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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债-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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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她一直都看不透他。
  春寒料峭,晚间起了一点儿风,沈初姒外面披了一件外衫,看到晚风卷起树间的桃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身侧。
  沈初姒突然抬眼,不偏不倚地对上谢容珏的视线。
  “世子今日提出比试,应当想到此事若是皇兄和太后不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如愿,所以世子到底又是因何笃定,皇兄会帮我?”
  谢容珏当时在殿上分明早就料到了沈琅怀会出口相帮,这其中,就连沈初姒,包括一直跟在沈琅怀身边的臣子都没有想到,毕竟这是邦交大事,沈琅怀又怎么可能胡来。
  可是谢容珏当时却没有任何意外,分明之前就有预料。
  谢容珏眼睫间的笑意略微淡了一点儿,姿态显得有点儿懒散,“其实并不笃定,我只是在赌。”
  “赌什么?”
  “之前殿下所求的平安符,好像不止一个,而我有日,恰好看到了陛下腰间挂着一个。”
  谢容珏垂眼看她,“更何况,陛下怎么也应当明白,西羌既然是敢在盛京纵马,此行不过是独孤珣前来试探底线罢了,可不是什么所谓的求和。”
  “李氏急于求和,不过是想趁着现在势弱,好借此机会发展,太后胞弟又任廷尉,有利可图,将手伸到兵部而已。”
  沈初姒并不知晓沈琅怀居然当真还留着那个平安符,她还以为,沈琅怀这样的性子,应当是转眼就扔掉才对。
  她的手指略微蜷缩了一下,然后问道:“那若是赌输了呢?”
  “若是输了,”谢容珏随手接了片桃花花瓣,语气漫不经心,“其实也没有什么所谓,杀了独孤珣就可以了。”
  他将杀了独孤珣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丝毫不觉得此举到底有什么不妥,不论独孤珣此行是不是当真为了求和,只要他死在盛京,那么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境地,都会沦到他的身上。
  沈初姒很早的时候,就知晓他行事妄为,很少会在乎什么后果。
  却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能把斩杀一国来使说得这般随意。
  虽然独孤珣原本就并不是想来求和,原本就这么嚣张地暗讽中原无人,有恃无恐,早有入主之心,但只要杀了他,所处的舆论境地就是全然不同。
  谢容珏略微俯身看她,“殿下问了这么多关于圣上的,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沈初姒站在原地,思虑了片刻,然后轻声问道:“春日宴中,世子曾和我提及后悔。所以,世子到底又是因何而后悔?”
  谢容珏其实并没有想到沈初姒问出口的,居然是这么一句话。
  “以前眼睛瞎,所幸……”他顿了顿,“总归是被治好了。”
  今日独孤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初姒的身上,他其实就知晓,独孤珣想要提出来和亲的那个人,多半就是沈初姒。
  在他可以称得上乏善可陈的十数年里,他从来都不知道情爱是什么滋味,一直到他后知后觉对沈初姒动心的时候,他才明了什么叫做求而不得。
  见她在院中和林霁交谈,又或者是听到京中传言,谈及她的二嫁。
  从前他从来没有什么所谓,所以也从不执剑,是因为不在乎。
  而今日执剑,是为了她。
  沈初姒看着谢容珏倚在树上,他敛眉又开口道:“所以,我不会让殿下嫁与自己不愿嫁的人。”
  手中执剑时,少年鲜衣怒马,向来都是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沈初姒闻言,“那若是我想嫁的人,就是林少卿呢?”
  谢容珏静默了片刻。
  “……若是殿下想嫁与林霁这样的,”他语气冷淡,“那我从现在开始学起,也并不是全然不可。”
  作者有话说:
  想给藏我春莺换个好看的封面,结果没抢到,我半夜还在看着那个好看的封面默默垂泪,我懂了,这才是求而不得TvT
  我的眼泪,你的战利品TvT


第46章 
  他说起这话的时候神色恹恹; 语气不善,就这么抱胸倚在桃树之上。
  飘落的桃花花瓣散在风中,因着昏暗的晚灯; 所以有些散落下来的阴翳; 就这么落在他的身上。
  谢容珏此时垂眼看着她,即便谈不上是什么笑意; 此刻瞳仁之中; 也是盛京的三分春色。
  沈初姒想; 其实太后刚刚说的话并不对; 李氏方才明里暗里就是在说她年纪尚小,识人不清; 可是面前这个她少年时就起了心思的人,其实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
  当年她的心动; 源于他站在这里; 就与旁人不一样,永远鲜衣怒马,永远肆意妄为。
  其实关于这点,他从未改变。
  沈初姒想起那时宋怀慕在马车之中低声的话语,心动过的人; 其实很大可能还会心动第二次。
  她眼睫动了动; 并没有接他刚刚的那句话; 转而看向谢容珏; “今日的事; 还未多谢世子。”
  “多谢?”谢容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倏然挑了挑眉; 原本倚在树上; 此刻倾身靠近沈初姒; “殿下想怎么谢我?”
  沈初姒很是坦荡,反问道:“世子想要什么?”
  谢容珏看着她,声音略低,好似理所当然般:“我所求,殿下难道不清楚吗?”
  从他知晓自己的心动时起,他的所求,就只变成了面前一人。
  谢容珏向来对什么都没有什么所谓,只唯独这么一件事,她现在站在面前,就成为了求而不得的渴望。
  春日宴时听着身边的人谈及她与林霁到底是如何堪配,还有金銮殿中林霁看向她时的眼神——
  独孤珣不是良人,但是林霁却是为人称道的出色郎君。
  生来薄情如谢容珏,从来都不曾在乎过别人的感受,却也在那时,生平第一次也明白了嫉妒的滋味。
  谢容珏的瞳色很深,此时半低着眼睫,漆黑的瞳仁中,分明就是其心昭昭。
  沈初姒的指尖碰了碰自己的掌心,却没有开口,昏黄的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发丝柔软,似是上好的绸缎般,泛着淡淡的光晕。
  是在等他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挟恩图报的人,”谢容珏滚了滚喉间,随后懒散出声,“谢礼……殿下就先欠着。”
  沈初姒轻声嗯了一声,并没有想在这里久留。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色,初春深寒,就连悬在天上的月色都显出几分寒气来。
  “天色已经不早,若日后世子想好了谢礼,可以前去寻我。”
  她转身之际,原本萦绕在整颗桃树边的香味瞬间就远去,纤细的脊背不曾弯折半分,谢容珏从前的每次见她,她都是如此。
  桃树叶被风吹着簌簌作响,谢容珏突然唤住她:“殿下。”
  沈初姒转身,身上披着的外衫被风掀起一角,站在昏暗的宫阙之中,光晕笼罩在她周身。
  盛京城内多出美人,谢容珏从前所见美人不知凡几,大多美在皮相,这其中匆匆掠过,他从未没有为美色所停留过。
  可是现在来看,他其实并不是不会为了美色所惑,只是从前所遇,远不及她半分。
  只遥遥一眼,就是永远只为他自己所知的心如悬旌,似春风骤雨,似朔雪卷刃。
  风月事,果然是沾染不得。
  “若是今日殿内,所有人都是希望殿下前去和亲,无人劝阻,”谢容珏顿了顿,“这样举目无援的局面,殿下会如何?”
  从入殿之时,沈初姒的神色一直都并未有过什么其他的神色,而从前每次见到这位殿下时,她永远都是挺直脊背。
  他一直都很好奇,若是她落于这样的境地,又该是怎么选。
  沈初姒顿步之时,其实没有想到谢容珏问出口的,居然是这么一个问题。
  在来时的马车上,她原本也猜到今日殿中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形势,早在沈兆驾崩那日,崔绣莹骤变的态度,她就已经知晓了在这盛京之中,原本就是各为利往。
  蒲双先前在镜前为她梳妆之时,其实她自己也想到过,关于这个问题。
  一个孤身无依的公主,除了她的身份以外,其他一无所有,所有人都会认为她的和亲是理所当然。
  “父皇从前曾对我说过,出身于皇室,其实很多时候都难以两全,即便是身为帝王,他也时常会有难以抉择的时候,面临两难境地,但是出于私心,他说永远都不希望我日后如前朝那些凋敝在异族的公主,同样,也不希望是别人。”
  “所以他的毕生所愿,就是尽自己所能,让所有人都可以得偿。”
  沈初姒说起沈兆的时候眼睛很亮,丝毫不逊色于天上月色,谢容珏手指略微蜷缩了一下。
  实在是,很想将她的眼睛遮起来。
  也好过此番,心摇摇如悬旌。
  “其实倘若我换来的真的是和睦的话,是父皇毕生所愿,我其实并无芥蒂,但是我明白并不是这样,若是今日所有人都希望苟全于一时,处处忍让的话,西羌不可能只餍足于和亲。”
  “所以,即便是自尽于金銮殿上,我也不可能如他们所愿。”
  “我从来不会做无谓的牺牲,人总该是为自己而活的,即便是当真为知己者死,也总该是值得的人。”
  或许也是在这个时候,谢容珏才骤然明白,为什么沈初姒从前抽身之时,如此洒脱而不曾停留了。
  他自幼没有在镇国公府长大,回来之时又总被父母拿来和逝去的兄长做比较,与其说是薄情,不如说他是从来对别的事情,都不在乎。
  所谓的煊赫世家,所谓的日后仕途,他从未在意过。
  从前他在宫闺外对沈初姒说过,自己与她是截然不同的,其实确实是这样。
  即便是她幼时丧母,可是沈兆却将帝王家为数不多的耐心和情谊都留给了她,所以就算是在这样困顿境地之内,却也从来不曾屈从于此。
  就如同,她当初应当知晓离开镇国公府,其实并不算是明智之举,也还是没有一点犹豫的,与自己和离。
  “世子应当听过一句话,”沈初姒抬眼看他,眼睫弯了一点儿,“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谢容珏突然以手抵唇,轻咳一声。
  他原本抱胸倚在树上,看到落在沈初姒的发间的那片桃花瓣仍在其上,手指在锦袍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却没有动。
  虽说他从来都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但……
  啧,师出无名。
  *
  太后离席,早早地就等在干清殿,这里上下早就被修葺一新,她此刻再无刚刚在筵席之上佯装出来的笑意,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带着满满的阴沉,内仕想为她倒杯茶水,却又被她呵斥下去。
  她坐在主殿的客座之中,身边站着的嬷嬷轻轻为她顺气。
  “娘娘又何必气成这样,”嬷嬷柔声,“平白无故气坏了身子,就算是陛下见了,也是要心疼娘娘的。”
  李氏冷哼一声,“心疼?他当真是长大了,若是当真是心疼我这个母后,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不给我与他舅舅面子?那沈初姒前去和亲原本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他现在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要保下她!”
  “那个西羌阙王今日无论如何都是要气恼的,现在想谈和都不成了!先前让他娶了他表妹,他就始终没有给我一个准信,我竟不知道,就算是这样重要的大事,他今日居然也要与我对着,就连丝毫颜面都未曾给我留!”
  这些话,嬷嬷自然是不敢再接下去,只得低眉顺眼地为李氏顺气。
  李氏一直都是知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有主意的,但是也没想到,今日这样板上钉钉的事情,他居然也临时推辞。
  现在中原原本就是势弱,就算是和亲一个公主,能换得一点儿时间,怎么想都是一件各大欢喜的好事,更何况沈初姒只是一个孤女,又是二嫁,那阙王都不介意,分明就是都如李氏所愿,却又横生了变故。
  今日林霁出言李氏倒是能猜测到,先帝与林太傅关系匪浅,林家想着照拂一二,也是寻常。
  但谁能想到,今日的殿前比试,那独孤珣居然输给了谢容珏。
  原先还想着那谢容珏是个好拿捏的,日后将李家女赐予他做继妻,谁能想到,他分明与那沈初姒已经和离了,现在居然还出这个头,现在这局面,李氏也是看不清了。
  原本李氏想着,若是当真是定了沈初姒的话,为显她这个母后仁慈,出嫁去西羌的时候,为她多备些嫁妆就是了,现在这一切的算盘都落了空,她实在是难以咽下这口气。
  干清殿内灯火明亮,不远处就有脚步声传来。
  嬷嬷道:“陛下说不得自己心中也有苦衷,毕竟此事也是事关重大,现在知晓娘娘在这里,想来就是要与娘娘好好解释一番的。”
  沈琅怀踏入殿内之时,丝毫没有诧异李氏现在坐在殿中,略微颔首道:“母后。”
  “原来你还认我这个母后,”李氏冷笑,“今日金銮殿中,陛下不是固执己见,连着我和你舅父,我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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