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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嗜血,总是咬伤伴侣的脖子和肩胛,血流出来会让它们更为兴奋。”
“虫妖一部分喜光,一部分避光,喜光者需要在屋内点满蜡烛,避光者要封得严严实实,月光都不能进来。”
……
这些来自狐妖的专业纠正,让白玉箫茅塞顿开。他借来文房四宝,将红绫所说尽数记下,用于以后写书参考。
红绫虽然是小妖,但极有生存智慧与经验,随口而出的一些小事,都让白玉箫大开眼界,不住称赞。
写满了十几张粗纸后,白玉箫忍不住问:“道长,白某以后还能再请教红绫小姐么?”
吴奇笑道:“当然,只要她愿意。”
他看向狐妖:“会不会让你为难?”
“不为难,不为难。”红绫摆动双手,声音愉悦:“红绫喜欢男欢女爱这类故事,也爱听白先生说的那些奇人异士,人妖孽欲。若是红绫所说能成书,那是极好的。”
吴奇看了看狐妖,又看了看白玉箫。
“贫道有一个念头,不如红绫你就作为白居士助手,与他一同写书,你们两意下如何?”
白玉箫和红绫都脸露喜色:“可以么?”
“当然。”
吴奇笑了:“你情我愿,为何不可?”
他已看出,白玉箫和红绫极为投缘。
一人一妖说起男欢女爱,非常专业而严谨,撩动读者的欲望之火,却是他们探讨学术的严谨领域。
白玉箫懂人,红绫懂妖,共同创作人妖艳情小说正合适。
吴奇还在思忖如何安置红绫,小狐妖与白玉箫一起写小黄书,现在看起来最适合不过。
白玉箫和红绫都曾陷入困境,背井离乡,寻找新的开端。或许这相同背景经历,也是他们彼此共鸣的交点。
“谢道长成全!”
“谢尊者指点!”
“贫道期待你们的新作。”
吴奇摆摆手,目送白玉箫和红绫远去。这一男一女还在一路探讨,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既然此间事了,也该回观里继续修行了。
还没走两步,吴奇突然发现,无常图三清像里香火浮现。
——得妖兵狐妖香火,获十年修为。
——得白玉箫香火,获一年修为。
吴奇哑然失笑。
此前跟着许叔静忙活王猛案半天,一无收获。
没想顺手帮了白玉箫和红绫,反而有意外所得,得到两者诚心感激。
勿以善小而不为,古人诚不欺我。
至此,吴奇已有九十余年修为,直逼一百年的关口。
第26章 孙鬼头
儒释道三家,向来有广结善缘的说法。
这不仅是对众修士的德行警示,也是历代先辈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所谓世事如棋,乾坤莫测。
如今小妖,以后未必不是一方妖王。
落魄书生,未尝不可另辟蹊径,名享天下。
与人为善即是给自己结缘,红绫与白玉箫的香火就是一个佐证。
儒释道三教多年入世,不仅开发出大量术法、佛兵、文宝,也在一代代修士历练中获得诸多行之有效的处世之道。这些法门、功法、经历都被整理成册,变成宝贵积累。
不少修士专注于学习前者,对世俗界有一种天然优越感。毕竟三教修士得大唐官府认可,走到哪儿都被人客客气气对待。
吴奇阅读浮云观内大量书册,发现不论大儒、高僧还是元婴大修士,他们都以不同方式强调:入世是修行中的重要一环,必须通过入世来达到出世,明心见性,道法自然。
修行界与俗世间并不是割裂的,而是彼此交融,互为表里。
……
这天,吴奇照常盘坐于东庙,练气打坐,也等香火机缘。
香火没到,倒是等来了白玉箫和狐妖红绫。
白玉箫换了身不起眼的灰褐长袍,背负书箱,腰系竹剑,一副赶路书生的模样。
红绫头戴幞头,着青圆领袍,手持一把竹伞,哪怕装成男子也依旧娇俏可人。
大唐盛行女扮男装,她这模样倒不少见。
吴奇笑道:“怎么?两位要进京赶考么?”
“道长莫要笑话,我们只是出门采风,最近截稿渐近,千机书坊也一直在催……”
原来是去收集素材。
白玉箫拉了拉肩上麻绳:“不过我与红绫打听到一桩奇事,颇为可疑,不得不来此打扰道长。”
“你且说。”
吴奇收敛笑容,认真聆听。
白玉箫和红绫本打算出门先去剑州,再到嘉州龙游县,再从彭州九陇县返回成都府,沿途搜寻各种民间传闻,加以整理加工。
途经城外灵显王庙,白玉箫发现庙外百姓围拢。凑近一看,他见被围者是一男子,容貌狰狞,几无人形。
怪人倒是不慌不忙,手指自己脸道:“此天道所赐,鬼神之貌。”
围观者有一人笑:“孙笑文,你这张脸还敢回家么?肯定是得罪了哪路仙神妖怪,遭到惩罚了罢。”
又有人跟着起哄:“他从小嘴臭,动辄破口大骂,左邻右舍没人不被他骂过,现在是遭报应了。”
孙笑文不慌不忙,手背身后:“你们没读过书,不懂机缘,不与你们一般见识。”
他大步跨入灵显王庙,吓得女香客们四散而逃。
白玉箫认得孙笑文,此人和他是同乡,都是眉州人,比白玉箫大几岁,名气更甚。
孙笑文有过不少古怪行为,奇葩往事,也是因此得名。
最为人广知的是“二两银”一事。
眉州通义县有一项营生,替受杖者挨打受刑,这一行的人称之为毛鬼。
孙笑文游手好闲,曾替甲某当毛鬼,收人二两银子做报酬。
受杖刑时,他吃痛受不了,于是偷偷以二两银子贿赂行杖吏,杖刑变轻,他也终于熬过杖数。
挨打之后,孙笑文找到那甲某感谢,说若无那二两银子,我险些死在杖下。
回头孙笑文越想越是不对,于是找那甲某理论,要他再补自己二两银。对方自然是不肯的,气得孙笑文和对方当街对骂。
后来此事就被人传开来,因此孙笑文又常被人嘲笑,说你是不是又少了二两银?
“孙笑文此人倒不是傻子。他只是不知收敛言行,一时兴起又容易糊涂,偏偏又听不进他人意见,嘴上骂人倒是特别厉害。”
白玉箫用袖子掸了掸灰,放下书箱,席地而坐。
“他刚愎自用又嘴臭,但过去长相正常,只是略胖,这回就像是换了一个脑袋一样。”
孙笑文变得面大如盘,深目倨鼻,厚唇广舌,鬓发卷稀。他吃喝时得伸舌捲取,涎水四溅,呼噜作响,丑状骇人。
白玉箫估摸自己去问,他多半不肯作答,于是让红绫出马。水灵小狐妖软磨硬泡,孙笑文果然抵抗不了女色,全盘托出。
原来孙笑文因感慨自己命运不济,到灵显王庙想求保佑转运,谁知看到那灵显王夫人像,顿时如遭雷击。
世间竟有如此风姿绝色女子!
孙笑文越看越是难以自拔,却苦于所恋为庙中神像。
他忍不住用手触碰夫人神像脸颊,感叹:“夫人美哉,大丈夫当得妻如此。”
当夜,孙笑文梦见一手持长锯者。
那人一边锯孙笑文头,一边咒骂:“你何等丑物,竟敢染指夫人,真是岂有此理!”
孙笑文嘴上从不肯输,奋起反击:“你妈死了,关你屁事!你是灵显王么?是,我道歉,对不起,你夫人太好看了。”
“不是?爬!”
“什么小妖小怪都敢出来吓人了,成都府的治安真是越来越差,你哪里的妖怪?报个名字,你看明天我叫不叫人收拾你!”
对方骂不过,气得灰溜溜逃走。
孙笑文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
骂人这事,他还真没怕过谁。
直到洗脸他才发现不对,自己原本脑袋不见了,换成了一个鬼头!
孙笑文向来嘴硬,不可能承认自己被鬼怪捉弄,对外说是天道赐予,鬼神之相。
他怀疑,那割走自己脑袋的鬼怪就在灵显王庙里。
……
吴奇听得皱眉:“他为何不到监幽卫处报案?”
妖魔鬼怪事宜都属监幽卫职责,城外出现妖鬼割头,影响算是恶劣了。
“他也怕。”
白玉箫撩起袖子,苦笑道:“怕对方被逼狗急跳墙,将他脑袋彻底毁了。哪怕抓住了妖怪,孙笑文也将一辈子这模样活着,那才是他不可忍受的。”
吴奇记得,当初在灵显王庙寻找王猛生魂时,释然曾说显灵王夫人神像上有妖气。
或与那割孙笑文脑袋的鬼怪有关。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不敢打搅道长清修。”白玉箫看向旁边小狐妖。
红绫咬了咬唇:“尊者,我在那孙笑文身上,嗅到了幽特有的味道……”
吴奇目光一凝:“你确定?”
“十有八九。”
红绫小脸笃定,手指捏紧:“那孙笑文应是才和幽鬼接触。”
“幽本身无味无形,但若是与生灵触碰,就会形成一股淡淡香气,和罂子粟相似,很快就会消散。狐妖都能嗅得到。”
吴奇脑子里闪过近日种种。
魂车木马背后,诡异魔修若隐若现。
王猛锁魂练魄,藏魂于符,无从查证的老苗医。
结合监幽卫开始频频抽查游鬼,鬼差频繁误拿误放。
灵显王庙又疑似幽鬼出没,孙笑文被割头……
益州最近着实不太平。
吴奇起身:“你们跟我去监幽卫一趟。”
第27章 庙小妖风大
蜀县县衙大门旁侧另有一门,外趴一对石狴犴,门上一面朱红牌匾,上以小篆题“监幽卫”三个黑字。
监幽卫益州司大门总是关闭,偶尔有人进出,但都非常默契地带上门,外界根本不知里面情况。
吴奇还是第一次来益州司衙门,他走上前,敲了敲门上兽面铺首。
门口两头石狴犴眼珠缓缓转动,上面显出一点黑瞳,目光锁住吴奇三人。
吴奇一看含象镜,镜背三颗星辰亮起。
他心道,不愧是监幽卫,看门妖都是妖兵后期,
两头石狴犴看了吴奇、白玉箫、红绫片刻,眼珠又恢复原状,大门嘎吱一声朝里打开。
吴奇踏入其中,听到一个响亮声音。
“查证妖鬼请走东门,案情申报请走西门,公文往来请走北门。”
门后是一条十字长廊,直通东、西、北三个不同方向的内屋。
吴奇按提示转入西门,跨入门槛,里面豁然开朗。
这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堂屋,三位皂衣小吏各坐于一张七尺高桌前,桌上一方麻布披下,上以文字表述申报种类。
左为“妖鬼陈情”,右是“魔修事迹”,中书“幽冥舆诵”。
吴奇走到中间桌前。
中间小吏问道:“道长可有发现幽冥踪迹?”
吴奇将白玉箫与红绫的经历说了一遍。
小吏抓笔疾书,口中道:“此事需呈报参军大人,核实后会与道长联系,还请道长最近几日不要离开蜀县……”
吴奇听得摇头。
果然机构一大运转效率就低下,内部流程繁琐。
监幽卫自然有一套可靠完整的运转规章,多年来历经考验。但从益州司的情况看来,吴奇对其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表示担忧。
“贫道找许叔静,许参军,劳烦通报。报贫道名字,他就懂了。”
“参军大人公务繁忙,未必能有时间见道长。”
话虽如此,小吏还是下桌去了后屋。
不一会,小吏随一人从里面匆匆返回。
许叔静头戴进贤冠,身着碧色圆领袍,银銙束腰,全套七品官服打扮,显得英武不凡,威仪非常。
“道长太见外了。”
许叔静佯装生气:“此等大事,道长直接找我即可,走监幽卫申舆诵途径要慢不少,监幽卫一直人手不足。”
吴奇拱手:“本是不想麻烦许大人,但贫道转念一想,幽鬼危害极大,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道长说的极是。”
许叔静一如既往雷厉风行,开始对幽卫发布命令:“你们两个,去将孙笑文给我带来。”
“你们三人去灵显王庙,先将其封锁。若有其他官吏过问,就说是发现王猛案疑有新证,还需核实。”
两批人匆匆出门。
“道长还请等我片刻。”
“监幽卫规矩,行动前主官调度车马人力物资,都得有纸笔记录,以表权责。”
许叔静在两张文书上分别签了名字,丢给小吏。
他从益州司调了两匹官马,一匹他与吴奇共骑,另一匹白玉箫与红绫同乘。
四人快马加鞭一路赶到城外灵显王庙。
此时,三名幽卫才清场完毕,香客们陆陆续续散开。庙里烟雾缭绕,浓郁的香烛味挥之不去。
“可惜释然法师约了普贤寺武僧,已去峨眉切磋,否则就能请释然法师一起处理此事。”
许叔静感叹了一句,他从怀里摸出文宝竹简,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