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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岳母大人解惑。」
「好了,这样板着脸做什么,见到你岳母大人,不该开心吗?笑一个?」
林守溪见到宫盈亲至,自是如释重负,喜悦万分,他努力勾起唇角,可他精疲力尽,实在笑不出来。
「这么好看的人儿,怎么笑得这么难看呢?」
宫盈好像不满意,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好了,既然明白了,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家女儿还在等你呢,你速速去见她,别耽搁了。」
「嗯,我不会再让小语久等了。」林守溪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另一个好徒弟初鹭正在她手下呢,你要是再去晚了,初鹭也要被我家丫头给祸害了。」宫盈无奈地说。
林守溪一时无言,只好说:「谨遵岳母大人之命。,
「真乖。」
宫盈拍了拍他的头,说:「好了,出发吧。」
「现在……走?」林守溪问。
哀咏之神还在这里,他岂能离去?
「现在不走何时走?你非要等我为了保护你,惜败在哀咏之神的歌声下,再替你岳母大人收尸才满意?」宫盈问。
林守溪现
在的状态,的确帮不上她什么忙。
他心中权衡,还是选择离去,相信宫盈可以解决这头怪物。
他刚要走,宫盈又叫住了他。
「你打算怎么走?」宫盈问。
「当然是…飞过去。」林守溪说。
他虽身负重伤,但以他现在的能力,抵达真国,最多也只要三天。
「哎,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太阳啊,太阳可不是你这么赶路的。」宫盈说。
「太阳是怎么赶路的?」
「你问我?」
宫盈双臂环胸,问:「这是哪里招的傻子赘婿?」
林守溪这才明悟,抱拳道:「我明白了。」
破碎的红日将他的残躯包裹,向着上方升去。
从东边升起,从西边落下,这是太阳赶路的方式。
它跨越这个世界,仅仅需要一天。
宫盈对着太阳挥手作别。
河图与洛书收回了她的双袖之间。
哀咏之神与她直面。
「唱的难听死了。」
宫盈淡淡开口,她清叱一声,这叱声宛若贯穿天地的利剑,险些将祖师山直接分成两半。这声清叱之后,哀咏之神的歌唱也出现了裂隙,被迫中断,从妖异动人变得聒噪难听。
跟着唱了许久歌的童青鱼陡然惊醒,她看见了孤悬半空的青裙丽影。
宫盈玉首半回,同样看向了童青鱼。
「不许自杀哦,你这样的罪人,应该交由人族审判。」宫盈说。
「你是谁?你是百年前出现在神墙上的那个人吗?你你到底是谁?」童青鱼发疯似地问:「你也是上古的神灵么?为什么这么强?」
「上古的神灵?若是神灵倒好了,何至于如此颠簸劳碌。」
宫盈幽然叹气,声音好似风中烛火,飘摇不定,她玉掌一翻,垂眸回看百年光阴,道:「祖师出于此山,却遭到了他的后人背叛,沦至如此下场,实在哀凉,但没有关系,祖师非一山之祖,而是三山之祖。我能够活到今日,全凭祖师启迪,今日,就由我来替他守住这座峰峦好了。」
说罢,宫盈无视了童青鱼震惊的神色,她回过头去,从星空中摘出了一柄澄澈的剑,她持剑照观,满头青丝飘摇似夜。
巨型的肉球空中载沉载浮。
宫盈虚空拾阶,向它走去。
「圣人虽已逝,总有后来人。祖师山的正统,在我神守山呢。」
日落月升。
林守溪从空中坠落时,时间已过去了一整天。
他坠到了雪地里。
雪原之外,是银装素裹的真国。
这是太阳独有的赶路方式,半天的时间,他就横跨了整个世界。
虚弱的他从雪地里爬起,取出了一件崭新的白衣裳,裹在身上。
他沿着一条冰河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里……是真国?」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粉墙黛瓦的建筑,看到了弯弯曲折的长廊,枯萎的水植插在淡灰色的水里,表面结着薄薄的冰,它与满池水影相互映照,看上去极美。水池上方有着飞檐翘角的高楼,高楼上隐有人声,再远处,隐约可见一座精巧的亭子凌于水上。
这座亭子看上去很熟悉。
「不,这里不是真国,这里是楚国!」
他在真国生活过很长的一段时间,真国常年冰雪,其建筑也颇为厚重粗犷,怎会有这么精巧玲珑的地方?
不会认错的……这里根本就是楚国,在与李真人交战之前,他还来过这
里,沿着这条河流一路走到那座名为怀雪亭的亭子里!
林守溪抬头望去。
天边尽是云朵。
他分不清,那到底是云墓,还是无意飘过的云海。
为了进一步确认这一切,林守溪强压下困乏与疲惫,竭力走向了那座亭子。
他看向了亭子上的字。
「怀……雪…亭。」
果然是怀雪亭!
这里就是楚国!
他化作太阳,在天空中飘了一整天,最后竟是回到了楚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穿越回了一个月前?」林守溪头疼欲裂。
如果他真的穿越回了一个月前,那么,他与李真人的战斗也就还未开始…是了,那还战个什么,赶紧去王二关凑集丹材,然后全力赶往祖师山,揭破童青鱼的计划,阻止这一切发生就是了。
林守溪在怀雪亭坐了一会儿,坐不住了,他立刻起身,想要去望野城找王二关。
这时。
远处移来了两只灯笼,朦朦胧胧的灯影里,人的交谈声也传了过来。
「这便是怀雪亭么,果真是精巧别致啊,每每下雪时,我都爱来此,以前从不觉得,下雪竟是这样美的事。」
华灯初上,有游客来此。
这对话的内容,嗯……怎么和记忆中不太一样?
「这毕竟是道门的楚仙子亲自主持修缮的亭子,意义非凡,这百年里,不少墨客在这里留下了名篇,亭因诗而闻名,诗因亭而增色,此亭之妙,非言语所能诉说。」
道门…真国哪来的道门?
这里果然是楚国…
林守溪的心沉了下去。
时间为何会无端倒流?难道说,宫盈那边出事了?
林守溪的心一点点绷紧。
「楚仙子为何对这亭子情有独钟?」
「仙子独钟之物,也许并非亭子……」
游客们来来往往,说着有关这座亭子的趣谈,真真假假无人分辨,也不必分辨。
林守溪心急如焚,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他起身准备离开。
他身边的人也起身离开。
离开之时,他们说:「听说,百年前的真国到处充斥着杀戮,人与人为了抢夺灵根,相互残害,寻常人只能卖身给宗门,寻求苟活的机会,若非道门开创,新法订立,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呢。」
「是啊,尤其是楚仙子接任道门门主之位后,真国的风气也越来越好了呢。」
「嗯,以前从未想过,一座简单的亭子,也能雕琢得这般秀美……怀雪亭,真是个好名字啊。」
「……」
林守溪僵在了原地。
真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守溪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
风雪飘入亭中。
他呆呆地立了良久。
夜色渐深。
严寒的夜里,亭中已无人赏雪。
远处的黑暗中,却又亮起了两盏灯,暖黄的灯火惺忪如睡。
那是两位提灯的侍女。
侍女的中间,衬着一袭倾国倾城的雪白丽影。
「门主大人,夜这般深了,还要赏雪么?」侍女瑟瑟发颤。
「嗯,今夜不知为何,总也睡不着,想出来走走,你们若冷,回去就是。」雪影似的女子如是说。
「我们自是要陪门主左右的。」侍女固执地说。
雪影柔柔一笑。
忽地,另一位侍女说:「门主你看,亭子里是不是
有个人?」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
女子抬起头,却真瞥见了亭中暗暗的影子,她心中生疑,从侍女手中接过灯,提着走了过去。
风雪中,融融的灯火勾勒出亭子的轮廓。
仙子停在雪亭前。
………………………………
第四百四十二章:素夜
深青的瓦片盖着白雪。
雪越下越大,在亭前盖了层厚重的帘,亭内亭外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好像…真的有人。」
另一个侍女也怯生生地开口,她往仙子的背后凑了凑,躲起来,说:「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有糊涂人在外面的,他一动不动的,该不会是被冻死了吧?」
侍女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白衣仙子。
风雪虽急,却未惊动仙容。
「进去看看。」
白衣仙子轻抬玉臂,将灯笼挂在了檐角,灯光照出的暖晕里,雪花像是湍急的河流。
接着,她微提裙摆,走入了这座亭子里。
侍女跟上了她的脚步。
她们走入亭中。
白裳包裹的林守溪仰起脸。
与哀咏之神的一战里,他受伤很重,面上被神浊腐蚀出了数条深可见骨的疤痕,他试图焚烧过自己,脖颈至胸膛处也是黑漆漆的疤痕,他仰起头时,两位侍女皆如见厉鬼,失声尖叫,其中一位甚至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鬼…有厉鬼索命!」侍女惊叫。
她提着的那个灯笼倾翻,火焰瞬间将其吞没,烧的只剩一个木架。
「哪里来的鬼,你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吗?有门主大人坐镇,哪来的鬼敢靠近?」另一个侍女说。
「长这么吓人,不是鬼是什么?」侍女心惊胆颤。
两位小侍女缩在一旁。
唯有白衣仙子静静地立在那里,与这厉鬼般模样的男人对视。
大量地雪往八面透风的亭子里灌,栏杆长椅石桌早已盖上了一层厚重的白色,可是某一刻,雪花却都静止了,那是纯粹的静,静到雪花上的纹路都纤毫可见,两人的目光似也凝在了空中,拆成了这满天静止的雪。
檐角的灯笼让光流了过来,仙子的肩头铺着一层淡淡的橘色,她背着光,所以看不清脸,只能看到柔美的脸颊曲线。
这一刻像是幻觉。
不知是谁眨了下眼。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风雪急匆匆地飞过。
「是遇到邪煞了么,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白衣仙子问。
「嗯……遇到了邪煞。」林守溪颔首。
「怎样的邪煞?」白衣仙子继续问。
「会唱歌的。」林守溪回答。
「唱的什么歌?」
林守溪回想起了哀咏之神的歌声,眉骨痉挛般地一颤,他的嘴唇动了动,习惯性地哼起了歌,魅惑的声音传了出来,两个小侍女一下子木住了,她们竟情不自禁地开始歌唱。
仙子以指点住了他的嘴唇,停住了歌声。
「不好听。」她说。
林守溪无奈地笑了笑。
「你认得我么?」仙子问。
侍女回过神,听到这个问题,只觉得有些傻,放眼天下,谁人不识这位道门仙子呢?
「楚……仙子。」
林守溪虚弱地回答。
「跟我走。」
楚映婵直截了当地说。
两位侍女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自家的门主大人转过身,离开了亭子,那个伤痕累累的男人艰难起身,跟了上来。
灯笼映照下,这一幕很是诡异——白衣美人雪天夜行,身后跟着一头厉鬼。
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只提着残破的灯笼,拢紧衣裳,跟了上去。
「你是哪里的弟子?」
「道门弟子。」
「道门?」
楚映婵止步。
两位侍女心
头一紧,心想他竟敢当着道门门主的面撒谎,真是胆大。
「你的弟子令牌呢?」楚映婵问。
林守溪解下了几乎被毁坏殆尽的弟子令牌,递给了她。
楚映婵接过,翻看,随后轻轻摇首,平静地说:「这令牌,已是百年之前的形制了…它能保存至今,真是殊为不易。」
「嗯,很久很久了。」林守溪轻声说。
「这生铁锻造的令牌尚且如此,人又如何呢?」
「人未曾变。」
「是么。」
楚映婵轻柔地问了一声,却未多语,她缓缓地走过雪地,说:「你这弟子令牌应是拾到的吧,它早已作废,不过…你有意加入道门么?」
侍女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