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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秦老爹神情有些激动,但老和尚却无法猜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点点头道:“老衲说过,差他差得太远了。”秦老爹盯视了老和尚一阵子,突然大笑起来,道:“哈哈…总算苍天有眼,我老汉久等的一天,看样子就快出现了,好,好,善恶到头终有报。大师父,老汉只怕不能为你尽力了。”
老和尚一呆,宣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老衲素知施主慈悲为怀。因此,老衲劝施主你不要激动,细思因果,佛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施主……”
秦老爹摇头截住老和尚的话道:“大师父,别的都先别说,七年前造桥的燕老相公,大师父你说他是善人还是恶人?”
老和尚施声道:“当年的燕施主,有‘佛心侠’之称,江湖之上,的确少有这种侠风仁心之人,该算个大大的善人。”
秦老爹激动的道:“大师父,别的老汉我不知道,单只燕相公舍家财建桥,给三叉村这两百多户带来的恩泽,老汉我就觉得永报不完,但是,大师父,他为什么会有那种收场,这就是行善之报吗?这真是行善的反得恶报,作恶的反增寿年,大师父,不只是老汉,这三叉村上下两百多户人家,除了王天堡一家之外。无人不在盼望著苍天睁眼,无人不在期望著看那些伤天害理,赶尽杀绝的畜类们的下场,如果说看著好人得下十八层地狱,大师父,我老汉这一大把年纪了,决不是说的气话,我宁愿遍游刀山油锅,只要亲眼看看他们的下场。”
泰老爹的话才说完,周围那十五六个老者立时齐声附和,个个激动非常。
环视一周,老和尚沉重的道:“施主,燕施主夫妇名动江湖,去后尚且无人敢为他出面,可见当年加害他的人必有震慑天下的威信,老施主,常言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燕小檀越,就算有通天之能,又怎能与天下为敌呢?就算为燕小檀越着想,施主,你也该劝劝他稍敛锋芒才是啊。”
秦老爹好像已下定了决心,宁死也不回头,闻言激动的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老汉相信世间有正义的人居多,小人为数有限,他们之所以不肯出面,只是因为事不关己而已,决非为了趋炎附势,大师父,老汉是不会替你完成心愿的。”
老和尚心仍不死,脱口道:“老施主,如果燕小檀越一现身,流血事件将首先发生效三叉村中。”
泰老爹一怔,一道:“大师父指的是那一家?”
老和尚道:“与燕家旧宅比邻的王施主家。”
秦老爹老脸上的不安之色突然一扫而空。冰冷的道:“想当年,燕相公待他王天堡一家不薄,没想到燕相公才去不久,他王天堡就与新来的“活阎罗’拉上关系了,占燕家地产,欺同村兄弟,大师父,虽然他王天堡恩将仇报;老汉相信燕二公子仍不至取他性命,除非另有更重要的原因,大师父,你好像知道。”
老和尚长叹一声道:“但愿燕小檀越不知道。”
泰老爹道:“大师父,你知道些什么?”
老和尚摇摇头,道:“老衲既不能挽回劫数,自不该再造杀机,老施主,老衲只怕无可奉告了。”
话落沉重的转身向调堂外走去。
秦老爹歉疚的道:“大师父,恕老汉我今天方违大师父之命。”
老和尚低沉的道:“天命非人力能挽回。老施主,不能怪你,是老衲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话落已走出大门,飘然而去。
目送老和尚消失之后,秦老爹,沉声道:“佛缘大师是有道高僧,所说的决不会错,看来恩主并没有绝后,从今天起。恩主旧宅门外,要留个小伙子在那里守着。老汉相信燕二公子一回来,一定会先进家门。”
老者中有人道:“燕二公子一进门;他看到那所整理得并然有序的住处,定会知道我们对他之心了。”
秦老爹变色道:“这点小事算得什么?当着燕二公子,可不许提及这些。”话落反身关上大门,率众进村而去。
是起更时分,这三伏天的夏夜,依旧闷热得使人觉得连喘。
气都困难,满天繁星,片云全无,岗稍动也不动,夜幕所罩的大地,就像一片真空,死寂得就像全冻结了似的。
往日,在三叉村像这种夜晚,入夜几乎十室九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乎全部不约而同的聚集在麦场上,大树下,天南地北的闲扯著,解闷驱热,沉闷的夏夜,往往是农家最快乐的时刻,夜夜总得二更以后,人们才会散去。
今夜的闷热并不亚放往昔,但是,街道场园上,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就连那些吵闹不休的孩童,也全消声匿迹得无影无踪了…
这,使人意会到山雨欲来的那段死寂恐怖的景象。
庄西头的燕家大宅,在这二百户上下的小村中,显得格外突出,高院墙、大楼房、红墙绿瓦被满院的绿林一样,看来格外宏伟,虽然,这里、已有七年无人居住了。但一切依然整洁如初。并无人去楼空的凋零景象。
自从燕家的人突然离奇丧生之后。这座巨宅就开始有人绘影绘形的说见到鬼火。因此一人夜,便无人敢在这里逗留。
今夜,事情似乎特别反常,因为在那两扇红漆大门楼下,此时正坐著一老一少两个庄稼汉子。
老的头发已苍,浓眉小眼,嘴角向上翘,年纪虽然已在五旬以上,那对上翘的嘴角,就使他脸上流露不出老年人的庄重。
他对面坐的是个浓眉大眼,圆脸大嘴,身体健壮的高大汉子,透着一脸楞直傻气,此时,正在解衣扣。
老者掏出烟袋,装了一烟锅子烟,幌著火把开才要点烟,一眼瞥见对面楞小子在解扣子,急忙换出嘴里的烟袋,喝道:
“大舌头。你打算干什么?”
楞小子头也没有抬,道:“受不了大…大爷,这…这天热得人心…心慌,再…再不解开扣…扣子,准…准活……活……活…”
老者一瞪眼,道:“大舌头,你忘了秦老爹怎么交待的了吗?万一燕二公子来了,你就这么见他吗?”
大舌头抬起.头来,道:“他来了,俺……俺再穿…穿上嘛。”
老者道:“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到跟前,你能看见?”
楞小子一呆。道:“但…但是…”
老者笑道:“你他娘的说句话就像要举泰山似的,我看,你还是好好的穿上衣裳,少说两句吧。”
大舌头实在被热的受不了,闻言一急,就急出法子来了,一拍大手道:“咱…咱们何不把迎接二公子的灯…灯笼点上,挂…挂在远处,他…他一来…不…不就看…看见了吗。”
老者自己也闷得心发慌,闻言想了想道:“大舌头,你他娘的不楞嘛。”大舌头嘿嘿傻笑了一阵,拿起老者点上的灯笼,跑出去七八步,找了个墙缝把灯笼挂上,回来仍坐在原处,解开扣子道:“这下子可…可…可以放…放心了。
老者点上烟,自己也解开上衣,沉声道:“喂!大舌头,咱们眼睛可得放亮点,谁也不准睡呢!”
大舌头两眼盯著进庄的大路,楞头楞脑的道:“除非是……是鬼,不然,就…就别…别想逃…逃过俺这…这双眼,你…你放心,俺…俺今夜决…决不睡。”
老者脸色微微一变,喝道:“你嘴乾净点行不行?”
抬起袖子擦擦嘴,大舌头呆楞楞的道:“俺的嘴不脏啊?”
老者气得一瞪眼道:“谁说你嘴不乾净了,我是说你的话说得最好乾净点,多说点人话。”
大舌头依旧没听出老者话中含意,怔怔的道:“俺……俺说的不……不是人……人话,难…难道说就……就成了鬼……鬼话……不成”
老者就是怕听到那个鬼字,闻言老脸立时一变,怒声道:“你他娘的浑球到家了,滚,滚回去睡你的大头觉去吧!”
直到此时,大舌头仍然不明白为什么挨骂,呆呆的望了老者半天,才想开口,突然……
一个清朗的声音起自二人前面,道:“事实上,两位都该回去睡觉了!”
两个人闻声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大舌头用力摇了摇那颗圆脑袋,猛然间看到就在身前石阶下站著的那个黑衣人,两只眼几乎都直了,他对面的老者,一根旱烟管已掉在地上,全身汗毛,根根直竖起来。
用手背揉揉眼睛,由脚下而上,沿着那黑衣覆盖下的修长身材,二人的目光。先设都集中在黑衣人的脸上了。
籍著远处昏暗的灯笼火光。两人却觉得那张令人触目难忘的脸儿,好似在那里见过。
大舌头呆看了半天,突然开口道:“喂,小…小哥,你……你是打……打那里来的?”
黑衣人淡淡一笑,露出一排光洁整齐如碎玉般的牙齿,道:“从大路上来的。”
大舌头并没想到那个怕字,脱口道:“俺…俺一直看著大路,怎么就没看见你呢?你……你好…好像是突…突地从……从地…地上钻出来似的…似的?”
老者听大舌头那末一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脱口喝道:“楞小子,少胡扯。”
黑衣人淡淡的道:“也许我真是突然从地下钻出来的也不一定。”
吓得一张老脸苍白如纸,老者战战兢兢航道:“小…小哥,你…你可是燕…燕二公子,咱……咱们是奉了秦老爹之命,在这里恭迎您的。”
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淡淡的忧郁。
黑衣人淡漠的道:“你看在下像什么燕二公子吗?”
大舌头好似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猛然拍的一声,拍了个响巴掌,道:“对啊,俺……俺现在才想通,小哥,你…你是谁,俺……俺知道了””
黑衣人微微一怔,道:“兄台怎么又认得在下了?”
大舌头道:“俺怎么不认得你,老…老叔,你…你也认……认得他是吗?”
老者一呆,道:“我认得他?他是谁?”
大舌头道:“你……你看你,难道你连观…观音座下的莲……莲台金…金童都不认……认得?”
老者一呆,再细看看那两道修长的眉,明亮如点漆的眸子,级嫩白净的脸儿,直鼻通梁,白齿红唇。的确比之金童有过之而无还及,然而,他却不呆,他知道全童决无在他俩面前显灵的可能。
没有心情责备楞小子了,老者不安的望著面前这个看来不过二十上下的黑衣少年,道:“小哥,你……你到底是谁?”
黑衣少年淡淡一笑道:“两位可是在这里等人?”
老者忙点头道:“是的,老汉在此等燕二公子。”
黑衣少年道:“两位认得他吗?”
老者摇摇头道:“一别七年,老汉就是见了他也不敢相认,不过,老汉相信他如果回来的话一定会道这里来的。”
黑衣少年心中暗自叹息一声,道:“他不会来了,两位回去吧,不要再等了。”
老者一怔,不假思索的道:“你……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回来呢?
黑衣少年笑了笑,道:“老丈,不要问我怎么知道,他可是就住在这里吗?话落抬省向大门指了指。
一老一少本能的回头向大门望去,老者道:“是的,这里是燕家旧居。”
话才说完,头已转了回来,突然,老者惊声道:“大……大……舌头人……人呢?”
猛然转过头来,大舌头楞头得脑的道:“什么人?啊,那…那小…小哥呢”
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老者张大了嘴巴,僵立了半天,才木然的道:“鬼……是鬼…啊……”话落拔腿没命的向村内奔去。
大舌头一时还没明白过来,自语道:“鬼?什么?鬼我…我…的…天。”一想通了,他跑得比老者更快。
一老一少去设不久,门楼顶上轻烟般的落下来原先那个黑衣少年,他望著两人奔驰的背影,轻叹一声,道:“江湖鬼域,唉,你们一批善良百姓,又何苦卷进这个漩涡中呢?”话落挥手遥遥向灯笼弹了一指,火光突灭,大地立时叉完全被夜幕吞没了。
反身凌空飘起,轻缕般的掠过高耸的院墙,进入院内。
高树、细草、石山、亭树,垦棋罗布,有条不紊的陈列放这个宽大的宅院中,景色依然如旧,但是…
目光缓慢,留恋的向。四周扫视了一遍再一遍,然得,停在那两扇虚掩著的大厅门上。
俊脸上的浓浓云盘结了好一阵子,突然又消失了,那双明亮的眸子中,骤然间透射出骇人的冷芒。他低沉而缓慢的自语道:“我终放回来了,你们还债的日子就在眼前了。”话落大步向厅内走去。
走到门前,黑衣少年望了望商们那两相十分碍眼的乾燥松薪,前南自语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