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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点犹豫即便未摆于脸上,也能让云葭猜想到。
“还不进来?”
云葭隔着那层薄纱,笑着冲裴郁说道,说完,稍顿,少顷又看着他笑说一句:“还是今晚,你就想与我这样隔着这层薄纱说话了?”
话音刚落。
那层薄纱就立刻被人匆匆掀挑起来,没有一点犹豫,几乎是迫不及待的。
纱幔在他手中,裴郁那俊美的面容便再也没有遮掩一般曝露于云葭的眼中,天上的月光倾泻下来,全都照在了他的身上,衬得他愈显无边风华。
从一开始——
他们甚至都还不算熟悉的时候,云葭就知道裴郁是好看的。
前世曾被裴郁拒绝的那些女子,大约是面子上过不去,曾在宴会之中说过裴郁许多坏话,说他没有教养、说他命中带煞注定孤寡,说他性子不好一看就不会是疼娘子的那种人……可无论她们怎么不喜欢裴郁,都无人能违心说他丑。
他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甚至越长大越好看。
与裴有卿不同,裴郁的美貌是凌厉且毫不保留的,如黑暗里开出来的荼靡花,神秘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他面上的五官无一处不出挑,墨眉、薄唇、笔挺的鼻梁以及因为长大而逐渐变得锋锐深邃的轮廓,可最好看的还数他那双眼睛。
黑色明亮的瞳仁仿佛可以看透照清一切事物,又仿佛具有摄人心魄的本事,让人不敢直视。
不过平日恐怕也没人敢与他直视。
他实在太冷了,性子冷,一双眼睛也跟寒九天里的风雪一般,只消一眼,就让人如被风暴裹挟一般,只不过如今那双仿佛风雪般的眼眸却化作炽烈的夏天,在看到云葭的那一刻就迸发出了最明亮最璀璨的光芒。
唇角也抑制不住向上高高扬着。
他一眨不眨看着云葭,仿佛世间万物都成了虚无,他的眼中只有她,也只剩下她。
这种专注让云葭才平静下去的心跳又无端变得急促起来。
在裴郁这样的注视之下,云葭只觉得那股子羞赧又卷土重来,让她有些不大敢看他了。
只不过云葭实在太清楚裴郁了。
她若真的不看他,不说话,恐怕两人今日真的只能演一场没有声音的皮影戏,变成无声的默剧了。
“……还不进来。”她冲裴郁发话。
倒是乖。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刚刚还站在凉亭之外目光灼灼看着她的某人这就答应着放下帘子进来了。
进来之后看了一眼亭中,目光落于云葭身旁的位置,只是没有云葭开口,他并没有径直入座,却也没有去往别处,而是低眸看着云葭,仿佛在用眼神跟她询问“我可以坐下吗?”
云葭看懂之后,便忍不住笑了。
“坐吧。”她拿团扇轻指身旁的位置,瞧见他立刻眉开眼笑坐在她的身边,一双眼睛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她。
云葭过往时候虽已习惯旁人的注视。
但从小到大,也无人像裴郁这样一直看着她,真的是一眼都舍不得落下。
这样的专注总是让人欢喜却又让人害羞。
云葭到底没忍住,在裴郁一眨不眨地注视下,小声同他说道:“不许一直这样看我。”
他再这样看下去,他们今晚真的不用说话了。
原本看得好好的裴郁听到这话似错愕一般轻轻眨了下眼,他的眼中还藏着迷茫,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让他看,但他还是听话的轻轻应了一声好。
同意了。
只不过从语调都能感觉到他的失落。
转过头,没再正大光明一直看着云葭,但一双眼睛还是不时地往云葭这边瞧,仍是舍不得不看,却也小心着,像是怕被云葭发现一般。
可怎么可能不发现呢?
云葭又不是没有感知的木头人,在他这样一次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偷看下,她若是没发现才就真的是怪了。
见他十分小心地往她这边偷看,却又像是怕被她抓到似的,每次时间都不敢持续太长。
云葭感觉自己刚才那话好像有作用,又好像没什么作用。
终于——
在裴郁又一次偷看过来的时候,云葭直接看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对接,明显能看到裴郁的眼神怔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垂下了头,跟做错事的小孩似的小声与她说着抱歉:“我错了。”
云葭挑眉。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听他说这样的话了。
只不过头一回是字条。
“错哪了?”云葭故意问他。
裴郁回答得很快:“不该不听你的话。”
“那以后还这样吗?”云葭继续问他。
这次裴郁却没有立刻回答。
从云葭的视野看过去,能看见他紧蹙的眉宇,像是攒着几座山峰似的,他挣扎许久之后,忽然犹豫地抬头看了一眼云葭。
云葭从未听他拒绝过。
以为这次他也一定会答应,还想着等他答应之后再逗逗他,却听他用很轻却又没有一点犹豫的声音与她说道:“还这样。”
刹那间,云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微微睁大一双眼睛看着裴郁:“什么?”
裴郁看着她抿唇道:“我还敢。”他不仅说了,动作也忽然变得大胆起来,明明眼睛还直勾勾看着云葭,手却一点点试探性地往她那边伸,然后在云葭低头快要注意到的时候,轻轻合手把她的手握于自己的手心之中。
能感觉到她的惊讶。
他却不曾松开,仍牢牢握于自己的手心之中。
可他同样又是胆怯的,这样一个动作做完,他就已经变得紧张万分,怕被拒绝、怕她不高兴,就连握着云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了。
“我想看你,我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我还想牵着你的手。”
他在重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微哑着嗓音与云葭说道。
看着云葭望向他时惊讶万分的眼神,像是不敢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他该怎么与她说呢?
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看着乖巧,实则贪心,她的纵容和关怀让他变得越来越贪婪。如果不是时机还不合适,他恨不得昭告天下,于外人面前隐瞒掩藏已是他能做的所有,与她独处之时,他只想如那夜一般,与她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可他同样害怕、同样忐忑。
在她长时间的震惊和无言之下,他的喉咙和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攥住了一般,心里的那点信心和一往无前又再次变得瓦解起来。
裴郁轻抿薄唇,最终心里的那点贪念和欲望还是被她战胜,怕她不喜欢,裴郁垂眸,原本握着她的手也开始一点点松开。
嘴里一句“对不起”还未说出。
裴郁就发觉自己原本松开的五指忽然被人握住了。
浓睫微颤。
他抬眸看去,果然瞧见那只如玉一般洁白又仿佛如水一般柔软的手此刻正握着他的手,似不敢相信,他的视线一点点上移,落于云葭的脸上。
先前弥漫于她脸上的那点震惊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她又变成他平日最为熟悉的模样,高贵、清艳、沉静……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她挑眉询问他:“不是说还敢吗?怎么又松开了?”
明明裴郁要比云葭高许多。
即便这样坐着,他也要比她高出一个头。
可裴郁总觉得每次当他看向她的时候,都是在仰望,她就像神女一般睁眼俯瞰世间,而他是她最卑微也最虔诚的信徒,他并不觉得如何,反而心甘情愿。
他在她的注视之下没有一点躲闪,诚实地与她哑声说道:“……我怕你不喜欢。”
所以即便再想还是选择了松手。
“谁与你说我不喜欢了?”
云葭这一声,太轻,裴郁未曾听清:“什么?”
他不得不又询问了一遍。
云葭却不肯再说了。
这样的话,对她而言还是太过大胆太过放肆,她说不出第二遍,可他这样热烈赤忱的情意,她也不想辜负,舍不得辜负,也舍不得他难过。
她依旧牢牢地紧握着裴郁的手。
在他怔然的注视下笑着与他说:“牵着吧,我准你牵,也……”她微抿红唇,补充完后面半句,“准你看。”
几乎是话音才落下,云葭就看见身边原本那个神色低落的少年震惊地睁大了那双黑亮的眼睛,他似是欢喜至极,忘记反应,只剩下本能的直勾勾地看着她。
比先前还要大胆还要炙热。
云葭的脸颊都被他看得变得滚烫起来。
心中少有的羞赧让她忍不住想转开脸,避开他这样猛烈的注视,嘴里也跟着轻声说道:“再不牵,我就收回了。”
她虽然这样说着,但牵住裴郁的那只手却并没有一点松开的迹象。
可裴郁还是担心她会如此,嘴里说着一句:“别收回。”然后急忙反握住云葭的手,紧紧地扣于自己的手心之中,比先前握得还要紧,生怕她松开收回。
这样过了一会,确保她不会再收回。
他又看着云葭试探性地跟那夜一样,于指缝之中一点点变成十指交扣的样子。
他做这个动作十分小心,也十分紧张。
甚至一直看着云葭。
但凡她流露出一点不喜欢不开心,他就会立刻老老实实收回,变成她能接受的模样。
可从始至终,云葭只是在最初感觉到的时候身形微微顿了一下,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反应了,她如那夜如先前一般,一直纵容着她身边的这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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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已经知晓他并不如表面那般听话。
即便她已经看出他的贪念和欲望。
可她还是选择纵容他。
十指相扣的那刹那,裴郁和云葭谁也没有说话,云葭甚至没有回望他,两人就这样轻轻交扣着彼此的手于这四下无人寂静夜中享受着这一份久违的见面和触碰。
可这样的时候,其实什么都不说也已经足够了,于他们二人而言,尤其于裴郁而言,能在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她,能与她这样安安静静地相处片刻,享受这样温馨的静谧,无人打扰,他就足够欢喜了。
裴郁牵着云葭的手,嘴角不自觉向上轻轻扬起。
……
而此时徐琅的房中。
夜已经深了,但徐琅还没歇息,他今日十分兴奋,先前练了一个时辰的长枪都没抵消他心里的那股子兴奋。
他的兴奋自然不止是因为林大河挨了这顿揍,而是从林大河挨揍这事中延伸出来许多。
徐琅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盘算。
如果是他,他想的肯定是自己直接动手,所以从一开始知道罗妈妈受欺负,他就已经想好直接杀去西河村把林大河暴揍一顿了。
而之后于书院之中,长幸察觉出他今日的异样,知晓这件事之后,怕他这样做引起不必要的祸端,便与他商量两人蒙面过去揍林大河。
虽然都是揍,但其中却避免了身份的泄露。
他当时觉得这个法子挺好,但听裴郁分析此事,方才知晓这其中亦有祸端。
甚至还是一个很大的祸端。
他面上的兴奋藏也藏不住。
这会元宝不在,吉祥进来给他倒茶。
徐琅向来不喜欢规规矩矩坐在书桌后面看书写东西,即便于此刻也是往床上一坐,笔墨纸砚四处分散着,吉祥瞧见之后,连眼风都没动一下,显然是早已经习惯徐琅这副模样了。只不过瞧见他面上按捺不住的兴奋,不由挑眉询问:“您还在想西河村的事?”
他显然也知情他今日去西河村的事,甚至还知晓二公子今日也跟着过去了,只不过吉祥实在不明白只是揍了林大河一顿,少爷今日为何如此兴奋?
徐琅听到吉祥的声音,点头。
他接过吉祥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想到吉祥的聪慧,又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今日这事要是你去处置,你会怎么做?”
这冷不丁的,吉祥还真有些被徐琅给问住了。
但也就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就反应过来少爷问的是什么,他略作沉吟后开口说道:“如果只是为了揍林大河一顿解气,属下应该会直接让家里的家丁或者护卫假扮成山贼去揍林大河一顿。”
这样既可以解气,也不会教他人知晓是诚国公府所为。
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却见他家小少爷面上挂着老神在在的笑容,似乎还有更好的妙招,他忍不住笑着道:“看来少爷还另有高招?”
徐琅笑。
却没立刻回答吉祥的话,而是同他说道:“你这法子和长幸想的差不多,你们俩想的都是怎么避开让人知晓徐家人的身份然后再揍林大河一顿,不过你比长幸想得要更周到一些,用的是山贼的身份,即便被人瞧见,他们也不会往我家这边套。”
“那你知道裴郁是怎么做的吗?”他忽然一脸神秘的问吉祥。
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吉祥不由顿了一下,又见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