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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黑烟已腾上天空,将晚云熏得格外的红。
那是制作上元灯节要用的巨型花灯的地方。
林仇义的脸色终于变了。
“我给那座灯架子泼上了油,种下了火符,现在烧的是最无关紧要的一部分,你若轻举妄动,我会将所有的火符一口气点燃。”慕师靖说。
一个人最大的软肋未必在身上。
这是她与林守溪离开神山印玺之前商定的计划。
“你们想要什么?”林仇义立刻妥协。
他们猜的没错,林仇义果然不愿意冒险。
“将神山印玺给我们,送我与慕师靖离开长安。”林守溪说。
“送我走就够了,你这废柴跟在旁边,只会碍手碍脚。”慕师靖冷冷道。
“到底是谁碍谁手脚?”林守溪不悦。
“我答应你们。”林仇义从未如此爽快。
神山印玺从废墟中飞来,落到他的手中,随后转交给了林守溪。
皇宫之外是皇城,皇城与长安的正门之间,隔着一条朱雀长街。
走过朱雀大街时,没有人说话。
他们心知肚明,计划虽然暂时得逞,但林仇义绝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临近大门的时候,花灯匠坊那边,浓烟忽然变大,一鼓作气冲上天空。
“你什么意思?”林仇义皱眉。
“反正你肯定有后手,我不如破罐子破摔咯。”慕师靖洒然耍赖。
她点燃了所有的火符。
那巨型的花灯是木架子与纸糊构成的,它们本就易燃,又被泼了油,火符一点,熊熊烈焰瞬间就冲上了天空。
慕师靖用力推了林守溪一把,“我会拼尽全力拖住他的,快去救师尊吧,若是怠慢了,可就一尸两命了。”
这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他们通过不停的讥嘲来凸显不和,这种不和是刻意营造的,为的就是这一刻。哪怕这一幕在计划之中,林守溪听到慕师靖云淡风轻的语气时,依旧心如刀绞。
林守溪不知道‘一尸两命’何解,也没空过问。
他带着神玺离开了长安。
林仇义没有去追。
因为他知道,他们逃不掉的,这点小把戏虽给他制造了麻烦,可又怎能斗得过长安城的大阵?他走过朱雀长街时,大阵已无声而启。
林守溪飞掠的身影很快停滞。
大街上的路人依旧如常地来来往往,他的双脚却像是陷入泥沼之中,举步维艰。
真正行之有效的阴谋通常并不复杂,而真正的力量也往往简单直接。
“这,这又是怎么了?”慕师靖也被困在了原地。
独慕难知,不待她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林仇义已消失不见。
他要先去将火焰扑灭。
长安城的大阵是神山印玺之外第二道最强有力的保证……林守溪与慕师靖已被困住,他们哪里也去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太阳下山,等待一切悲剧发生。
慕师靖还未来得及绝望。
异变陡生。
天地间传来一声巨响。
似有什么东西撞上了长安厚重的城墙!
林仇义刚刚消失的身影再度出现,他仰起头,望向了城墙的上方,神色凝重。
长安城的城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龙头。
那是一个青色的龙首。
长龙的利爪扣在墙壁之上,狰狞而美丽的龙首高过墙体,低垂的龙瞳倒映出长安城内惊恐的众生。它远远不及撕破神墙的黑龙那般巨大,但长安城的墙壁也远不如神墙高耸,恐惧瘟疫般扩散开来,见到这一幕的人在惊吓之后大叫着逃窜。
“行雨?”林守溪认出了它。
这是行雨的真身。
行雨越过长安的城壁,呼啸着冲入城内,身躯向着地面猛撞过来,这一击看上有着毁城灭国的决绝,但落到实处时,却只是蜻蜓点水,一触即走,当行雨再度升上天空时,她的背上多了一对身穿婚服的少年少女。
“孽畜。”
林仇义漠然开口。
他举起手臂。
长风灌入衣袖,汇成了一柄顶天立地的剑。
“好了好了,山主大人,您还是先去将那大火给灭了吧,我可不希望等会与你打架的时候,你还在因为其他事而分心。”一个清清冷冷的仙音忽然响起。
长安城的城墙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黑袍女子,女子一边说话,一边褪下自己的黑袍,红色的长发登时泻下,披在她紧贴娇躯的紧身黑衣上,那九条雪白的尾巴也失去了束缚,孔雀开屏般在她的身后展开,摇曳生姿。
神女浅浅一笑,妩媚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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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长拥
龙宛若挥舞长空的鞭,打碎满天雪云,自龙背向下望去,雄伟的长安城已是一幅扁平的长卷。
慕师靖紧紧抓着龙颈处的鬃羽,迎面席卷的寒风几乎令她睁不开眼。
青龙长啸,苍鹰般盘旋了两圈后,蓦地掉头,朝着南边飞去,狂风迎面而来,龙躯还在不停膨胀,比之初见行雨时大了足足七八倍!
林仇义没有追来。
城楼上,司暮雪的身影在视线中拉远,消失不见。
林守溪猜到司暮雪会来,或者说,林仇义本就一直在等司暮雪出手,但他没想到行雨会来,他杀死了她的哥哥们,从此以后应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了。
“这是你在外面勾搭的小母龙?”慕师靖摸了摸光滑的龙鳞,觉得这小母龙长得甚是漂亮。
林守溪没理她,只是问行雨:“你怎么会在这?”
“我一个人在龙宫呆着太闷了,就想着出来转转,觅点食,弄点酒,然后……”
行雨给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她与蒲牢大战,打得昏天黑地,难分胜负,接着,嘲风与狴犴也一同赶到,为蒲牢助阵。行雨知道,她的这些哥哥们一直很嫉妒她,因为她是最像父王的龙,而其他九子都是怪胎,是杂糅着龙血与兽血的异类,不够纯粹也不够强大。
其他九子甚至相信,在这个十妹妹的身体里,藏着父王真正的种子。
行雨被三条巨龙围攻,落了下风,龙躯被他们的利爪撕扯得伤痕累累,那三条巨龙的贪欲已被激起,要联手将她分食,在这生死关头,司暮雪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过去,行雨屡屡招惹司暮雪,已互相将对方视为生死大敌,行雨当时见到这红发神女,以为她是来分一杯羹的,谁知道,最后死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三位哥哥。
“你的身体里流淌着黑鳞君主真正的血脉,而这九条怪龙不过是你父王为你精心准备的食物,吃下它们吧,吃掉它们,你就可以补齐五爪,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龙。”司暮雪撕下了一块龙肉,递到了她的面前。
龙肉很腥很烈,但传到她的鼻腔里,却异香莫名,这就像是魔鬼的诅咒,引诱她去咀嚼。
但她不敢,这是她哥哥的肉,哪怕他们穷凶极恶,她也下不了口。
“你喜欢吃熟的?”司暮雪笑着问。
行雨紧抿嘴唇,一句话也不敢说。
“以前你不是挺嚣张的么,这是怎么了,怕得发抖了?”司暮雪用雪白的狐尾抚摸行雨的身体。
“此一时彼一时嘛。”行雨弱弱道。
“还挺识趣的呢。”司暮雪抚摸着她的龙角,倒是没有太为难她,而是给了她一个任务:“今天你不要做龙了。”
行雨闻言一惊,心想不做龙做什么,给你司大神女做狗嘛……事实也大差不差,司暮雪摸着她的头说:“你就做牛做马吧。”
行雨本以为她会被小人得志的司暮雪报复,过上屈辱而残酷的生活,谁知道司暮雪的做牛做马只是让她来接人,接的还是老熟人。
“司暮雪为什么要帮你?”慕师靖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她与司暮雪交集不深,但也完整地听林守溪和小禾讲过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按理来说,司暮雪与他们应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又怎会突然出手相助呢?
林守溪摇了摇头,也不明白,但司暮雪忽然帮助他,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拥有共同的敌人。
“你该不会早与司暮雪私通款曲暗中勾结了吧?司暮雪娇小漂亮,与小禾妹妹倒有几分像,以你这荒淫的性子和败坏的道德,以色诱之,勾搭上了倒也不奇怪。”慕师靖有理有据地分析。
“别乱想了,司暮雪是真正的妖女,与你这种赝品可不一样,没那么容易见色起意。”林守溪淡淡道。
“赝品?呵,你懂什么,本妖女这是为了打入道门内部。”慕师靖轻蔑道。
“打入道门挨打?”
“你……”
慕师靖气结,心想自己在道门,的确是除了白祝之外最任人欺负的存在了,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堂堂道门圣女,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她不由想起了师尊的娘亲,心中懊悔,想着当时见到师娘大人的时候,应该讨要一个类似于银簪的物件,到时候师尊见簪如见娘,乖乖接受她的统治。
“你们别吵了……”
行雨开口劝架,好奇地问:“你们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呀?这是……刚刚成完亲?”
“谁会和他成亲啊。”慕师靖不屑道。
“嗯,我们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林守溪也说。
“逢场作戏?你们作的什么戏啊,欢喜冤家的戏吗?”行雨好奇地问。
“……”
林守溪与慕师靖同时陷入沉默。
远处,夕阳西下,似有天神挥戈斩杀魔鬼,将整片天幕染成赤色。
林守溪紧握着手中沉甸甸的神山印玺,一言不发。
金佛死去之后,天道的压制宽松了许多,行雨显露真身,御风而行许久,竟也只引来了几道不痛不痒的雷劫,被慕师靖挥手打灭。
“对了,我们没有死城的钥匙,这扇门无法打开,要怎么回去?”慕师靖问。
“等你想起来,师祖恐怕真的性命不保了。”林守溪冷冷道:“死城的门虽然关上了,但这个世界还有一扇洞开着的门。”
“在哪?”慕师靖问。
“海底。”行雨替林守溪给出了回答。
当初,金钵带回了钥匙,红裙女子用它打开了海底尘封的大门。
封印在漩涡中轰然解开。
那扇无底洞一样的门是现在勾连两界的唯一通道。
行雨在司暮雪的帮助下境界大涨,她于长空中穿行,感到了过去不曾体会过自在。
大地在她的身下飞速倒退,崇山峻岭都像是足下滚过的泥丸。
但行雨飞得太高,冬日本就严寒,更遑论空气稀薄的高空。慕师靖原本还会见缝插针地讥嘲林守溪,可周围的温度实在太冷,稍一口张口,寒风就像刀子一样往她的小口中灌,令得她唇口麻木。
一旦骂林守溪需要付出代价,她就乖乖闭嘴了。
从长安到东海有很长一段距离。
慕师靖境界较低,体魄不强,长时间的严寒与风刀霜剑令她柔软的躯体僵硬了起来,只凭本能发着颤,咬牙坚持。
忽地,一股暖意从身后袭来。
慕师靖愣了愣,才意识到,那是林守溪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的双臂拢住了慕师靖收窄的双肩,在她的胸下交叉,将这小妖女拥紧在怀,他结实的胸膛紧贴她的秀背,暖意隔着衣裳传递过来,弥足珍贵。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甚至可以听见身体内冰雪融化的声响。
“你,你这是要趁人之危?”慕师靖颤着身躯,说。
“我们不是夫妻吗?夫妻之间相互取暖有何不对?”林守溪认真地问。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慕师靖震惊。
“我们的戏服还穿着呢,这衣服只要不脱,我们就还是夫妻,毕竟我们是称职的戏子,对吗?”林守溪问。
“强词夺理。”慕师靖幽幽道。
“慕姑娘要是不愿意,将这身戏服脱了就是。”林守溪说。
“登徒浪子,休要得寸进尺。”慕师靖将婚裙拢得更紧。
在林守溪的抱拥之下,怀中少女冰冷的玉躯渐渐暖和了起来,慕师靖脸上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身子却是往她怀里蜷缩得更紧,同时,她的身躯还感到了一阵异样的燥热,它在寒风冷雪中显得突兀,唯有用力并紧双腿时才稍稍缓和。
“暖和些了么?”林守溪问。
“嗯……”
慕师靖轻轻应了一声,淡淡道:“你演得还不错。”
“我的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