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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修道院的房间里,人们待我和妈妈还在的时候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我成为了圣徒……我知道很多秘密,但祂总是在回廊的阴影中如光显现,告诫我不要乱说,会招惹灾祸。我受封之后,祂就很少出现了。但……但我爱祂,祂是我真正的、唯一的父亲……他们,在世间咆哮的魔鬼,在红月帝国犯下罪孽的狂徒,怎么敢亵渎祂的圣殿、怎么有资格念诵祂的圣名!”
她发出愤怒的咆哮,又很快拉直白袍,挺直腰背。
她闭着眼睛,步履不停,直直走向黑牢尽头的铁门。
米哈伊尔看着前方:
“我不该出窄门的。原本,我应当是出不来的。至少在做完一切我想做的之前……像浮士德博士那样。但我不是浮士德,在那之前就该死了,父神也不会喜欢做了那一切的我。”
安娜答道:“科斯特罗玛为你扭曲了窄门后的世界。加布里埃尔去圣春岛找来了人面鸟锡林,伊万·库帕拉兄妹听见了锡林的歌声,忘记了彼此,在罗斯河上相见时便坠入爱河……教会以兄妹行淫的罪名征讨他们。”
“那加布里埃尔真是该死。”米哈伊尔嘟哝着,“父亲还活着吗,安娜?我是说丰收之神,伊万·库帕拉。”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活着。”安娜想了想,“只能说,他有活过来的可能。”
“本来妈妈也有吧?”
“是。”
“她是因为我的任性才蒙……才死的。”米哈伊尔抬头望着铁门边上爬满青苔的石砖,想起雏鸟修道院的地牢。
“蒙主恩召不是什么坏词嘛。”安娜说,“你要是不进窄门,你就不是米哈伊尔了;你要是不救人,也不是米哈伊尔,从来跟爱情无关。米沙,科斯特罗玛并非死于你的任性。她也只是把门放在那里,扭曲空间逼迫你回到真实的世界。她没有给你钥匙。”
米哈伊尔抬手隔着衣服捏紧了吊在胸口的黄铜钥匙。
“门里的世界是独属于父神的真实。”安娜瞥了他一眼,“历史和你都是真实的,但发生的一切不是。”
“可在里面发生的一切是我自己做的。真实的我在真实的历史中,如果……如果他不那么做,我是不是有可能把他带回来?”
“历史是无法改变的。”安娜睁开眼睛,双手按在铁门上,眼睛和掌心荡出一圈圈金色光晕,门中机关吱嘎旋开的声音清晰可闻,“改变历史意味着一切重来,我们仍然要在这个世界坚守到末日,然后又从创世开始。我们只会以不同的方式迎接同一个末日。”
米哈伊尔的手按在一条陈旧的裂痕上:
“你第一次带我来的时候我五岁,门上并没有这道痕迹。在窄门背后,我放跑了所有犯人,一个女巫用斧头留下了这条痕迹。”
“因为她是坎迪·凯恩。”安娜转过头来,“某种意义上,她的力量与父神同源。但是——这也是我要告诉你的东西之一。您的爱德华兹先生和父神的关联是你想不到的紧密,可以说,您在门后遇到的爱德华兹先生就是外面这一位的半身。”
“那我不是更应该把他带出来吗?”
“也许你已经做到了。”
“……什么?”
米哈伊尔大吃一惊,安娜不再回答,轻轻推开铁门。
吞没一切的黑暗从门后溢出。米哈伊尔愣了一下,才发现只是因为没点灯。荒废多年的阴冷地牢闻起来居然比黑牢要好些,但是寒冷异常。
门后是一条狭窄的过道,两侧各有两扇相隔不远的铁门,尽头还有一扇。米哈伊尔在后边关上门,安娜转过身来忧伤地笑了笑:
“好孩子。”
“别这么说。”
“过来点,米沙。跟我靠近些,你很害怕。没关系。”安娜踮起脚来,摸了摸他的肩膀,仰头望着他,圆圆的脸蛋和眼睛里充满圣洁慈爱的担忧,“靠得近些,我们去那间屋子里说话。”
米哈伊尔抓着骑枪,落后她一步。这五个房间看起来废弃多时,安娜没动用“全知”,一脚踹开了走廊尽头的铁门。
狂风飞雪长驱直入,米哈伊尔连忙抬手支起一道无形壁垒,将风雪拦在用几块木板草草钉住的窗户之外。
这个房间的另一侧竟是悬崖飞涧。这么说来,黑牢就在圣所的正下方。
安娜环顾一圈翻倒的桌椅书柜,说:
“这是休息室。”
屋内有四个壁炉,一张大桌子、九把高背椅、三张天鹅绒面软椅、三张小茶几、六个书柜、四个储物柜,在那个古老的年代里居然还配有通自来水的洗手池,不过水管早已冻裂了;两侧各有一张小床,也塌了一大半,和整个房间一样没在积雪中。窗外风雪呼啸,窗框上的木条摇摇欲坠。
“米沙,”安娜抓住他的双手,轻轻地说,“你坐下。坐下听。有什么问题,坐下之后我来为你解答。”
米哈伊尔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他清理出两把椅子,安娜按着他坐下,自己却没有,只是扣住他的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我想知道,安娜,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有……他,”米哈伊尔咽了口口水,越过房门看了走廊尽头的铁门一眼,“他叫什么名字?”
安娜猛然低头,额头撞在他的额头上。随着安娜沙哑迷幻的嗓音,这间积雪的房屋迅速温暖明亮起来,书架立起,书页复原,一个个来来往往的神职人员端着热茶互相叫骂。这座死牢在米哈伊尔眼中活了过来,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羊皮卷轴和草稿纸漫天飞舞,烟叶和熏香缭绕其中。白衣教士和炼金术师们坐在椅子或桌子上高谈阔论,用古老的语言争论下一步的方向,黑魔法和巫术的手段熟练地从一位红衣主教口中吐出。
一片燃烧的羊皮纸缓缓滑落,米哈伊尔看见了尚未燃尽的一行字。
与此同时,安娜回答道:“亚伦·扬·爱德华兹。”
亚伦·扬·爱德华兹。米哈伊尔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一时间屏住了呼吸,又仿佛尘埃落定。
他慢慢地、放松地想,他叫亚伦,和前代圣徒中的“铜蛇”一个名字。
“时间紧迫,米沙,我不知道你在窄门背后遇到了什么,但大约可以猜到。所以我带你来这里,我是来折磨你的。是的,米哈伊尔!你就要取代我的父神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爱也好恨也罢,拯救祂、赶走祂!”
安娜的语气急促而热烈,嗓音却缥缈得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米哈伊尔惊愕地睁开眼睛,似乎是想看清她的神情。但他们的额头抵在一起,叫人头晕目眩。
“首先,我们来说说贤者之石。看你的反应,你也打过它的主意……失败了?在真实的历史中,它被用在了爱德华兹先生身上,或者说四十号。他年纪小,刚来的时候二十一岁,但是伊莎贝拉很喜欢他,伊莎贝拉来过一次,在这里……”
安娜指向一个壁炉,米哈伊尔望着它,好像那里有个幽灵正在若无其事地朝他微笑,年轻又美丽。事实上,下一刻室内的景象又改变了,茶几上摆着银质烛台,一个棕发绿瞳、面色苍白的青年戴着白手套,优雅地沏好一杯红茶,微笑着看着他,那眼神平静得叫他头皮发麻。
女圣徒忍耐着此地残留意志的冲击,极力回溯过去的幻象:
“那已经是第三年了。她要祭司们把他洗干净,穿上阿诺德·爱德华兹的旧衣服,坐在壁炉边等她。然后她穿上低级执事的黑袍,穿过没人敢说话的寂静的过道,在他面前丢下一只手。那只左手已经腐烂了,大拇指上套着一枚绿宝石戒指。亚伦跪在地上,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伊莎贝拉跟他说话,他给她倒茶,对她微笑。看那边,米哈伊尔,真是一个很有礼貌的年轻人,相貌英俊,笑起来竟还有点天真。”
米哈伊尔哑声说:“是啊。我见过。”
作者有话说:
'2'启示录22:13我是阿拉法,我是俄梅戛,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后的,我是初,我是终。
此亚伦非彼亚伦,亚伦最早应该是摩西的哥哥的名字,也是圣经中以色列第一位大祭司长。米傻just感叹一下这户人家害挺虔诚()
恭喜米沙终于知道老婆叫什么了!
第71章 18五个房间(4)
“那个时候,试验已经成功了一半。被试验者身上总是带着伤,但愈合得很快。每个月末,他们都要打扫黑牢,清洗地面。他们的衣服被鞭子撕开,一旦倒在地上,皮肤就会黏住,如果附近没有别人,狱卒会过去把他们从地上撕下来,然后他们的皮肤开始生长,旧的组织成为新的工作。至于亚伦先生——我们刚才踩过的每一寸地面上大概都有他的血和肉,事实上它们很可能还活着。
“不得不说,人类的意志在某些时候可以坚如磐石,比圣徒更甚。他已经不能算一个人类了,但也不是个吸血鬼……您见过患肿瘤病的病人吗?他的内脏和骨骼每时每刻都像肿瘤那样增生,又迅速地衰败死亡,他时时刻刻处在生与死的边界。”
“安娜,安娜……这和贤者之石有什么关系呀?”米哈伊尔想抽回手抱头痛哭,或者朝那些行尸走肉的绿眼睛伸出手,可安娜的双手坚若磐石。
“您看到了什么?”她用的“您”这个词更让他害怕了,“回溯建立在语言之上,但语言无法表述全知,全知也并非全能,我们看到的也许并不一样。
“他真的是人类吗?要没有‘全知’的权柄,我也会支持伊莎贝拉的谎言,我会认为他们一家原本就是吸血鬼。他穿着二战时期的教会军服,手还有些不稳,因为他原本的手指断了;斯威特祭司接指的针法很烂,但他的身体接受了新的肢体。伊莎贝拉发现他在杯中下毒,问了他三次这茶如何,他都说好,于是伊莎贝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后将他的左手按在桌上,用餐刀剁掉大拇指,捡起戒指离开了。”
米哈伊尔的眼神直勾勾地穿过安娜,看见那双绿眼睛始终注视着自己,既不哀求,也不愤怒,只是望着自己这个方向的虚空,像看一面镜子。
“您知道鼠刑吗?”安娜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按得更紧,走廊左侧的一扇门轰然敞开,“在古代,诺伦和伊里斯的贵族用这种刑罚处决罪犯。因为被发现给圣徒下毒,他被绑在三号房间中的十字架上,炼金术师在铁桶里装一半饿了两天的老鼠,把铁桶钉在他胸口,接着点火灼烧桶底。老鼠们没地方可去,就会咬开他的衣服,吃掉他的肉,从肋骨间的洞中爬出去。但是他一直凶狠地盯着所有人,他们纷纷撇过头去,有人烫坏了他的左眼,但它很快就长好了,比坏掉之前更明亮。”
亚伦那样凶狠地盯着的不是任何人,正是呆呆地靠在安娜身上的米哈伊尔。油灯和蜡烛在黑暗中摇曳,映在他被烫伤起泡的脸上。
“……他撇断木架、挣脱绳索、撕开了斯威特祭司的喉咙!然后是另一个!所有人都开始尖叫、奔跑,他冲进休息室杀了很多人,人们想逃,但铁门的钥匙掌控在圣徒手中,他们也是囚徒……亚伦·爱德华兹杀了所有人,他喝了血又吐出来,到处是血。两天后,罗林斯打开铁门,带人来换班,顺道巡查。每一扇门都敞开着,地上堆满尸体,爱德华兹先生就站在休息室门口,太阳从他背后升起来,恰好通过他胸口的洞照在罗林斯脸上。他快死了,但他还活着!”
太阳从吸血鬼的心脏里升起来,温暖地照在米哈伊尔身上。青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一颗水泡啪地炸开,脓水和血水自眼角流下,好像为眼前的圣子流下怜悯慈悲的眼泪。
米哈伊尔紧紧抱着安娜的腰,一颤一颤地艰难地呼吸着。安娜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拧碎了,幸好她们从来不穿束腰,她的皮肉还有点压缩的空间,而米哈伊尔也没失去理智。
他问:“为什么我没有在那时候就出生呢?你们不是已经杀了爸爸妈妈吗?”
“他们在保护你啊,米沙。”安娜睁开眼睛,轻声说,如果米哈伊尔也看着她,会发现她的脸上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对不起啦,米沙。是我发现你的。我打碎科斯特罗玛的雕像,取出了你。我说了谎,我以前对你好是因为愧疚,我只是……觉得你很年轻的时候就会死,该活得快活些。我也爱着父神啊……”
“谢谢,谢谢你,安娜。对不起!”米哈伊尔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下巴,“至少……”
“我希望你坚持下去。”安娜捧起他的脸,凝视着那双没有瞳孔的蓝紫色眼睛,厉声说道,“我要告诉你一切,让你为他痛苦,我很抱歉,但要是你,你会为此爱他,不是吗?你也要知道,如果你输给父神的意志,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去救亚伦·爱德华兹了,他会在你将看到的所有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