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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正犹豫着,敲门声响起。
楚妙精神一紧。
“我去开门。”
林守溪离门最近,顺势起身。
门打开了。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女,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衣裳,看着有些眼熟。
“又是哪来的桃花债?”小禾露出警觉之色,她放下筷子,走到林守溪身边,却是愣了愣。
“双思思?你怎么来了?”小禾惊讶道。
眼前的少女不是别人,而是林守溪的支持者头目,双思思。
双思思显然也没有料到开门的会是他们。
“你,你们怎么在这?”双思思讶然。
简单地聊了几句后,林守溪与小禾才知道,是一位仙人委托来送个东西给道门楼主。
“谁委托你来的?”楚妙好奇地问。
“陆余神陆仙师。”双思思说。
“陆余神?!”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陆仙师不是已经仙逝了么?”
“嗯,这是仙师很早就托付我的事,让我一年后转交给你们。”双思思拿着手中的东西,说:“今年入冬之后,我每天都来,但门主大人一直没回来,所以……”
所以她今天照例来了,恰好碰见了他们。
双思思手中的东西很薄,看上去像是一封信。
难道说,陆余神还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么?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会把它转交给道门楼主的。”楚妙接过了这封信一样的东西,说。
双思思终于完成了使命,松了口气。
“嗯,仙师大人千万不要忘了啊。”双思思拜托道。
“放心。”楚妙点头。
双思思偷偷看了林守溪几眼,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封信上。
楚妙打开信封,脸上露出了困惑之色。
这根本不是信,这张纸的上面,赫然写着‘地契’二字。*
地契?陆余神送她地契做什么?
楚妙取出完整的地契,看着地契上的地址,读了两遍,越读越觉熟悉……这个地方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等等!
像有雷电劈入识海,楚妙娇躯一颤,浑身发冷。
这,这地址不是……
这是宫家的旧址!
“上面写了什么?”小禾踮起脚尖,想凑过去看。
楚妙连忙将地契一合,遮住。
小禾好奇道:“怎,怎么了吗?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
楚妙竭力平复心境,她看着林守溪,认真地说:“小语的事有消息了,但……但这封信很重要,我先去见你师祖,稍后再与你细说小语的事。”
说完,楚妙就夺门而出。
林守溪与小禾立在原地,面面相觑,都感到了不安。
……
仙楼之上。
宫语从梦中醒来。
她看了眼窗外。
她睡了很久,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幸好,她的身体也没那般痛了。
她摸了摸额头,很烫……是又发烧了么?
宫语知道,她还有许多事要做,但她现在浑身疲惫,一动也不想动弹。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才从榻上支起身子。
她抚摸着床板,似是想起了什么,赤着足起身,跪在窗边,伸出手,去摸床榻下的机关。
咔嚓。
机关被触动,一个暗阁弹出,宫语伸手去摸,神色却是微变。
暗阁之中空无一物!
偶衣呢?放在这里的偶衣去哪里了?
当初在三界村,她听说了偶衣的存在,立刻去找了偶衣婆婆,请她帮忙做一件偶衣——她幼时的偶衣。
当时她用神术想象出了自己幼时的模样,将其具象化,种入了偶衣婆婆的脑中。偶衣婆婆答应了下来,但也给出了一个条件:要将三界村的小圣女带回来,不许伤害她。*
宫语答应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一件偶衣,但当偶衣做成之时,她看着图卷上栩栩如生的少女,立刻意识到:她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幼时的她始终在那兜兜转转,没能走出。
她将偶衣珍藏,想着某日穿上,缅怀早已故去的童年。
但它不见了。
藏在床榻下的偶衣不见了!
是那个孽徒拿走的?
以白祝的智慧,应该无法发现这个,看来‘凶手’在楚映婵与慕师靖二人之间了……真是胆大包天。
“你是在找这个吗?”
身后,楚妙的声音传来。
宫语受伤太重,竟没有察觉到楚妙的到来。
她回过身去,望着亭亭玉立的白衣女子,秀眉紧蹙。
楚妙手中持着一个长长的画匣,正是装着偶衣的画匣。
“你怎么……”
“我当时想找你私藏的酒,翻箱倒柜,顺便将它也搜出来了……我刚刚就和你说了,我什么都能找到的哦。”楚妙轻轻笑了笑。
“给我!”
宫语一把抢过了画匣,护在怀中,警惕地问:“你看过了?”
“当然。”
楚妙坦然承认,还问:“你何时将这穿上,让姐姐看看像不像呢?”
“我才不会穿。”宫语矢口否认,淡淡道:“我做这个,不过是留个纪念而已。”
“只是留个纪念?”
“不然?”
“是么……”楚妙深深地注视她,幽幽道:“我还以为你是要穿给你师父看呢。”
“师父……我师父早就……”宫语深吸口气,有些严厉地看着楚妙,恼道:“楚妙,你今日怎么这般不对劲?你别以为我受伤了就打不过你了!”
楚妙认真注视着她的眼眸,想知道她是不是在装。
“你真的还不知道?”楚妙问。
按照林守溪与小禾的说法,当时宫语被鬼狱刺制住,与林守溪南行,独处了一路,这一路上,这对师徒竟真的一点风声没走漏,一点端倪没察觉?
这……这该说这对师徒默契呢,还是蠢笨呢?
“我要知道什么?”宫语更觉莫名其妙。
接着,楚妙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
楚妙凝视着她,檀口微张,平静地说了句话,这句话宛若当头棒喝,令宫语杵在原地,头脑空白,万念俱远:
“你师父还活着。”
……
*(第一个在两百二十一章山巅之人,吞星兽前面那段,第二个是一百一十五章的最后,慕师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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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两百七十六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寒风撞开仙楼的窗户,灯一个摇晃间就灭了,金纱垂顶的玉床之外,帷幔起伏,像无数载歌载舞的幽灵。
宫语的白袍被风充盈,拂卷如云,她后退了半步,险些被风吹得跌坐榻上。
楚妙回眸,望向敞开的窗——宫语是仙楼楼主,仙楼的风云雨雪凭她心意而生。
这道凛冽寒风是她心里吹出来的,她却显得这么弱不禁风。
“你……你在说什么?”宫语颤声问。
“我说,你师父还活着。”楚妙平静开口,面带微笑。
“不可能!”宫语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可能?”
楚妙轻轻一笑,她转过身去,先将窗户掩上,之后一边摘发间,一边走到床边,捋着裙摆不紧不慢地坐下,拍了拍锦被,说:“小语,来这边坐。”
宫语已记不清多久没人喊她小语了,一时间竟觉有些陌生,仿佛小语并不是她的名字。
“有话直说,不要拖泥带水,若你只是以此取笑我,那等我伤好,你最好在楚国避上几年风头,别让我逮到了。”
宫语淡淡开口,她坐到了楚妙身边,随手扯来狐衣为垫,遮在雪白玉腿上,玉指绞紧。
“那好。”楚妙半点不惧,认真道:“那我们来打个赌吧,若你师父还活着,则我赢,若你师父已死,则你赢,如何?”
“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呀,我就是想趁机占你便宜,怎么,你师父的消息还比不上一个小小赌约?”
“你要赌什么?”
“我只有一个条件,若我赢了,你以后不许和映婵抢人,好么?”楚妙轻轻叹气。
“你说什么?”宫语神色一凛,冷冷道:“林守溪是我徒孙,我们举止得体合乎礼节,我又不是你那不知廉耻的女儿,岂会行这不伦之举?”
“你语气这么急做什么?亏心了?”
“你才急!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在骂你自己?”
“你……”
两位三百余岁的仙子孩子般吵架斗嘴了会儿,宫语胸脯起伏,面色更冷,心里料定楚妙一定是来耍自己的,但很快,楚妙端正了坐姿,她的话语也不复戏谑,像利刃出鞘,直抵眉心。
“宫语,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会遇到你师父,你们究竟又是怎么交流的?”
楚妙说完,宫语陷入了静思,她当然想过这些,但没有想出过答案,她原本以为这一切没有答案,但……是自己当局者迷了么?
不待宫语回答,楚妙继续问了个问题:“你能与你师父交流,靠的是湛宫,你师父与你交流,靠的又是什么剑呢?”
宫语沉默不语。
幼年的她对此也很好奇,但她还没来得及问她师父,灾难就倾轧而来了。后来她觉得,师父应该也有一把与湛宫相应的斩神之剑,但她找了很多年也没有一点头绪,魔门的死证虽有灵性,却也无法与湛宫勾连。
“在宫家的传说里,时空魔神到来时,有某位黑裙神女天降,借宫家祖传之剑,以两剑将时空魔神裁成三截,斩神之剑归还先祖,从此剑有神性,再不出鞘,对么?”楚妙继续问。
宫语轻轻点头,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楚妙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有事要和她说,背脊不由一点点挺直。
“嗯,我娘说,时空魔神被斩为三截,这三截分别对应过去、当下、将来,时空魔神的三个尺度相继破裂,它庞大的身躯也就随之瓦解了,就此死去。”宫语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湛宫为何不能出鞘?”楚妙问。
“剑为神所持,自有神之骄傲,岂可再做凡人之兵器?”宫语说。
“不,我觉得真相未必如此!”楚妙斩钉截铁道。
“什么?”
“剑斩了时空魔神,也沾染了过去、当下、未来的不同法则,当时的剑虽然在你面前,但它未必处在同一个时空里,所以哪怕是人神境的强者,若没有对时间法则的把握,根本不可能将它的过去、当下、未来统一,无法将它的时空统一,它就永远不可能被拔出!”楚妙认真地说出了她的推论。
宫语眼眸一亮,隐有豁然开朗之感,但她很快又摇头,说:“可我拔出它的时候年纪还小,别说时间法则,我那时连修行都没开始多久。”
“但你统一了它,你在无意间统一了它!”楚妙越发笃定。
“你到底什么意思?”宫语问。
“真正能贯通湛宫的剑只有一把,那就是湛宫本身!”楚妙声音陡然抬高:“宫语,你有没有想过,当时你用湛宫剑勾连的人,与你并不身处统一时代,他很可能来自未来,来自几百年前的未来!你师父看得见你,而你看不见他,原因也是如此!”
宫语瞳孔一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你知道你为什么要给它起名为湛宫么?”楚妙继续问。
“因为……”
因为师父的剑叫湛宫,她为了纪念师父,也将这柄剑取名为了湛宫……难道,难道说……
“因为这柄剑就叫湛宫!”
楚妙直接起身了,她说:“你在过去勾连了你未来的师父,你师父又在现在勾连了过去的你,在你给它取名为湛宫的一刻,三截时空终于在你与他之间达成了统一,所以你能拔出它,像拔普通的剑一样把它拔出!”
“湛宫也不想被困在断裂的时空里,它想要统一自己,于是它发出了求救,你们回应了它。”
……
宫语坐在原地,如遭电击。
楚妙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对的。
这么多年来,湛宫一直是把乖巧温顺的剑,极有灵性,不像死证一样,刚换主人的时候还会发发脾气,这样的剑,又怎会骄傲孤高几百年,不愿从鞘中露出一点锋芒呢?
它无法出鞘是因为它被困在时间的裂痕里了,这是时空魔神对它的污染,它也想从中挣脱……
于是,师徒之缘就此开始。
“如果是这样,那我师父呢,他现在在哪里?”宫语神色恍惚。
楚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她,问:“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