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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已经知道,她叫阮青青,今年23岁,那年,17岁。
湘城大学计算机学院三年级,学业很好。父母在她考上大学那年离世,目前只有姨妈和姨父照顾她。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挺巧的,骆平江的表弟陈慕昀也在湘城大学念计算机。骆平江甚至想,等表弟回来放暑假后,多跟他打听他们学院的事。说不定表弟还听说过她。
陈慕昀的家庭条件远比骆家好,又是名牌大学生。这些年,陈慕昀的父母也不太看得上这门亲戚。
但陈慕昀和骆平江的关系一直不错,骆平江也不会把上一代的亲疏隔阂,带到和表弟的相处中来。
那天上午,骆平江接到陈慕昀的电话,他回怀城了,约着一块儿吃饭。
骆平江说:要不就今天?
陈慕昀就笑:今天不成,我得陪女朋友。
骆平江也笑:是上次你说的那个不?
陈慕昀答:当然不是,那个就是随便谈了几天,合不来就分了。这个特别好,特别纯,我追了好几年才追到,她也是怀城人。
骆平江:呦,那是真爱了。
陈慕昀:真得不能再真了,她是我的最爱。
这天,饭店里忙过午饭这一茬,骆平江又去了托养中心。本以为又要扑空,打算转身离开时,就看到一男一女从中心走出来。
陈慕昀搂着阮青青的肩膀,阮青青低着头,很温顺的样子。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都在笑。过了一会儿,陈慕昀低头亲吻了她。
——
第二天,阮青青感觉好多了,想起昨天在医院郑涛塞给她一叠合同,她拿出来仔细看。
是托养中心前头两个门面终止租赁的协议,还有两个员工的离职协议,条款都非常清楚,没什么问题。郑涛还没签,她就先放在一旁,等郑涛最终确认了再签。
她又打电话给豆豆奶奶,知道豆豆没有再发烧,放下心来。
又想起昨天早上从医院离开后,就没见过曾曦,于是去了她的房间。
曾曦还穿着阮青青送她的那条裙子,披了件外套,坐在桌前。
满桌堆满了藤条和鲜花,还有五彩颜料和画笔。曾曦对着一桌东西在发呆。
阮青青拍拍她的头,问:发什么呆呢?
曾曦:没什么!走神了……
她拿起藤条,非常灵活地编织起来。
阮青青在旁边坐下,随口问:你老乡走了?
她不问还好,一问,曾曦神色有些不自然,点点头。
阮青青也不戳破,而是也拿起一根藤条把弄着。过了一会儿,她问:是不是男孩子呀?
曾曦的脸红了,低头笑。
阮青青心里却咯噔一下。若是别的十七八岁的女孩,春心萌动,阮青青只会好奇,最多叮嘱几句,看清对方人品。
但曾曦不一样,她太美丽,美得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生贪念。
她又太脆弱,家境贫寒的聋哑人,没有社会经验,不谙世事,仿佛被人一掐就会折断。
阮青青: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之前曾曦谎称那人是老乡,现在也不好改口,于是答:他和我爸妈认识,都是老乡。
阮青青对曾曦怀着的是一种长姐的心态,戒备心和挑剔心自然生出。但是,瞧着曾曦的模样,对人家明显有好感了。
阮青青: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曾曦轻轻打她一下: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阮青青:我好奇啊,普通朋友有什么不可以问的?我也想了解你的朋友圈啊。
曾曦:他就在怀城念大学,还是研究生,是不是很厉害?他还会手语,什么都懂。
阮青青:他多大啊?
曾曦:比我大几岁吧,可能二十五、六岁?我没问。
阮青青:长得帅不帅?
曾曦嘴角微翘:还行吧,就那样,不难看。
阮青青:你们昨天干了什么?
曾曦不好意思说坐摩天轮了,只答:吃饭,到处逛了逛,他就送我回来了。
阮青青沉默。
老乡,二十五、六岁,长得不错,自称大学研究生,主动来找曾曦,还会手语,还请她吃饭。
阮青青不会单纯地认为,人家只是因为老乡情谊,突然冒出来,和曾曦交往密切。
而且曾曦的父母,阮青青见过,没什么知识文化,对曾曦谈不上无情无义,但也是一年到头丢在这儿不管。
很难想象他们会和老家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年轻人有交情,这交情还深厚到让年轻后辈专程跑来,看望照顾曾曦。
当然,也有可能,那人真的是年轻帅气博学多才的研究生,接近曾曦也是真心实意。
但现在,阮青青更怀疑,这人是骗子,满口谎言,居心叵测。
阮青青的脸色变得严肃,告诉曾曦:我觉得这个人很可能是个骗子。
曾曦一愣,低下头,手一下下拨弄着篾条:我有什么可骗的?我没钱,不会说话,也听不到。他那么优秀的人,骗我干什么?
阮青青心头一沉,曾曦已经陷进去了!
阮青青直视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你是我见过最美丽最纯洁的女孩子,有些坏人,就专想占你这样的女孩的便宜……
她的手语还没比划完,曾曦就一把推开她的手,很生气地比划道:不是!他不是这样的人!你没见过他,就说他是骗子!
你太过分了!难道男孩子和我交往,就只是因为我的长相吗?
你和其他人,总是说我长得好看,长得好看,可我不喜欢这样!
难道我除了长相,什么都没有吗?我就不能像个正常女孩那样交朋友吗!
他、他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看着我的样子,就知道没有骗我。
他是真诚的,他是真的理解我,在意我,想要对我好。难道在你心里,我那么蠢,一点判断力都没有吗?
比划完这一通,曾曦猛地站起,冲出门外,不见人影。
阮青青措手不及,又气又悔。两人间还是第一次起这么大的矛盾。
曾曦最后那几句话,掏心掏肺,情真意切,甚至令阮青青心生动摇——难道真的是她小人之心了?
阮青青一人在屋里站了一会儿,也离开了。此时已是夕阳斜沉,红色霞光铺了半个院子,孩子们奔跑打闹玩耍,几个员工在说笑,餐厅传来饭香。
阮青青站在院子里,只觉得这几天,一个又一个困局,接踵而至。现在她只觉得心烦意乱,无处可去。
阮青青突然很想给陈慕昀打电话。仿佛这样,至少他和她,还和从前一样有商有量,一切还在正轨上。
这时候,他出差是不是回来了?
她拿出手机,铃声响了十几声,直至自动挂断,无人接听。
大概……他还忙着吧。
明明前些天,两人还很亲近,约会、吃饭、逛街,开始他们在怀城的新生活。
为什么阮青青有种奇怪的感觉,陈慕昀和她之间,不知不觉也变得疏离?
陈慕昀能有什么问题呢?他只是最近工作比较忙没时间陪她。
阮青青突觉胸中一阵钝闷——是她的心,出现了些许偏移,才会有疏离的错觉吧?
阮青青走出了托养中心,随便上了一趟公交车,到了江边,她下车,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走。
江水缓缓流动,天幕渐渐黑沉,她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第24章 心意(1)
阮青青的电话打来时,陈慕昀正靠在沙发上,阮清苓在喂他吃水果。
以往,哪怕正在跟阮青青做,他也会推开人接电话。但今天他不太想接。
大概此时此刻,太放松太舒服。所以他不太想去面对阮青青。
他想,如果有急事,阮青青一定会再打,会发短信。现在都没有,应该无事。
阮清苓的目光飞快一瞟,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一缕极快的笑意,从她嘴角掠过。
她趴在他怀里,仰头望他:“慕昀,我要走了,不然赶不上末班车。”
陈慕昀起身:“那我送你。”
阮清苓却按住他:“不要,你明天还要上班,我想要你好好休息。而且,我不想在车站,看着咱们分别,这个我受不了。”
陈慕昀心中忽然闪过个念头:阮青青几时对他有过这么柔情依赖的时候?
他拿起外套:“说了送你,走吧。”
阮清苓跟在他身后:“哦……”
结果到了车站,陈慕昀把车停好,送到了车旁,她就哭了,拉着他的手,死活不肯松开,也不肯上车。
陈慕昀好笑又心疼,哄了半天,她还是红着眼,委委屈屈。
最后她说:“我不回去了!明天的课逃一次没关系,我要跟你回家。”
陈慕昀都动摇了,但还是劝道:“我明天要上一整天班,还要陪……也陪不了你。”
阮清苓搂着他的腰,什么也听不进去。
司机和售票员开始催促乘客上车。
陈慕昀叹了口气,说:“好了好了,我开车送你去湘城。”
阮清苓抬头:“真的?”一脸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陈慕昀却只觉得心都被她搞黏糊了,这也是阮青青从未带给过他的感觉。
他捏捏阮清苓的脸:“真的不能再真了,走,不坐大巴了,我去湘城陪你住一晚,明天清早再开车赶回来上班。”
——
当陈慕昀的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时,阮青青正坐在江边的台阶上,望着两岸灯火。
她摸出手机,发现陈慕昀并没有回电话或短信过来,就把手机又放回兜里。
不远处的河岸边,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玩水,还有一两个不怕冷的,脱了衣服泡在水里。
孩子们的惊呼声传来时,阮青青才发现不对劲。她站起来眺望,隐约可见与岸边相距五、六十米的水面上,有个人头浮浮沉沉、时隐时现。江边其他几个孩子都在大声呼救,手足无措。
正值晚饭时间,这段江岸线又偏,只有远远的河堤上,站着三两个人,没人注意到这边。
阮青青立刻跑过去,脱了外套往地上一丢,冲进水里,用尽全力往那个孩子的方向游去。
冰凉的河水浸进口鼻和耳朵,水面荡漾不平,前方视野模糊,隐隐能看到那个人头,身后孩子们的声音杂乱而若隐若现。
阮青青越游越近,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扑通」的水声,她没在意。
终于,她游到了溺水孩子身边,他的脸色煞白眼神惊恐,眼看就要沉下去。
阮青青游到他身后,胳膊一勒,孩子剧烈挣扎。这孩子有十来岁,长得壮实,拖着她往水里沉,阮青青呛了口水,气差点没喘上来,也发了狠,拼命箍着他,往岸的方向游去。
水流很急,阮青青就跟抱着个千斤的秤砣似的,游得艰难,游了三十米左右,力气就耗尽了。但她不可能放弃,只是速度越来越慢。
水面一阵激荡,竟有人迎面大力游过来。天昏地暗、水面颠簸,他的身体朝她迎上,一只有力的臂膀,把她的腰抱住。
阮青青一呆,望见那张冷峻的脸,水顺着他的发梢、鼻梁、脖子淌下,他的双眼深若寒星。
阮青青呼吸一滞。
“松手,我来!”骆平江低吼,松开她的腰,接过孩子。吓惨了的孩子立刻跟八爪鱼似的缠住他,但他毫不在意,也不会被撼动半分。
“跟着!如果游不动就抓住我的衣服!”他说。
阮青青:“游得动!”
两人一起往岸边游去。阮青青注意到,他用完好的那只手臂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臂,就只能轻轻在水里划动,主要靠双腿蹬水。可他蹬一下,就比阮青青全力游出去的还要远。
终于,他们游到岸边。阮青青已精疲力竭,一屁股坐倒在地。
其他孩子还有闻讯跑过的路人,将他们围住。骆平江单臂抱着孩子,一身衣衫尽湿,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望了阮青青一眼,就单膝跪倒。
溺水孩子还有意识,只是脸色惨白,看起来非常虚弱。骆平江之后的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他把孩子背部朝上放在膝盖上,先把孩子口腔清理干净,控出些杂物,而后连拍数下。孩子呕出好几口水,呼吸却缓了过来。
这时,终于有几个家长闻讯赶到了,其他几个玩水的孩子吓得跟鹌鹑似地低下头。
其中一个家长看到溺水的孩子,脸都吓白了,哭喊着从骆平江手里接过人。
围观的人中有的说:“都是他和这姑娘把你们孩子救上来的,好人呐,救了你们一命呢,好好感谢人家!”
家长连声道谢。
骆平江说:“应该没事了,最好带孩子再去医院看看。”他这才转头看向阮青青,她已站起,将之前脱掉的外套披在身上,裹得紧紧的,只是依然冻得脸色发白。
骆平江也捡起自己之前扔下的外套,拿在手里没有穿,将她的手臂一拉:“走吧。”
阮青青一愣,已被他拉着走出人群,她连忙抽回手:“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