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涧口。
沈秀精神大振:“这秘道竟在六丈深的井下,无怪薛耳无法听出。”但想若能抓住徐海,不失为大功一件,于是把心一横,沉身下潜。
入了洞中,才发觉所谓洞口,乃是一道齐人高的小门,门后有梯级向上,水势甚浅,才走两级,就已出水。
沈秀害怕暗伏敌兵,是故身在水中,蓄势待发,谁料出水之后,四周寂寂,漆黑不见五指。他摸索着走了六级石阶,来到一个南道前。甬道高过一人,地面墙上砌有方砖,揣摩方位,当已越过罗宅围墙,到了围墙外的街道下方。
一想到谷缜先入秘道,沈秀毒念陆起:“这厮诡计虽多,但却不会武功,如今秘道中只有他我二人,大可出手将他弄死,再嫁祸给倭寇…”想到这儿,屏息聆听,谁知秘道中绝无声息,过了片刻,忍不住压低嗓子,温言叫唤:“谷兄弟,你在哪儿?”
连唤两声,也无人应,沈秀焦躁起来,生怕陆渐、姚晴赶来,于是上前几步,轻言细语地又唤一声,叫声未绝,忽听“叮”的一声轻响,仿佛配饰撞着墙壁。
沈秀哧哧一笑:“谷兄弟跟我捉链藏?”口中说笑,身子如风般掠到声响处,左脚方落,忽觉一阵钻心剌痛自足底涌起,他惨哼一声,右脚悬空,右手撑向甬壁,试图稳住身形,不料又是一阵剧痛,直直穿透手掌。
沈秀几乎痛昏过去,但他自幼浸淫智术,遇此凶险,心中仍有一线清明,寻思四周漆黑无光,也不知还布有多少厉害机关,当下之计,莫如以不变应万变,若是妄动,自己手足受伤,决难活命。
想到这里,他咬牙苦忍,但觉鲜血顿着伤口源源流出,受伤的手脚阵阵发抖。此时间,他还发觉锥刺生有倒钩,钩住骨肉,想要拔出也不能够。
时光流逝,虽只片刻工夫,沈秀却如经过了千秋万载。他拼命理清思绪,心想谷缜进入秘道的时间甚短,理应不及布设机关,若是倭寇布下,谷缜也必不免劫,为何听不到他痛叫呻吟,莫非他中了更厉害的机关,当即毙了命?
想到对头已死,沈秀尽管痛苦,也觉快慰,继而更生恐惧,害怕自己稍一动弹,牵动机关,落得与谷缜一般的下场。
如此胡思乱想,精力流逝更快,沈秀血汗交流,湿透衣衫,恨不得狂呼大叫。正觉筋疲力尽,忽听细微水响,他身处恐惧之中,感官异常敏锐,任何声响落在耳中,均被放大数倍,顿时嘶声叫道:“救…救命。”
咦的一声,听来正是陆渐,沈秀一听,浑身机灵,这时又听水响,接着便听姚晴道:“陆渐,怎么了?”沈秀狂喜道:“姚师妹,救我。”
陆渐入井后发现入口,大声告知姚晴,姚晴怕风君侯赶到,也飞速下井,是故二人前后相续,几乎同时进入秘道,一听叫声,双双抢来。
还没逼近’前方火光一闪,谷缜笑嘻嘻地燃起一支蜡烛,将甬道照得通明。沈秀见了他,目定口呆,艾艾叫道:“你…你…”
谷缜啧啧笑道:“沈兄好刻苦,这当儿还练金鸡独立?”陆渐、姚晴借着烛光,看清楚沈秀的怪样,只见他左脚着地,右脚蜷起,身周的地面墙壁,密密麻麻插满了生有倒钩的细长钢锥。
沈秀见谷缜毫发未损,心中豁地雪亮:“是了,这厮事先设下机关,再将我引入此间陷害。”想到这儿,他冷静下来,死死盯着谷缜,神色十分吓人。
姚晴也猜到个中缘由’秀眉微微银起,陆渐瞧得不忍,上前拔出钢锥,将沈秀放了下来。沈秀落难之时得他相救,一时又惊又愧,涩声道:“多谢陆兄。”
陆渐本想帮他起出钢锥,可是钢锥贯穿手掌,两端均是倒钩,若要强行拔出,势必扯下血肉。正为难,姚晴忽道:“你让开。”她取出一个盒子,从中拈起一把小银剪,刃口锋锐异常,钢锥应剪而断。沈秀脚底的钢锥贯穿足背,倒剌陷在骨头。姚晴在银剪上涂了一层青色药粉,锲入创口。沈秀初时痛极,随后便觉伤口麻木,失去痛觉,方知那药粉是极烈的麻药。
沈秀经此数劫,汗透重衣,虚脱间,忽见烛光之下,姚晴神色专注,益发娇媚万方。他瞧了片刻,禁不住淫情汲汲,心如火烧,竟尔忘了伤痛,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师妹相救之恩,沈秀结草衔环、不足以报。”
说到这里,嘴唇故意触碰姚晴的耳垂,姚晴只觉双颊发烫,怕他再说疯话,匆匆挑出钢锥,胡乱包扎了伤口。
谷缜一边敲着,只是冷笑。姚晴忽地瞪来,厉声道:“你先前来过这里,是不是?”“哪里话?”谷缜漫不经意道,“我第一次来的。”
“当面说谎。”姚晴叱道,“这些钢锥就是你布下的。”谷缜笑道:“你不要冤枉好人,这分明是倭寇布下的陷阱,与我有什么关系?”
“还想抵赖?”姚晴秀目生寒,“若不是你事先布置,为何沈师兄伤了手脚,你却一点儿事也没有?”
“我也觉得奇怪!”谷缜笑嘻嘻面不改色,“难道说这些钢锥日久通灵,专扎坏人,不扎好人?”沈秀大怒,正要咒骂,却听姚晴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我就把你丢在钢锥之上,瞧瞧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谷缜接口道:“好啊,不妨试试看。”
陆渐不料二人一言不合,剑拔弩张,急忙抢上一步,隔开二人道:“大伙儿身在险境,理应同舟共济。”
“同舟共济?就是设陷阱害人么?”姚晴雪白的双颊涌起一片红晕,“陆渐你让开,今天我非揍扁这臭狐狸不可。”谷缜哈的一笑,笑声中满是讥讽,姚晴越发气恼,纵身欲上,却被陆渐拦住。陆渐夹在两人之间,左遮右挡,好不为难,原来指望他们一双两好,自己也能安心死去,万不料这对男女天生的冤家,始终各不相让。
姚晴瞪视陆渐半晌,见他全无让路的意思,不由恨声道:“好呀,你一心帮他,我记住了。”转身扶起沈秀。沈秀见她为自己出头,心中甜丝丝、美滋滋的,故意装得虚弱,靠在她的肩头呻吟。陆渐瞧得口唇颤抖,一颗心拧成一团。
姚晴抉着沈秀跳过钢锥,走在前面。陆渐呆了一阵,来到谷缜身边,低声道:“你别在意,她气一阵便好。”谷缜冷哼一声,也低声说:“我本意钉死那姓沈的鸟贼,可恨阎王爷不收他。”陆渐吃了一惊,失声道:“这机关真是你布的?”
“记得入城时,你我分开时许么?”谷缜笑笑说道,“那时我就疑心这罗宅中另有秘道,故而前来探寻,不料真被我找到了。”他说到这里,得意一笑,“只不过那次是探路,陷阱却是这次布下的。”
陆渐只觉后怕,埋怨道:“这里是倭寇巢穴,你一人前来,岂不凶险?”谷缜道:“你不擅骗人,早知道此间秘密,必然流于形色,骗不了那个鸟贼。若论凶险,哼,你我何时何地不在凶险之中,真要怕死,就该找个乌龟洞藏起来。”
陆渐默默点头,望着那些钢锥,又道:“你手劲平常,时间又短,怎么能在砖上插入这么多钢锥?”谷缜笑道:“记得在狱岛时,我进过沙天洹的房间么?”陆渐道:“记得。”“那一次我可找到了不少宝贝。”谷缜眉飞色舞,“除了‘幻蜃烟’,还有一种‘化石水’,抹在砖上,能让砖石变软,待得药水干透,才又变硬。当年东岛前辈就是用这药水开辟了狱岛地牢。我探明秘道,回去后带了这种药水,一进秘道,先抹在砖上,砖石变软,插入钢锥十分容易,等到沈秀进来,药水已干透了。”
陆渐吃惊道:“这么说,你一发现秘道,就打算杀他?”谷缜冷笑道:“沈秀那厮一进秘道便起杀心,我不杀他,他就杀我。”陆渐叹道:“这么钩心斗角,什么时候才是个了头。”谷缜笑道:“陆渐,你不是要我追求姚晴么?那就少说多看,瞧鄙人耍猴便是。”他哈哈大笑,洒然前行。陆渐摇头苦笑,默默随在后面。
走了一程,忽见姚晴、沈秀坐在墙边歇息,谷缜视若无睹,径直从二人身前走过。姚晴忽地伸脚,钩住他足颈,运劲上挑,谷缜立足不稳,扑地跌了一跤,摔得鼻破血流。沈秀瞧得欢喜,拍手哈哈大笑。
谷缜爬了起来,伸袖揩去鼻血,笑道:“流年不利,走路也被狗咬了。”姚晴目光一冷,跳了起来,伸手向他脸上刮去,不料一手横来,一勾一掠,将她的脉门扣住。
姚晴一挣不开,怒道:“陆渐,你又帮他?”陆渐苦笑道:“我不是帮他,只想大家和和气气。”姚晴盯着他,连道两声“好”,冷冷道:“以前你帮仙碧,如今又帮他,只要是我的对头,都是你的朋友。”陆渐听得浑身发抖,却又不知如何回答。
沈秀冷笑道:“姚师妹,这乡巴佬傻里傻气,跟他说话,有辱尊口。”姚晴忽地掉头,冷冷道:“谁是乡巴佬?”沈秀一怔,讪讪道:“师妹…”姚晴道:“他以前住在海边,离我家不过五里,他是乡巴佬,我又是什么?”
沈秀笑道:“他是什么东西,岂能和师妹相比?”姚晴轻哼一声,转身说進“臭狐狸,你方才要上哪儿去?”谷缜道:“我想瞧瞧,这秘道通往何方?”姚晴点头道:“你来扶沈师兄,我来探路。”沈秀一听忙道:“好师妹,还是你扶我的好,这人不安好心。”
姚晴道:“他若害你,我给你报仇。”沈秀心想:“我死了,报仇还有屁用?”忽见谷缜走来,心头没的一寒,却见他笑嘻嘻说道:“沈兄放心,有姚大美人护着你,我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使坏。”当真将他扶起,沈秀手臂搭上他肩,毒念又生:“我只消手臂一紧,就能扭断他的颈子。”想到这儿,忽觉背脊生寒,掉头一看,陆渐死死瞪着自己,沈秀无奈收起杀心,忍气呑声,任由谷缜搀扶。
姚晴接过蜡烛,走了百步,忽地停下。定眼望去,烛光照出两个黑洞洞的入口,看上去竟是两条岔路。
姚晴瞧了半晌,忽道:“臭狐狸,走哪一条?”谷缜笑道:“我哪儿知道?“姚晴看他一眼,心想对付此人,不用武力难以凑效。正想动手,忽听陆渐咦了一声,说道:“阿晴,你瞧脚下。”姚晴低头一看,地面方砖上刻了一条飞龙,奋爪摆尾,宛转升腾。姚晴瞧了片刻,忽道:“沈师兄,你家学渊源,可知道这图形的含义?”沈秀瞅了一眼,支吾道:“想是地砖上的装饰。”谷缜哧的一笑,说道:“为何沿途均无装饰,偏偏这里有了?”沈秀抗声道:“那你说是什么?”谷缜道:“还用说么?既在岔路之前,这条飞龙就是路标。”
沈秀冷笑道:“这算什么路标?“谷缜道:“你是西城天部的少主,不会没读过《易经》吧?”沈秀素来轻浮浪荡,贪图享乐,对学问敷衍了事,经此一问,不禁语塞。
姚晴沉吟道:“八卦之中,震卦为龙,莫非这条龙指代震位?”谷缜笑道:“还是大美人聪明,敢问震位在何方?”姚晴道:“震在东北。”谷缜道:“那么东北方的秘道就是出路。”姚晴道:“这里黑漆漆的,哪知道什么东南西北?”沈秀吃了一只大鳖,正觉气闷,闻言忙道:“不错,不错。”忽见谷缜微微一笑,探手入怀,取出一面罗盘。
姚晴瞧得喜也不是,怒也不是,骂道:“呸,你果然早有准备。”谷缜笑道:“不敢,常年必备的玩意儿,实在不足挂齿。”
姚晴一百个不信,冷笑一声,忽又维眉道:“奇怪,倭寇挖出这条秘道已是了得,居然还能想出这种路标,足见倭寇之中也有能人。”
“倭寇算个屁,也配称秘道主人?”谷缜冷冷道,“他们不过是碰巧发现秘道、鸩占鹊巢罢了。怕只怕,他们根本没瞧出这路标的奥妙,一味瞎钻乱窜。”
众人均是大奇,谷缜一改嘻笑之色,肃然道:“这条秘道该叫迷宫才对,四通八达,歧路无穷。陆渐,你还记得酒楼下那条秘道么?”陆渐道:“记得。”
谷缜道:“那是迷宫的旁支,比之这条秘道,十分粗糙,多有死路,更无指引路标。依我看,酒楼下的那条秘道尚未完工,眼下的这条才是迷宫主人苦心经营的正道,若是循着路标一路走去,必能揭开它的秘密。”说到这里,他目光扫去,只见陆渐神色茫然,姚晴若有所思,只有沈秀目光闪烁,露出一丝莫名贪楚。
谷缜笑了笑,转动罗盘:“出路在左边。”他上前两步,摸索左边洞口,忽道,“不出我所料。”姚晴将烛火移近,但见洞口左下角有一个用刀刻成的箭头,便问:“这是什么?”谷缜道:“这是倭寇的路标。”
“这就奇了。”姚晴道,“倭寇又怎么会寻到出路?”谷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