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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玄怅惘了片刻,似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摇摇头,对于她的这些珍爱之物,却毫无兴趣。
温初弦栗六畏然,见他这般沉思,生怕他说出“不如你随葬我”这类的话来,她青春正好,以后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正好迎来人生的艳阳,可一点也不想死。
谢灵玄掐掐她紧绷的雪腮,解颐说,“可以的话,就把那副字给我吧。”
温初弦一懵。字?哪一副字?
没有哪一副,偌大个水云居,其实只有一副字。
谢灵玄续道,“左右你已与我和离,那东西再留着也没用,且又是御赐之物不能倒卖,即便卖也卖不出个好价钱。不如给了我。”
温初弦这才明白,他是想要新婚时御赐的那副佳儿佳妇的字做随葬。那东西有什么稀罕,废纸一张,挂在水云居早就落满了灰尘,比之她所珍视的宝钗、明珠之物远远不如,他想拿尽可以拿去。
她道,“可以。”
即便他不拿走,以后她也是要毁去或束之高阁的。
佳儿佳妇,不过是一个从未实现过的缥缈幻梦罢了,属于过去,而不属于她阳光熹微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标注:入门莫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俗语,句出《中华圣贤经》
第89章 情殇
韩荷风不明不白地死了; 无论是李夫人还是衙门的人,都未曾来找谢灵玄的麻烦。
世人惯不把下九流当人,韩荷风出身微贱; 又是个男伎,死了还不如贵人家死了两头羊动静大,根本无人重视。即便有清廉的官员为其不平; 也不敢触谢灵玄的晦气。
温初弦怨谢灵玄不明不白地杀人,本欲与之决绝,却因为和离书的缘由不得不忍气吞声; 留在他身边。待过了十二月底他的生辰,她再卷铺盖搬离谢府就是了。
理说和离这种事; 尤其他们俩这样的皇家赐婚,应先报君主; 再报与父母双亲知。待阖族长辈皆在、且有族长见证时,双方才能当面分割家财和嫁妆; 签署和离书,按手印,一别两宽各无牵挂。
可谢灵玄作为谢氏长房主君,把所有家财都留给了温初弦; 本已属于净身出户,加之他为人离经叛道; 散漫不循常理,从不把世俗礼法放在眼里,和离一事; 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办了。
十二月; 二十; 大雪弥天。
夫妻俩最后一次往温家去; 将和离之事告知温老爷。
从此以后,谢灵玄再不是温家的女婿,谢家和温家两姓姻缘已彻底断送,再无瓜葛。
温老爷闻此叹息不已,遗憾得双目涔涔落泪。何氏等人也甚是震惊,温家的女儿中就温初弦嫁得最好,平素也常闻她和夫婿如胶似蜜,怎地说和离就和离了呢?荒唐得跟一场梦似的。
“这是做什么,你们两人有什么话说不开,非要别离不可?”
谢灵玄宠辱不惊,依旧是那副温柔敦厚的样子。虽和离,两人却也不像寻常夫妇那样闹得鸡飞狗跳,谢灵玄依旧自然而然地揽着温初弦的肩头,软语温声,无微不至。他们十指还紧紧扣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难舍难分,却哪有半分决绝。
“岳丈岳母二位大人见谅,和离之事,我与娘子早已商量好。今后虽和娘子分开,谢灵玄却依旧会惦记着娘子,无时无刻,不敢有忘。”
何氏一向不喜温初弦,此情此景却也不免伤感,“既然还惦记着彼此,何苦走到和离这一步呢。”
两人私下达成的约定,外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温芷沁、温芷沅她们听说温初弦竟和谢灵玄和离了,也俱是震惊不已,纷纷回娘家来探望。
温芷沅调理了大半年,终于把身子养得七七。八八,如今又有了孕。温芷沁也正准备要她第二个孩子。温家大哥儿温伯卿的长子,明年也该上学堂了。唯有温初弦孤孤零零,膝下单薄。
温老爷满心以为,温初弦是犯了什么七出之过才被谢家给休弃出来的,脸色很是不好看。然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由于长公主不在,温老爷也没法弄清楚。眼见谢灵玄并不细说和离的根由,温老爷再好奇也无法逼问他。
谢灵玄与温初弦对望一眼,唇角漾起月白风清的笑。那笑中仿佛在说,果然如我所料吧,若是你净身出户回娘家吃喝,你爹爹能嫌弃死你。
温初弦一仰头,猝不及防恰好撞入这个笑中,顿时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彼此的心弦间震荡,揉捏催折她的内心,浑身怦然痒酥酥的。
她的眼角骤然湿了,似与他就此别离、生死不见,苦涩痛苦,惆怅难安,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这张面孔,这个人,到底是她从前梦寐以求的玄哥哥啊,她此生唯一爱过的玄哥哥。
可随即她又明白一定是情蛊作祟,才使得自己如此多愁善感,否则她恨谢灵玄还来不及,又怎会此刻忽然不舍?堪笑一场颠倒梦,元来恰似浮云。模糊不清的爱和恨如千头万缕的丝线般交织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彼此。世间男女情愫之事,本不是非黑即白可以界定的。
谢灵玄见她美目上点点水光,笑意也凝固在嘴角。他贴在温初弦耳边,轻轻问,“怎么啦?”距离近得似吻非吻,饶是名义上和离了,这般亲密的动作做起来依旧轻车熟路。
温初弦努力仰头将泪水掖回去,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揪了下他的袖子,空洞地恳求道,“带我回家吧,我累了。”
温老爷在一旁闻温初弦还要回谢府去,大为疑惑不解,既已和离,弦儿今晚竟不在家住?难道和离只是走个形式?
不过温老爷私心巴不得温初弦和谢灵玄重归于好,当然乐意她回去住,虽是迷惑不解,却也没提出来。
回到水云居,温初弦即命乐桃给她收拾衣物细软,连同当初陪嫁过来的几大箱子奁产,一并抬回温家去。
谢灵玄阻止了她,喟然说,“要不别收拾了,今后水云居也是你的,你想回来,还是随时可以回来住的。”
温初弦一愣,有点没明白他话中意思。
自是因为谢灵玄活日不多,今后水云居是空的。既然谢府的所有家产都归了温初弦,那么这处老宅自然也是温初弦的。
水云居是他们成婚之所,相伴之所,蕴藏了他们之间太多酸酸甜甜的回忆。若是将来温初弦忙里抽闲肯来这里走一趟,让水云居留存些活气,也是很好的。
温初弦迟疑了片刻,也说不上是喜是悲。
她低沉问,“你的病……真无药可治了吗?”
谢灵玄道,“也不是,万一我还能活三五十年呢。”
温初弦秀睫微颤,头抬也不是低也不是,生怕和离只是他一时哄她的,今后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又来纠缠她,再度将她强娶了去。
念及于此,她樱唇上气血惨淡,水云居对她来说不是美好的回忆,而是痛苦的阴影,在水云居中她无时无刻不记得以前自己是怎么被谢灵玄折磨的。
谢灵玄见她冰清玉润的面颊上呈现苦怨之色,情感牵动,将她的手臂扣住。
他犹豫了片刻,嗓音卑微地哽咽了几分,才鼓起勇气最后挽留她,“初弦,若我说可以为了你不死,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余生好好和我在一块?”
他动作幅度不大,引得她身上的环佩叮叮作响,平静的氛围中似心弦激撞在一起。
他握她握得那样紧,一生也不忍心松开。吾愿倾国以聘汝为妇,天上人间不敢忘……这是他们成婚时庚帖上的誓词,谢灵玄到现在还耳熟能详诵下来。他一直都在原地等她啊,只要她肯回头看一看他,说一声愿意,他必定舍弃一切与她永生永世在一起。
可温初弦眼色却黯淡了几分,将他的手臂甩开。
她柔哑说,“和离书已签了,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吧。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会好好陪你。”
谢灵玄的手臂被丢了回来,空落落悬在空中,五指无力地一抓,什么也没有,唯余荡过的寒风。他伤情难以名状,五脏六腑的症结又发作起来,催得一阵呕心沥血的咳嗽。
最怜蝴蝶双飞舞,只作庄周一梦看。
是了,他的人生,只如那蝴蝶一梦,末了无妻无子女无家,缥缈孤魂一般,尽是空虚。
谢灵玄释然笑笑,松开了她,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不多时少帝的使者过来,说是南疆有一处战火,请谢灵玄过去坐镇。谢灵玄已卸去手中官位和兵权,按理说朝廷上的事不必再过问,但少帝言道满朝文武中,唯信得过谢灵玄,这一趟边疆之行必须得由他前去。
这理由简单敷衍得很,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少帝忌惮谢灵玄,欲将他流放出王畿,但又恐惧和他撕破脸,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曲折的办法将他支走。
这一道旨意也并非是强硬的,少帝顾虑良多,只是先行试探试探谢灵玄罢了。若是谢灵玄强烈反抗,少帝再找别的说辞,总之不能和谢灵玄闹僵。
谢灵玄接过旨意端详半晌,漫不经心说,“陛下不欲让我留在长安了?”
直截了当将少帝隐藏的目的点了出来。
使者大为尴尬,支支吾吾,浑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陛下……他……应该……”
这位右相爷连陛下都忌惮,使者只一介小官,岂敢得罪。
谢灵玄挥挥手叫使者退下了。想来这人只是个传信的,并不清楚内中根由。少帝终究是怕他觊觎皇位,将来闹出些逼宫之事来,是以才处心积虑地想将他除去。
谢灵玄收了这道旨意,并未流露太多的喜怒波澜。
温初弦躲在门首后多少也听见了一些少帝的旨意,谢灵玄发现了她,便招呼道,“娘子,别躲了。人走了,你出来吧。”
两人虽然和离,谢灵玄对温初弦的旧时称谓却暂时没有改变。
温初弦隐忧在心,怯生生说,“你要出远门啊?”
谢灵玄点了点头,溺然揉她蓬松的头发。
温初弦问,“何时归来?”
谢灵玄长叹一声,目光空洞,隔了良久才说,“估计永远不会回来了。”
温初弦无言以对。
他们已经和离了,再无夫妻关系。按理说,谢灵玄越是凄惨,她越应该解气、开心。
可悲的是她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很忧伤心疼。谢灵玄本已患了病,又被流放,从此以后天涯海角茫茫各一方,阴阳两隔永不相见,说来真让人怆伤悲然。
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自己刚才拒绝了他。
但也只是一瞬间。
温初弦强迫自己心肠冷硬起来,道了句,“知道了。”
便逃命似地回房去,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怕留恋太久,她会舍不得,去忍不住拦下他,对他道一句你别走了……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小部分内容
标注:①堪笑一场颠倒梦,元来恰似浮云诗句出处:朱敦儒《临江仙·堪笑一场颠倒梦》
②最怜蝴蝶双飞舞,只作庄周一梦看出自宋代释行海《春兴》
第90章 生离
谢灵玄惘然站在原地; 怅郁若失。他在想什么?他竟奢求她能回心转意。
恨只恨他从前做过太多伤她的事,轮回往复,终是报应不爽。
十二月末他生辰那日; 雪甚雾又浓,银素素的霜花挂在冬日残缺的枝条上,月淡而白; 偶尔一两只漆黑的寒鸦呀呀而过,虽是寿诞,阖府却没一点喜庆的氛围。
这一天; 也是温初弦留在水云居的最后一日。过了今日,和离书就正式生效; 尘归尘土归土,他们是死生不复见的陌路人。
厨房做了一十八道好菜; 鱼贯端入水云居,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空气中都弥漫着菜香。然这香气不令人心情愉悦,反而加重了水云居悲沉死腐的气息。
汐月欲请个戏班子助阵,没想到侯府的王阁老也做六十大寿,城里的名角都被请去了。无奈之下; 只得请了静济寺的慧能老禅师到府中来,写一两封疏文; 为谢灵玄的生辰祈福。
和尚到底只能念经敲木鱼,徒增肃穆罢了,哪有戏班子喜喜庆庆。
敞厅内; 谢灵玄与温初弦面对面席地对座。佳肴丰盛异常; 两人却相顾无言; 谁也没动筷。
屋外; 清风动树,传来一两声霜枝摇动的沙沙声,不似雪落,倒像两人的心弦在摇动。冻风冷雪击打窗棂,衬得本就人丁稀少的水云居越加凄迷。
最终还是谢灵玄先倒了杯酒,给了温初弦。又给自己斟满了,对她道,“干了吧。”
温初弦垂下眼皮,随他一饮而尽。清酒入喉,尝出酸甜苦辣的味道,和当初他们新婚之夜所饮的合卺酒来比,全是一个味,无有任何不同。
她道,“今日是你的生辰,这杯酒本该我敬你。”
谢灵玄平日喜好动手动脚,调笑无度,今日却沉静内敛得很。他嗯了声,清和说,“你愿陪我饮酒已很好了,谁敬谁又有什么关系。”
温初弦持起酒壶,又将两只杯子斟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