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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级的讨论声仍然窸窸窣窣,不敢大声说话,下一场的监考老师走到讲台,声音戛然而止。
沈厌坐回座位,熟悉的薄荷气息仅此将她缠绕,不留余地似的。
监考老师在清点试卷,底下三两名说话的学生声线压得很低,自然没有察觉到。
其中也包括温书梨。
她稍稍向后靠了靠身子,问他:“沈厌,你提前交卷是去做什么了?”
好奇心愈发猖狂,犹如短而小的琴弦弹动,频率极高,声波晃得数不清。
沈厌两指间夹着中性笔,散漫地转了一圈,转到第二圈时,他回答温书梨的问题:“靠近神明。”
什……什么?
温书梨确保自己没听错,她偏转了下脑袋:“你去拜学校的孔子了吗?每一次考试都有好多人拜,听说很有用。”
疼痛感减轻了太多,少女说话的速度逐渐趋于平常。
沈厌没解释,顺着温书梨的话接了下去,“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可以试试。”
她欲言又止,该想着怎么回答,监考老师已经发号施令:“请同学们坐好,我们继续下一场考试,希望同学们稳定发挥。”
没说完的话题便断在了那个章节点。
像是还有后续的连续剧一样。
……
考试为期一整天,六门课程时间划分下来,利用的充分,不多不少。
全市的联考,难度必定是有的,只不过还没达到地狱程度。
课间晚自习。
各科课代表尽职尽责,把试卷答案书写在黑板上。
每一块区域的标注清晰易见,底下的众人开始了紧张而又错乱的对答案环节。
药物作用导致温书梨迟到的困意倏然来袭,她努力打起精气神,抬头看向密密麻麻的黑板。
核对下来,温书梨懵了一瞬。
写在试卷上的潦草答案与黑板上的出入极多,是平时的两到三倍。
说实话,她有点不太相信这是自己做出来的卷子。
单拿一科的英语而言,二十道题的完形填空错了整整八道,数学最容易拉开差距的单项选择失了二十分,也就意味着错了四道选择题,语文更不用说,古诗词默写和诗词赏析偏离答案,大致意思都没有对上。
最擅长的理综还可以拯救,但语数英主三科与别人错失的分数实在太大了。
不可能吧,她贪心地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如果真的是这样,成绩好像失去了可以拿出手的资格。
温书梨闭目沉浸了会儿,继而双眼睁开,想不出任何可以为自己辩论的理由。
心被打乱了,无节拍、无规律的。
其他人的反应也确实和以往不同,但他们其中的温书梨,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艾蝉估算她能考六百五十分左右,迟川六百九左右,严晟凛六百出头,沈厌的话,七百以上,平常发挥第一不成问题。
而她,好像才接近六百二十分。
“梨子,考得怎么样?”迟川扬了扬下巴,问她:“你和小艾应该差不多吧,六百五十分不成问题,我相信你的实力。”
还没说话,严晟凛仰天长叹:“我佛了,无论是六百多还是五百九十多,我都坦然接受,学习嘛,讲求心平气和,心态稳住就行。”
迟川笑了:“那打把游戏庆祝庆祝?杨姐不在班级看着,难得的好机会啊。”
提起游戏,严晟凛两眼放光:“来啊来啊,我这次选个打野,换换手感。”
“行,别老用一个英雄人物,要学会全面覆盖,多学学我。”
下一秒,话音刚落,杨絮走到后门停住,咳了声:“我对手机的管控是不严格,但不代表一味地纵容。”
“手机收起来。”
迟川和严晟凛反应速度极快,刚拿出的手机一个疾闪消失。
女人清了清嗓子,“威胁”道:“下一次看见就不是提醒那么简单了,在学校遵守纪律,注意分寸。”
两人异口同声:“好的,老师。”
随后,杨絮勾了勾手,示意温书梨过来。
温书梨表情呆滞,默了两秒才走出教室。
如果没猜错的话,杨絮让她出来绝大部分原因与这次的期中考试有关。
果不其然,女人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温书梨,你期中考试的成绩不是很理想。”
因为刚刚对过答案,这次的成绩是什么样的水平,温书梨很清楚。
她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五中的阅卷速度,大家都知道很快,机器扫描答题卡判改出错的概率基本在百分之一左右。”杨絮先是给她做个铺垫,手法偏向于语文中的欲扬先抑,“但你的各科成绩,除了理综之外,其他三科不敌班里的前二十名。”
听到班级排名的敏感词汇,温书梨心里的谱更确定了。
二十名开外,三十人的重点班二十名开外。
一次像是坐过山车时高时低的冰点打击。
班主任这边最先知晓成绩,在办公室的时候,杨絮对班里的每一位同学进行排名上升还是下降的具体分析。
其中发现温书梨的成绩和刚开始的开学考成绩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倒退了八名。
十三名和二十一名的概念,在重点班绝对史无前例。
杨絮直接告诉了她,想点醒眼前姑娘:“班级二十一名,温书梨,你要好好想想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
“五中虽然是公立高中,开设重点班和平行班之分就是想把好学生集中在一起,你现在觉得可能没什么,时间不等人,真要到一年后的高考才醒悟,那便真的晚了。”
“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更不想让你被埋没于此,未来谁也不能替你做决定,能做决定的只有你自己。”
杨絮性格直爽,不会像打着虚情假意对你好的人那样拐弯抹角,身为人民教师,教书育人的道理不可能不懂,又是重点班的班主任,肩上的重担即使再重,她也毫无怨言。
少女的心情五味杂陈,心里的声音在说:温书梨,你的目标是什么?
目标的缺失,间接导致人没有前行的动力。
艾蝉问过她:“梨梨,你想考什么大学?”
温书梨不确定,最初拟定的计划上一个普通一本就可以。
但俗话说,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她好像明白了,不想沉沦世俗、不甘于平庸,她想站在偌大的舞台上熠熠发光,站于金字塔顶。
“上京大吧。”
这是沈厌对她说的话。
京城大学,国内最高顶尖学府,数百万数千万人想挤破头踏进的门槛,竞争猛烈,甚至不会管别人的“死活”。
她……要上京大,一定要。
杨絮呼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书梨,能告诉老师你的目标学府是哪所吗?”
只是一句话,酸软霎时弥漫于眼周,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涩得发苦。
类似于柠檬与咖啡、话梅与苦荞麦。
“京大。”温书梨说。
杨絮好像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大学?”
少女再次说出:“京大。”
更加坚定不移,像是没人改变她。
杨絮颇感欣慰,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鼓舞她的心,“老师相信你。”
似是勾起了回忆,女人扯出题外言语:“我也是京大毕业的,不得不说,京大的实力很强,强到一个清溪省攀上去的人数仅仅是个位数。”
“知道五中为什么如此看重沈厌吗?”
她当然知道,因为沈厌是被提前敲定的下届清溪省省状元,天赋与实力并存,是最强者。
温书梨说:“我知道,因为他成绩优异,同样的试卷、同样的题型,他会用不同的方式求解,超乎常人。”
杨絮笑了笑:“对,他的思维方式拓展很开,这当然和天赋紧密相连,但天赋没那么高的人也可以照样拿个第一看看。”
“我们生在亿千万公顷的土地之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女人转过头,对她说:“所以说,温书梨,你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个,终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闪光点。”
回到教室,严晟凛以为温书梨被杨絮“训”了一顿,脸上神情“闷闷不乐”。
“梨子,考试成绩有好有坏,我们不要过多地在意,下……”
男生的话只说一半,因为温书梨说:“我没有不开心,相反之下,我还挺开心的。”
“蝉,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知道答案了。”
艾蝉想不起来具体是哪个问题,她略微茫然:“哪个问题呀?”
温书梨翻开作业本,在空白的纸写上两个大字。
——京大。
“我们的群名是奔向京城大学,可我好像没有坚定过这个选择,现在,我确定了。”
温书梨轻轻点头,肯定自己,“上京大。”
身后的沈厌蓦然轻笑,嗓音如潺水:“确定了?”
她的回答依旧坚定:“不会改。”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靠近啦
第39章
考试成绩下退在某种条件下不是一件坏事; 就比如现在,温书梨做出住校决定。
“你要住校?”温子旭在洗漱台听到她们母女二人在客厅的讲话,神情不可思议。
温书梨回过头; 眼睛盯着嘴周满是白沫的温子旭,“很奇怪吗?住个校而已; 你可以; 为什么我不行?”
男生赶忙漱了漱口; 囫囵搓了几把脸,“不是不让你住校,你从小到大都没住过,突然住校肯定会不适应; 到时候可别哭着找我哈。”
“才不会。”温书梨否决道。
这点温书梨承认; 她是没住过校; 最根本的原因是对集体生活太过陌生了。
上初中时,林芷情鼓励她住校,说可以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但那时候的温书梨的叛逆期好像提前了些。
她说不想; 真的不想住校。
排斥说不上,就是心底的声音单纯告诉她,住校不好。
林芷情同温子旭的态度一样,女儿忽然住校也让她猝不及防,声线放软:“梨梨; 你知道妈妈并不是多么看重成绩; 尽你最大的努力就可以了,这个住校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女人的教育观点开放开明; 她和温明最关心的是孩子的身心健康; 只希望他们能够快快乐乐就好。
“妈; 我决定了,要住校。”
头顶白色线条灯发散照耀,洒向房间里的每一处。
同时落于少女细长轻颤的眼睫之上,继而眨动,一个微小到再不能微小的动作,也能撩拨触及对方心弦,宛若大漠孤沙中生命力顽强且冰壶秋月的绯红玫瑰。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林芷情知晓温书梨的脾气,一旦决定了某件事便不会轻易改变,没有除非。
“好,我给老师打个电话,说一下住校的事情。”林芷情答应了她,拿起手机拨通杨絮的电话号码,走向阳台。
温子旭往嘴里抛了个花生豆,边咬碎边说:“妹,我们老班也说了这件事,住校申请书已经下来了,怎么说也是亲兄妹呢,住校都住得那么同步。”
“不一样,你有点偏向被迫的意思,而我,”温书梨一手比了个“七”的手势,对准温子旭,双唇无声地“啪”了一声,幼稚却不失可爱,“是、自、愿、的。”
温子旭懒得反驳,惯着她,笑了:“嗯,你还是最漂亮的。”
…
306宿舍靠门的空床位还在,温书梨把东西都安顿好,伸了伸懒腰,“第一次住校,隐隐有些期待。”
她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住校,为什么做出一个以前从来没有做出的决定?
简单来说,住校可以缩短时间,提高学习效率,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学习而服务。
可……好像遗漏了什么。
是因为自己突然找到了前进的方向?亦或是沈厌让她上京大?
假如迟川让她上海大,深大,她也是如此坚定吗?
不太是吧。
“蝉。”温书梨从床上弹了起来,长卷及腰的栗棕发跑到鼻翼、侧脸、耳边,有种仙女下凡不染尘埃的凌乱美。
“我忘了问你,你那天是怎么知道我痛经的啊?”
英语考试时的温书梨疼得移不开意识,脑中混杂不堪,只觉得记忆被搅乱,拼凑不出一块完整的来。
温书梨慢吞吞道:“现在才想起来。”
艾蝉不会撒谎,但也不想不遵守约定,“梨梨,我们相差大概半个月吧,时间一推算,自然而然便知道了。”
理由应该可以让温书梨信服。
其实,艾蝉也有一点私心,她想让温书梨明白沈厌对她的喜欢,可温书梨同她说过,她有暗恋的人,想找到他。
如果沈厌就是这个人该多好啊。
单向喜欢需另一方承受太多未知变数,就像她现在对某个人动了心,也只是悄悄在角落观看,连伸出手试探的勇气都没有。
“暗恋”二字,仿佛被造就出来便赋予了“不能窥见天光”的意义,待于蜷缩的角落,憧憬消减,刺入脊骨。
温书梨大抵是信了,“这么一说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