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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精明如初，目光锐利如鹰。
“你来了……”苏大老爷先开口道，如游丝般的声量，竟不比喘气声大了多少。
苏羽迟疑了一步，方才上前鞠了一躬，只嗯了一声，噎在喉咙里的爹爹还是喊不出口。
终究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七年的怨恨，那是这样容易就能消除的？
秦婉柔如常给苏大老爷请了安，就走到小宝身边问道：“小宝先生，我公公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宝听到秦婉柔的问话，微微侧了下头，但目光依旧停留在苏大老爷的脸上，神情严肃，皱着眉头，只不说话。
“小丫头别打岔。”吴太医颇为不耐烦的对秦婉柔挥袖子赶人，不让她插嘴。
“劳烦老先生将手臂露出来让晚辈看看。”小宝阴沉着脸对苏大老爷说道。
苏大老爷点头，一边就有下人过来，替苏大老爷挽起衣袖。小宝仔细的看了一会儿，又伸出那双胖嘟嘟的小手，捏在苏大老爷的手臂上，用拇指分别按了按苏大老爷的天府与尺泽二穴。
小宝在微微用力，苏大老爷就大口喘气，又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这小娃娃在干什么？难道打算给苏大人按按穴位平喘不成？”一边的小僮说的颇有不屑，“我就说这小娃娃不会治病。”
洛小白听了，很不客气的对着小僮的脚就是一脚，小僮疼的直呲牙，但又碍于人多，不敢大声叫出来，也不好踩回去，只好对着洛小白白眼哼哼。
吴太医嫌他二人吵，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却不做声，只看着小宝行动，见小宝收回了手，才问道：“好孩子，你看出什么了，快和爷爷说说。”
那眼神说是如狼似虎也毫不为过。
小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这位苏老先生，恐怕不是病了。”
“小娃娃，不懂不要胡说，这不是病了是什么？”蹲在地上揉脚的小药僮不服气的喊道。
洛小白双手负背，向他走近一步，笑吟吟的说道：“你再浑说小宝胡说，我就……”说着，一双贼亮的眼就对上了小药僮的另一只脚。小药僮本能的将脚往后缩了缩，闭嘴不再说话。
吴太医摸摸自己的八字胡，伸手撩袖，又捧着苏大老爷的头，左右翻着看，还翻翻眼皮，看看舌苔。那眼神根本就不像是在给人看病，倒更像是在研究活标本。
“面黄气滞，气短多喘，虽是脾肺虚浮之症，但病根却不在脾肺。”吴太医捻着须子，点头，“的确是图有病相而已。”
小宝看了苏大老爷的症状心里已断出七分缘由，但却不想一个不懂任何法术的凡人大夫竟也能看出此“病”非病。而且按照这症状来说，苏大老爷在月前就该毙命了，虽是残喘苟活至今时，但也足可见这吴太医确有过人的本事，仅凭治标之法竟也能替苏大老爷续了这么多天的命。心中不由的就有几分佩服。
“敢问苏老先生自生病之后，可有脱发之症？”小宝看着苏大老爷头发依旧茂密的头顶蹙眉，只是他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小娃娃，你怎么知道苏老鬼脱头发的，难不成你已经看出了苏老鬼的病了么？”吴太医一激动，就“小娃娃，苏老鬼”的乱喊。
“若是脱发那就对了！”小宝也不由的一拍手说道，“只是按理来说，苏老先生的头发此刻应该脱得差不多了才对，怎么会……”
“这多亏了吴太医的药。”四姨娘走上前换过服侍苏大老爷的丫鬟，坐到榻上，“老爷一开始头发的确掉得厉害，吃了吴太医的药才止住了，后来吴太医又换了方子，老爷的头发才慢慢长出来。”
“重新长出来了？”小宝微微惊讶，竟对吴太医拱手一拜，“老前辈果真是妙手回春。”
“别说这些。”吴太医却不想听这些，拉着小宝，一张老脸，因为急切和兴奋，出了不少的汗，“小娃娃，你快说苏老头的病是怎么来的，该怎么治？”
小宝看了看四周的人，都与吴太医一样十分迫切的想知道苏大老爷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不像吴太医那般激动而已。
“老前辈可曾听说过鬼头草？”小宝问得有些犹豫，毕竟不是凡间的东西，只怕说了无用，反而会图招非议，但又实在想和吴太医探讨。
“鬼头草是什么玩意儿？”那憋不住的小僮又搭上话来，“听都没听过。”
但在一边的洛小白听小宝这样说，却有些同情的看了苏大老爷一眼，同时也望了望苏羽的背影，神情颇为担忧。
“小娃娃，你是说鬼头草？”吴太医老眉一皱，闷声不响的抓起苏大老爷的手臂，又捏又按，然后等苏大老爷又咳上来的时候，就搭脉，闭着目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数脉。
“师父，鬼头草是什么啊？”小僮实在忍不住问道。
“鬼头草，鬼头草！好一个鬼头草！”吴太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但转瞬又皱眉拍头，看着痛苦不堪的嘀咕道，“我该用什么法子来解这鬼头草呢？改用什么法子才好呢……”
洛小白看看那神经兮兮的老太医，拉过小宝低声问道：“你没诊断错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宝点头。
洛小白便不再多问了，只是担心的看着苏羽。
众人在一边只听到鬼头草鬼头草的，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姨娘只好问吴太医道：“吴太医，您可有法子来解这什么鬼头草的吗？”
可那吴太医却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停的喃喃自语，突然停了一句，“哎呀”一声就直接往外冲，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吴太医人已经消失不见了，那小药僮也就顾不得脚痛，连连追了出去。
“这……”四姨娘愣在那里，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这位夫人不用担心，安心的让那位老前辈治就是了，苏老先生不会有大碍的。”小宝说着，又对苏羽与秦婉柔抬了抬手道，“相信各位还有话要说，我和小白姐姐就先告辞了。”
四姨娘听他这样说，想再问，但被秦婉柔拉住道：“小宝小先生年龄虽小，但是师从高人，他既然这样说，姨娘放宽心就好了。”
说着又让下人送了小宝与洛小白二人出去。
“小宝，你怎么能这么骗他们呢？”走出枫院洛小白就忍不住问道，“鬼头草是什么东西，神仙吃了都要下凡历个劫。你怎么能说那个小老头能救呢？你看白馒头那样子，现在不让他知道老馒头活不久了，让他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以后他肯定得后悔死。”
“小白姐姐不是说不来的吗？”小宝不回答洛小白的问题，反而问道，“难不成是担心小书生？”
“哪有……”洛小白别过，“我，我就是没见过老馒头长什么样，来看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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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鬼头草
“哦~”小宝意味十足的一笑，就自顾自往前走。
洛小白回头见小宝已经走远，连忙跟上，“小宝，你等等啊，你真打算就这样不管老馒头死活了？”
小宝走了两步，顿时停下回身，洛小白刹不住脚，直接撞了上去，还好小宝人看着虽小，但修为不错，倒是站的稳稳的，也没有往后退一步。
“你怎么突然就停下了？”洛小白站好，掸了掸身上的衣服。
“不是小白姐姐叫我，我才停下的吗？”小宝始终带着笑意看洛小白。
“你真打算把老馒头撂给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医管啊？”洛小白再次问道。
“小白姐姐，你可知道鬼头草的解药是什么？”小宝帮着洛小白拉直背后翻起的衣摆问道。
洛小白有些不解的瞧了瞧小宝，“孟婆汤啊，这白夷长老都叨叨过多少次了。”
“那便是了。”小宝拉起洛小白的袖子继续往前，又问道：“这何人可饮孟婆汤？”
“死人嘛，你就别故弄玄虚了。这在白夷长老所编的《草经》里写的清清楚楚了，我平时虽然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儿爱偷个小懒，”洛小白掐着手指比划，“但你也知道白夷长老的唠叨劲，不想记也记住啦。”
洛小白一面说着，就觉得白夷长老说教那一套套的词又在耳边打转，“鬼头草，单枝单叶，喜鬼气，一般生长于阴界尸潭边。因其表症有鬼剃头，又喜长在头骨边，故称鬼头。误食此草者，如鬼气缠身，脾肺失和，肤黄面瘦，有脱发之症，发落尽，则死……”
洛小白不由的用手在耳边不耐烦的挥了挥，试图赶走那些让人头大的声音。
“那小白姐姐可知道，为何孟婆汤可解这鬼头草？”
洛小白甩了甩头，才觉得耳边清静了些，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大概都是阴曹地府的东西吧，一家子的嘛。”
“唉，罢了。小白姐姐想必听过头发也被人叫做烦恼丝吧，其实这放到这上面来讲就刚刚好了，鬼头草会使人落发，这一边落发，人的记忆就会随之慢慢消失，发落尽了，人就如喝了孟婆汤一般了，忘记前尘，魂归升天了，其实也有种说法，说这鬼头草原就是孟婆汤中的一味药材。”小宝望了洛小白一眼，“所以说孟婆汤可解鬼头草，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只要没有记忆，欲望，鬼头草就无害了。”
“那为什么说连无欲无求的神仙，吃了鬼头草，也要下反历一劫呢？”
“若是真无欲无求，自然不会有什么，也不用历劫。然若是鬼头草毒性发作，这神仙只怕没吃鬼头草，也是时候该下凡历劫了。”小宝闲闲散散的往前走，也不管洛小白那一脸的不明白。
“算了，说了半天，就是老馒头没救了呗。”洛小白呼了口气。
“也不一定。”小宝停下脚步，看着洛小白道，“我看那个吴老先生也许能找出法子也不一定。”
“得了吧。”洛小白不信的摆手，“黄脸的老馒头一直是他治的，还不是到现在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但却没死。”小宝纠正洛小白，“按道理来说，那苏老先生活不到今天，听那位夫人说，苏老先生用了吴老先生的药之后，竟然能新长出头发来，说明那药有效。”
“小宝你别这个也老先生，那个也老先生的，听得我饶得慌。白馒头他爹就叫老馒头吧，那个老太医嘛，我看你挺佩服他的，就不逼你叫他吴老头了。”洛小白说道，“那为什么那个吴老头还一副没找到法子的样子？”
“因为他也只止住了表症，若是没办法化了根源，也只是将……老……”小宝一时说不顺口，略顿了顿，才道，“将老馒头的命拖长一些。”
“唉……”洛小白叹道，“白馒头这次十有八九要做后悔事了。”
“若吴老先生没能找出化解的药方，倒还有另一个法子，只是……”小宝显然犹豫了。
“只是什么啊？快说！你小子说话越来越不爽快了，这都跟谁学的？”洛小白心里着急，口上也显的有些不耐烦。
小宝倒吸了口气道：“白夷长老或许能治。”
“那……”洛小白才说了一个字，声音便越来越小，一句“那就去找他治啊”，脱口时就变成了，“那该怎么办啊？”
原因无他，白夷长老在这世间最讨厌的就是人类，比讨厌那放的乱七八糟的书架还要讨厌上几万倍，让他救人，免开尊口！
“没办法，只能到了那时候再说。”小宝回答的干脆，“真不行就找叔王出面。”
“要去请狐王啊……”洛小白笑的有些讪讪然，洛小白最怕的就是这两个，若非情非得已，能躲多远她就恨不得躲得多远。
说话间，洛小白肚子叫了一声，五脏庙需要祭祭了。于是二人相视一笑，趁人不注意就隐了身。
“小宝，你算出来苏府的厨房在那儿了吗？”
“嗯，小白姐姐跟我走。”
……
且说另一头，洛小白和小宝走后，苏大老爷便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四姨娘在房中服侍。这一方面是因为信任四姨娘，另一方面四姨娘膝下无子无女，与苏大老爷要与苏羽说的事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
“羽儿……”苏老爷喊了一声苏羽。
苏羽却有些愣怔，秦婉柔在一边推了推他，他才应了一声。
“你们夫妻过来。”苏大老爷伸出一只微微颤颤的手，对二人招了招，又对四姨娘道，“媛娘，你给他们拿凳子过来。”
“诶。”四姨娘听了就从床上起来，去圆桌边搬凳子，秦婉柔也连忙过去帮忙，只留下苏羽父子，尴尴尬尬的没有一句话。
秦婉柔与四姨娘搬凳过来后，苏大老爷让二人坐下，四姨娘则仍旧坐到床榻边沿服侍。
“我……咳咳咳咳……”苏大老爷才要开口，便又撕心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