婵澹澹一笑,说。
“那来年你希望是谁陪你呢?”慕师靖澹笑着问。
“当然是希望大家一起来,谁也不要缺。”楚映婵柔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