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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週道:“他们不冲进来,咱们准备准备,冲出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如夜枭般的笑声。
“尔等稍安毋躁,杂家这不来了么?”
熊週站起身来,饮下最后一杯酒,吐出一口长气,笑道:“想不到竟然能让刘公公亲自前来,真是难得!”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满脸带着笑意,寒暄着。
“公公为何不进来一叙?屋外夜风微寒,公公如此年纪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杂家年纪大了,腿脚不太方便,你是年轻人,为何不出门来见见我这老人家?”
刘瑾顿了一下:“更何况,杂家远道而来为客,尔等为主,理应出门迎客才是。”
“公公不愧是司礼监掌印,在下还真说不过公公!”熊週叹道:“也罢,我就出门迎你一迎!”
熊週一震衣袖,踏出门外。
刘瑾早已立在院中,双手笼袖,正笑嘻嘻的朝他看来。
〃杂家听闻先生练得一手好剑法,甚至能够剑气外放,原本以为先生是个白首老人,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轻,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刘瑾满脸笑容,一副深感敬佩的神色,双手抬起,似要作揖。
刹那间,情况突变!
一刹那的时间究竟有多短?
佛语有云:一弹指顷有六十刹那。
对于许多人来说,一弹指的时间也极为短暂,更何况是这一刹那?
但就在这一刹那的功夫,刘瑾身上爆出数不清的光芒,有金有银有黑。
如果你仔细看,便会发现,这些光芒都是些暗器,各式各样的暗器都有,大多数的上面闪着幽蓝光芒,显然喂有剧毒!
这些暗器铺头盖脸的朝熊週射去,似乎已经将他所有的退路封死!
刘瑾在如此近的距离突然暴起发难,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够躲得开去?
既然无法躲开,那你又何必去躲?
熊週微微一笑。
他甚至连手都未曾抬起。
这些暗器已到近前,他就算要出手也晚了。
然而,这些暗器在距他不到二分的地方,突然齐齐的停下,然后”蓬“的一声,炸成了碎片!
刘瑾脸上的笑容已然不见。
这世上总有些人,对于自己太过自信,认为天底下没有自己办不成的事,没有杀不了的人,譬如刘瑾。
不过今日,他踢到铁板了。
刘瑾惊叫一声,宛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那个传说怎么可能是真的!我不相信!”
他如同发了疯一般,嘶吼着,不住的将暗器向熊週射过来!
天才知道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的多的暗器,又放在哪儿?
熊週的瞳孔突然收缩,刘瑾这一手暗器功夫,自己怎会如此熟悉?
漫天暗器之中,熊週脑中灵光一闪,他终于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了。
十年前,王府。
唐锲!
四川唐门!
“想不到堂堂司礼监的掌印、内行厂的督主、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却是蜀中唐门的弟子!”
熊週的双拳已经握紧。
“你们唐门欠我们师徒俩的,今日先从你身上还起!”
刘瑾眼中露出惊慌之色,自己一时情急之下,使出了唐门的暗器绝学,身份已然暴露,当下之计,只有把这些人统统杀掉,自己才会安全。
只不过,这些暗器,还未近熊週的身,就已炸成了碎片,又如何伤的了熊週?
熊週向前踏出一步!
暗器更急!
若说刚才的暗器如同瓢泼大雨,那现在便如狂风暴雨!
只是暴雨总有停的时候,天上也不可能总是乌云密布。
刘瑾发完了身上最后一件暗器,嘴中微微喘气。
熊週却距他不足五步!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
张虎遵刘瑾之命,率手下番子埋伏在院子四周,必要时便以暗箭偷袭。
当他看到刘瑾使出唐门暗器手法之时,心中也是一惊!
这个人,绝对不是刘瑾!
要知道,宫中太监一般都是自幼进宫,根本接触不到那些江湖人士,所以有武功的太监,大多学的是当年三宝太监传下的武功,剩下的都是军中功夫,根本没有这种江湖招数!
如果这个人不是刘瑾,那他又会是谁?
他扮成刘瑾又有何图谋?
真正的刘瑾又去了哪儿?
**
漫天的暗器已经消失,便如那夏天的暴雨,来得快去得更快。
刘瑾盯着熊週喘息道:“你为何还不出剑?”
熊週摇头道:“我没有剑。”
刘瑾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一个已经能够剑气外放的人,还需要剑么?
他闭目仰首道:“你动手吧!”
熊週道:“在我出手之前,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究竟是谁?”
刘瑾愣了一下,道:“杂家乃是司礼监掌印、内厂提督刘瑾!”
熊週再次摇头:“你不是。”
刘瑾奇道:“何以见得?”
“从你发暗器的手法来看,你的内力偏于刚猛一路!”熊週道:“一个有缺陷的人,再怎么练,也练不出如此阳刚的内力来。”
“刘瑾”大笑,声音也不像先前那般尖锐,而是充满了浑厚之感:“想不到,我竟然输在了内力上。”
“那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刘瑾”哈哈狂笑:“那你又是谁?”
笑声刚落,他的身形猛然拔起,一个跟斗向后翻出。
他早已计算好,以放弃抵抗轻熊週之意,以反问乱熊週之心,这样一来,他才有机会逃脱!
他甚至连退路都已想好,这个跟头翻过去,便是院外的一片灌木林,只要进了林子,他就绝对逃得掉!
熊週会不会给他机会呢?
**
机会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世上许多成功的人之所以会成功,就是因为他们把握住了机会。
“刘瑾”能够成功,出于他深信自己善于把握机会。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可惜他千算万算,只少算了一点:
熊週想不想把他留下?
有时候,往往一点疏忽便可以致命,更何况,这个疏忽的权力并不掌握在他的手里。
哪怕他的跟斗翻得再快,再好,也是需要时间的,而熊週要做的,只是伸出手指,轻轻一点!
因此,尽管“刘瑾”已经成功的翻出了院子,大半个身子甚至已经钻进了灌木丛——
却依旧躲不开熊週的一指!
**
鲜血,在晨曦雾霭中,喷散。
春天的早晨,也是会有雾的。
“刘瑾”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一丝不信之色。鲜血不住的从他口中涌出,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不行了。
熊週疾步来到他的身边,蹲下。
“难道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但是,我猜的出来!”“刘瑾”惨笑道:“我们都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他是谁?”
熊週连忙问道,可是“刘瑾”已经不会再回答他的话了。
好容易从一个人嘴中听到一点点关于自己身世的消息,再要详问,人却已死了,这让他很是沮丧。
隔了半晌,熊週才站起身来,朝天吐出一口长气,十年了,自己依旧没能放下。
凤卿怜走到他的背后,轻声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你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熊週点头道:“虽然这十年看起来我过得很是逍遥,甚至连师傅教给我的剑法都被我练到了极致,但是我有时总感觉哪里不对,今日才发觉原来还是因为这个。”
凤卿怜道:“这世上有的事不是你想忘记就能够忘记的,你再怎么逃避,也逃避不了。”
“可惜,这个人已死,我就是想知道也没有机会了。”
凤卿怜沉默不语。其实她早已看出,这些年熊週其实过得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逍遥惬意,凤岚的死和他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两副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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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节 验尸
“你并非没有机会,只是看你会不会去争取。”孟随风走过来道。
“人都已经死了,我还怎么去争取?”
“有时候,死人也是会说话的。”
孟随风笑了笑,突然对着外面说道:“这位大人,你看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出来了?”
张虎心中一震,与属下面面相觑。
他本已对刘瑾是人假冒一事感到震惊,因此一直按兵不动。
原本想等这些人走了之后回宫禀告,哪知人家早就注意上他了。
一名番子低声道:“大人,怎么办?”
张虎苦笑一声,道:“怎么办?当下只有见机行事罢了。”
他何尝不曾想过要逃离此地,可想到熊週那一手惊世骇俗的剑气,他就打心底里发怵。
听得里面孟随风叫他,张虎没有办法,只得走了过来。
“要知道,锦衣卫 在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充当仵作的,这位大人,你说是不是?”孟随风对着张虎说道。
张虎只有点头。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张虎道:“此等小事,我自有属下去做,三位大可放心。”
他手一招,一名番子躬身领命而去。
孟随风道:“你不会是想去调集人马前来杀了我们罢?”
张虎连声道:“不敢,不敢!熊大侠的武功之高,下官还是明白的。”
凤卿怜讥笑道:“‘大侠’?你刚才不是说我们是乱党么?”
张虎脸上冷汗滚滚而下,他恨恨的唾了一口,道:“都是那老贼说的,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再说。此人假冒督公混入大内,居心叵测,幸好三位将之格杀,说起来下官还要谢谢各位呢?又怎么恩将仇报?”
凤卿怜“哼”了一声,正欲说话,熊週淡淡道:“算了,就算他们来再多的人,我也是不怕。”
他的语气虽然轻淡,但之中充满了自信。
说话间,先前领命的那名番子匆匆而来,后面跟着一人,凤卿怜一看却是本地医馆郑大夫。
那番子躬身一礼道:“大人,匆忙之间,小的在路上正好碰到这个郎中,就把他抓了来,相必郎中和仵作也相差不了许多。”
张虎见熊週微微皱眉,心中恨不得把这个番子大卸八块,一个嘴巴甩了过去,喝道:“本官让你去找仵作,你却抓了个郎中过来,这算怎么一回事?你如此敷衍了事,小心你的脑袋!”
那番子手捂左脸,连声道:“小的下次不敢,下次不敢!”
张虎道:“还不快去!”
那番子答应一声,正想离开,只听熊週道:“这位大夫,你可否帮我一观?”
郑郎中早上刚起来便遇到这等凶神恶煞的番子,心中正忐忑不已,听熊週如此说,脸上赔笑道:“这位大人,小可虽说是名郎中,但对于这验尸之事确实不太熟悉,不过若是大人着急,小可也可勉力一试。”
熊週见张虎眼露凶光,忽然想起这事涉及到宮讳隐秘,若让这郎中检查那刘瑾的尸体,张虎说不定事后要灭口,何故要为此多牺牲性命?
因此道:“谢了,我想这件事最好张大人自己去做为妙。”
张虎心思一转,便已明白,点头道:“是,此事下官自己去办,在此先谢过熊大侠提点。”
熊週点点头,对郑郎中道:“这位大夫,你先回去吧。”
郑郎中连声感谢,忙不迭的走了。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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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虎一撸衣袖,手中绣春刀一挥,已将尸体裤带割断,接着挑起下衣,只一眼,便怒道:“贼子敢尔!”
这明显是个男子,阳根俱在!
况且其毛发皆黑,肌肉亦不像老年人一样松弛。
这个人假冒刘瑾无疑!
“刚才熊大侠说此人的武功出自四川唐门?”
张虎一边检查着尸体一边对熊週问道。
“不错,他的暗器手法,我敢说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当年逍遥子就是死在这招“漫天风雨”之下,熊週又怎么忘记?
张虎突然“咦”了一声,伸手一撕,竟然将这具尸体的整张面皮撕了下来!
里面露出的并非是血肉模糊的肌肉,而是一张陌生的中年男子的脸,面容猥琐,不似中原人士。
原来他手中所拿的乃是一张精巧绝伦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根本看不出来。
张虎再向下一探,又是“咦”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