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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让尖声笑道:“少侠不必担忧。既是少侠无入朝之心,我亦不便勉强。承蒙少侠今日之救命之恩,我张让无以为报,便送少侠一座小宅院。若是少侠有心开分号,这京中之事,我还能说上点话,自会帮少侠稍做打点。”
“这……这可如何使得!这太麻烦常父大人了!”王越心中大喜,却努力的不形于色,半推半就的承了下来。
“些许小事,算不得什么!”张让见王越有收下之意,再次开口说道:“只是这京中遗乱,人人朝不保夕。便如今日在坊间,若非少侠出手相救,怕是我已是那刺客的刀下之亡魂了,唉……望少侠今后要多加小心才是。”
“不是……城中有左右护尉治安京都么?”
“哼!左右护尉?你今日也看到了,那左护尉曹操,仗着三世公侯,虽说其祖父费亭侯曹腾亦是宫人,但这曹操自小才华出众,却是多不喜与我等宫人为伍,心中怕是早已盼着我等早死,又怎会用心护卫我等安危?我又无子无亲,却是艰难……”张让故作凄凉,抹着眼泪说道。
王越见张让这么大年岁了,哭得甚是凄凉,心下不忍,想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安慰起,欲言又止,踌躇为难。
张让哭了半晌,抹着老泪,细声说道:“若是……若是我有儿如少侠般威武,我张让便是即刻身死,也能含笑于九泉了……”
“这……这……”王越一怔,心中有些明白张让的意思,但自己有父有母,却是如何能认这宫人为父?王越心下不愿,但也被张让的诚心感动,嗫嗫的说道:“多谢常父大人赏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常父大人如此抬爱,今后府上若是有事,尽管招呼一声,越必鞍前马后,为常父大人排忧。”
“此话当真?”张让挂着老泪,心中有些失望,但仍做惊喜的抬头呼道。
“当真!若是常父大人府上有事,但有吩咐,越必亲赴之,绝不妄言。”事到这份上,王越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
“好!”张让大呼一声,拍案而起,三步并做两步跨到王越面前,捉住王越的胳膊,热泪盈框的说道:“有少侠相护,可保我张让之周全也!以后便全仰仗少侠了!”
“常父客气,越还未谢过赠宅之恩呢,若非常父,怕是越想在京中找个落脚之地,亦是万难,多谢常父。王越俊脸微红,拱手答道。
自来张府,这张常父是又是酒肉,又是歌舞,身旁还有两个美女相伴,接着又是送房,又是送地,还如此常识自己,真是……真是有些盛情难却了……
“诶……这些身外之物,却是怎么能与人的性命相提并论?”张让摆手说道:“今天天色已晚,且在府中休息,待明日我便派人与你同去,你相中哪间,尽管跟我说,我必帮你办来。”
“如此多谢常父。”王越感激的说道。
当晚,王越便住在张府,侍寝的,正是那左右两名美貌侍女。王越本要推脱的,但张让却故意虎着脸,称王越看不起宫人,再三保证这两名侍女绝对无人染指过。推脱再三,王越便半推半就的受领了。
风雨一夜,第二天一早,王越披着衣衫站在门口晒太阳,呼吸着天地间的灵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万体通泰。离家已有一年,已是很久没有这般舒坦了,看来,人还是要分阴阳的,有阴必有阳,有阳必有阴,只有阴阳调和了,才能顺达全身,才能“大人造也”。
到前厅拜会了张让之后,王越便与张府的管家一同到城中转悠,直转到傍晚时分,才在东城相中一座宅院。
这宅院距离张府不远,也就七八里的样子,附近医所、学堂齐备,往南一座议园,往北一座道观,每日文士、香客云集,到是颇为热闹。
选下之后,那管家便去办理手续了。不到一日,地产、文书便交到了王越手上,让王越直感慨,“上面有人,真的是好办事啊……”
隔日,张让又遣来一百多名下人,帮着收拾宅院,布置新景。
这宅院四四方方,东西约有一里,南北四进五门:
进门是一个大园子,一条长满了青沥的小河不知从哪来,又去往哪里,上面各式假山、石洞,因年久失修,却是杂草丛生,野狗横行;
往里分东西两院,东面一个是大校场,大概是以前演武的地方,西面是个一片矮房,一排连着一排,一共五排,每排九间,大约是杂役房,或是仆人们居住的地方;
再往里是八座小院落,分前后左右,如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一座大院落四周,当前一座大殿,大约是议事、饮食之用,左右六座宫房,每座一个小院,五六间屋,大约是夫人、子女们住的;中间一座大院,带个小花园,几间大房,几间书、茶室,不用说,肯定是宅院主人的居所;大院后边一间院落四面封闭,只有与中间大院相通,地主散落着一些木箱、典集,大约是主人的珍藏室,却是被前人洗劫一空……
再往后,穿过一道拱门,却是一片柳树成荫,一汪河墉莲叶,两道红瓦长廊分左右蜿蜒曲回,四座六角凉亭分布四方,内置石桌石椅,整个后院虽看着有些破败,但收拾收拾,倒是一个不错的后花园……
前后七天,一百多人忙前忙后,终于将整个宅院收拾干净,将破败的地方重新修补,河底也重新淘了一遍,假山石洞也都冲洗干净,又将各个院中不要的东西全部扔掉,采买了些新家具,新用品,将各个宫门、院落,都重新布置了一番。
如此一番下来,即便有张让赠送了部分,但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也用去了王越几千吊钱!
好在王越当初在上党打劫了张家,有些家当,否则光这笔翻新的钱,便足以让王越倾家荡产!
眼见王越源源不断的拿出新钱,新银,本有些不怀好意的张让,听了管家的汇报,却是郁闷的打空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见宅院收拾得差不多了,王越便每人发了一吊钱,将那些帮忙的下人打发了,留下十名俏丽的丫鬟,二十名勤快的伙计,开始弄着那些从张家打劫来的各色摆件,将自已的大院装饰得有横有样,贵气十足。
等所有的琐事弄齐,各人也安置妥当,已是十日之后了。
这一日,王越带着史阿,回到张府,又来拜谢张让,王越又送上一对古玩把件,张让也不客气,笑眯眯的收了下来。
两人聊了半晌,很是愉快,多是张让问,王越答,打听的却是王越在并幽翼三州行侠时的趣事,别说张让、史阿,就连一帝侍候的丫鬟、下人们,都听得津津有味,羡慕不已。
云游江湖的趣事,以前也听吟唱诗人、说书妄人说过,但那些似乎都很虚假,都很空幻,这会听王越说他自己的历经,那种剑行天下,行侠仗义的逍遥自在,各人听来,却是如切身体验一般,更加真实有趣,更加令人心驰向往。
张让眼见王越在那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这王越不喜为官了,那种自由自在,那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畅快感,却是连自己都有些心慕。只是自己自小在宫中长大,从一个小杂役,拼搏到如今的宫人之首,无数官史不看皇上脸色,却只听自己吩咐,拥护之人千千万万,但得罪之人更是不计其数。若是自己没了皇上的专宠,没了今日的地位,怕是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唉……”张让暗自叹了口气,捋袖笑道:“王少侠之经历,真是羡煞旁人,只可惜我却身在朝堂,却是身不由已啊,唉……”
王越正说得带劲,听张让这般感慨,心中奇怪,有些不明白,若是不想为官,那便辞官归田便是了,难道那皇帝还能强迫人为官不成?
“唉……等以后,你自会明白的。”张让见王越迷糊,也不多做解释,沉吟片刻,寻了个托词,出去一趟之后,回来便招呼王越接着喝酒吃肉。
酒足饭饱之后,王越便起身告辞了,张让却借口说要去观了观王越的新宅,执意要与王越同去。
王越没辙,只好骑着马,陪在张让的马车旁,一同向东而去。
夕阳西下,金黄色的余辉照耀在大地上,将奢华的京都,再次染上了一层富贵之气。
王越用手遮着红日,望向两旁匆匆而过的行人,想起远在辽东的家人,又想起布置得差不多的新宅院,心中一阵激荡,隐隐有些期待接天心她们接来时的欢乐景像……
正在王越咧着嘴轻笑的时候,突然,从东面街角呼呼的窜出来数十名黑衣人,舞着长枪大刀,一边冲,一边大声呼喝着:“杀掉张常父!杀死这个宫人!”
王越大惊,紧忙招出巨剑,护在了张让马车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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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士子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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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张让马车不足百丈的一座酒楼之上,三名青衫文士围坐在窗边一张大桌上,眼睛盯着街口张让的马车,眼中充满着仇恨。
下首一名瘦弱青年义愤的冲上首文衫中年嚷道:“程大哥,那阉人就在楼下,我看不如马上招呼弟兄们下手,正好趁其不备,直接斩了那阉人贼首即是,还要等些什么?”
文衫中年望着楼下的目光也似喷火一般,但却硬生生的压仰着自己的愤气,咬牙说道:“不急,再等一等。我们都等了十多年了,不在乎再多等上一时三刻。”
瘦弱青年望了望窗外,见那张让的马车正在快速的通过楼下,急了,冒着汗大声嚷道:“程大哥!那阉人都快跑了,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不杀下去,便要来不急了……”
旁边一名青衣女子,抿了抿嘴,挑眉说道:“文三哥莫要心急,程大哥这般考虑是对了。最近那天下第一剑客王越,常傍在张让左右,按上回之事来看,我们怕无人是其对手,加之我们人手本就不多,若是我们动手早了,怕是那张让要从街口逃窜了。只有等那张让的马车进到街中,我们从两头截断,四面箭雨直下,必将那张让乱箭射死!”
“哦,原来如此。”瘦弱青年恍然大悟,望着楼下马车旁的英俊少年郎,咬牙骂道:“什么狗屁燕山大侠!一阉人走狗而已!枉我以前还那般推崇于他,算是我文央瞎了眼了!哼!”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望向王越的目光,多有痛惜,多有义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正在众人市场议论王越的时候,忽见楼下街角冲出十几名黑衣人,一边呼喝着,一边将张让的马车拦在了十字路口……
那程姓中年文士拍案而起,惊呼怒喝道:“怎么回事!为何不听信号私自行动?窦辅呢?他在哪?”
众人大惊,纷纷聚到窗前,四下寻找着,却是没有找到窦辅,疑惑的说道:“没见五弟啊?他人呢?”
青衣女子打量片刻,疑心说道:“程大哥,有些不对!你看那些黑衣人,虽有蒙面,用的却是丝绢,脚上穿的亦是红棱彩鞋,俱都价值不菲,好似不是我们的人!”
众人闻言亦定睛看去,果然发现那些黑衣人个个衣着不凡,自家士党天天躲避阉人抓捕,却是哪有余钱采买这些奢侈之物?
“那……那会是谁?”瘦弱青年傻了,呆滞着脸在那郁闷得直挠头。
那程姓中年文士捻着胡须,沉吟片刻,眼见那张让的马车在王越的护送下,隐隐开始转道向南,心中暗急,咬牙吩咐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文三弟,你去北面通知羊二弟,令他带二十人掩向西面,借助河桥,拦住张让,不让他向东面逃窜;尹四妹,你去南面通知窦五弟,令他带着全部人马,快速奔到张让前路,将张让的马车赶回来,别他他逃到南边去!我带着所有弓手,向前百丈,埋伏在街口,等那张让马车回来,便万箭射死了他!到时你们要注意与他保持距离,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瘦弱青年、青衣女子闻声一同站了起来,齐声呼道。
“好!行动!”
三人各分东西,准备再设埋伏,弥补那些黑衣人所留下的漏洞。
王越见那黑衣人来势虽凶,却在张让的指挥下,被护卫们一个个的都截了下来,捉对的在街边大打出手。
张让坐在车中,探出帘来,气愤的叱道:“王少侠,你看!这便是京中!这些士人贼党是一日不得消停,我一出门,这些贼人便要截杀于我!我的命却是时时悬在裤腰之上,实是朝不保夕啊!”
王越小心的护卫在左右,盯向那些黑衣人也有些恼怒,心说这些人也真是烦人,三番五次的在自己面前骚扰,虽力量有所不足,却着实惹人讨厌!
王越闷不作声,护卫着马车,徐徐向南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