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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穆默默看着，陈志华他们默默看着，浮空城上的凡人武士，凡人难民默默看着。
九玄宗的太上长老崔域，这个活了一千三百年化神老怪，自问早就看破看淡一切，在此刻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封山闭关是他的决定，开启山门下山救人也是他的决定。
半个月的时间，九玄宗战死元婴境弟子一位，金丹弟子九位，筑基弟子四十七位，他们从未想过需要感谢，他们不是为了要获得感谢才出山救人的。
一切只求问心无愧。
可是现在，忽然觉得，一切也很值。
听一听凡人的感谢，也不是很丢人。
“老夫——饮胜！”
崔域高举一碗灵酒，一饮而尽。
此情此景，他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因为从未有过。
九玄宗全体门人弟子，也同样不知所措，虽然知道这不对，他们应该心如止水，淡淡一笑就可以相忘江湖，但此时为什么心中暖暖的？
“请饮！”
那就喝酒吧。
凡人拜于山门之外，九玄宗弟子回拜于山门之内。
一拜为礼，互相尊重。
二拜为信，一诺千金。
三拜为义，不抛不弃！
“轰！”
没有声音，但所有人脑海中，身心深处，都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启，有什么力量在震动人心。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契约形成，以三拜为约，这力量，甚至比江穆之前收纳的信念国运更高级，更纯粹。
三道神光落下，荡涤五雷城内外，神光落于九玄宗太上长老崔域之手，他甚至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是好。
“善！”
城中有一老者高呼。
“道兄且收下吧，九玄宗为救黎民，先封山闭关而后出山，战妖族，保人族，如今万民与你九玄宗三拜相约，当为佳话，只望你九玄宗莫忘初心，善始善终。”
“善！”
江穆飞身而出，手持万民鼎，落到崔域身前，微微一笑，“道兄久仰了，老夫南州神剑门李信，今日有幸得见此幕，感慨良多，特赠宝物于道兄，此宝不能上阵杀敌，不能斗法长生，却可容万民之信念，存一国之气运，如今九玄宗与万民相约，此诺虽然为虚，但也为实，请善待之。”
江穆将万民鼎送到崔域手中，那三道神光原本还盘旋不止，这是因为没有承载之物，但是有了万民鼎，瞬间落入其中，此中玄妙，崔域自是一清二楚。
持此鼎，竟有封灭化神之威！
持此鼎，同样可以敕封化神！
震惊过后，连忙推让。
“这，这，此宝太过于贵重，道兄，不可啊！”
“道兄不必推辞，此宝当与你有缘，何况，此物与你，也等于老夫身上的劫火告一段落。”
江穆呵呵一笑，一指浮空城上的十万凡人，原本他还想带着他们去南州，但是现在看来，五雷城比南州更适合他们。
一来都是幽州土著，言语，风物相近，二来少了背井离乡之苦。
在南州必然会闹出来的矛盾，闹出来的乱子，潜在的危机，在这里完全没有。
经过此次妖族入侵之战，大家只会更加团结。
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崔域还待说什么，江穆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的一道人影，“道兄，五雷城经过此劫，能获得此次机缘，当浮一大白，可是此中却也有隐忧，不如我们与这位道兄入内详谈。”
“善！”
片刻后，九玄宗山门内的一处会客静室内，江穆与崔域分宾主落座，另外一名化神老怪则坐在江穆对面。
此人穿着普通的麻衣，头上白发只剩几缕，以木棍别住，浑身上下，气机晦暗，显然受伤不轻。
“在下天衍宗掌门窦方来，久闻神剑门李信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江穆一愣，之前就有几分猜测，此时更是明白了。
上辈子，他有一段时间隐居乡野农家，就听来往的行商们提起过一个有名的人物，说是在大秦的王都中，有一神算，叫窦方来，曾经是天衍宗的掌门，化神老怪，如今却在街头摆摊算卦为生，人称窦神算。
当时他还感慨，但是现在看来，窦方来应该不是真的摆摊算卦为生，他是有目的的去大秦王都算卦的。
“久仰！”
江穆谨慎的拱手，这般老怪物，是真的可以一叶而知秋，一物可知天下，在天地灵气还未消散的当口，鬼知道他能推演出什么来？
但窦方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朝着崔域拱手道：“当日我听闻九玄宗开山门对抗入侵妖族，便心有所感，日夜兼程来此，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九玄宗，竟是真的在末法尚未降临之前便得了潜龙之位，可喜可贺，如今一南一北，已成两条潜龙，若那些封山闭关的宗门闻之，也不知该做何想。”
“道兄之言，在下愧不敢当，何况这潜龙之位，在下毫无兴趣。”崔域苦笑道，是的，他压根就没想过，结果现在莫名其妙就成了潜龙，好凌乱啊。
“呵呵，道兄不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时代更迭，必有大劫，劫火之凶猛，你我都难以想象，道兄于此时若是不敢承担，那才是取祸之道，五雷城方圆万里，百万人族，众望所归，不能懈怠啊！”
“更何况，国运之事，还涉及另外一重惊天之秘。”
说到此处，窦方来一指崔域手中的万民鼎，“还请道兄借此物一用，若无此物镇压，我若说出此秘密，我固然身死，两位只怕也不得善终。”
“好！”
崔域闻言，大吃一惊，毫不犹豫将万民鼎递过来，窦方来却将此物放在三人中央，取出三个替身灵符，对着万民鼎拜了三拜，瞬间，这万民鼎之中的三成国运就笼罩在这三张替身灵符之上。
窦方来将此替身灵符分给江穆，崔域二人，自己也贴在眉头处，看起来滑稽，但江穆二人却也不敢怠慢，全都照做。
“此事，事关魔狱山，我师兄为推衍此事身死道消，想必两位都已经知晓，不再赘述，我只说一件事，魔狱山下，所镇压之物，应该是与古仙人同一级别，古仙人留下三诺，看似是对此方世界的诅咒，实则是磨灭那魔狱山下之未知之物的手段。”
“一诺伟力，二诺国运，三诺道德，且不必管这三种力量是什么关系，但绝对是针对魔狱山下那未知之物的绝杀手段。”
“故此，我师兄与我推断，当三诺时代到来，直到终结，此方天地，将与魔狱山下的那未知之物同归于尽，如此，才是那古仙人的真正目的。”
“我辈虽然无法抗衡古仙人之三诺，但我猜测，当二诺时代终结，三诺时代到来的时候，魔狱山下的未知之物应该是被削弱了至少七成，当此时，才是我们这一方天地的生机所在，我们必须趁此机会，进入魔狱山，想尽办法，磨灭此物。”
“如果不能磨灭也就罢了，但是如果能够磨灭，就意味着有两种可能。”
“其一，古仙人三诺仍旧存在，且继续运转，直到此方世界被灭口。”
“其二，因为那未知之物被磨灭，故此古仙人留下的第三诺的力量，将会反馈此方世界，也就意味着，我们这个天地，终于可以灵气复苏，修仙时代将重新出现。”
当窦方来说到此处，三人眉头上的替身灵符突然刺啦一声，出现道道裂纹，显然，刚才那番话所带来的影响无比巨大。
“道兄，不要再说了。”
崔域急忙喊道，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有那么大的宏愿，这事一听就不可靠。
但江穆却很感兴趣，“窦道兄，请继续，磨灭那未知之物，还需要什么条件？”
“至少需要两个时代的力量集于一身的人物，也就是说，要拥有修仙者最强的伟力，还要拥有人间帝王最强的国运！”
“其实最好再拥有第三诺所说的道德，可惜，这基本不可能，没有人能从第一诺时代活到第三诺时代，却还能拥有三个时代的最强力量……”
窦方来越说越急，他甚至开始七窍流血，眉心上的国运替身灵符呼的一下就变成纸钱，寸寸飞灰。
第101章 灵气之变
不唯窦方来。
江穆与崔域眉心上的替身灵符也是如此。
这一刻，江穆心中就像是充满了血腥味，一种难以企及的阴冷气息正拖曳着巨大的锁链爬上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临！”
江穆一声护道真言，彻底摧毁幻象，但就算如此，他都觉得嘴里一股血腥气，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是个什么玩意。
再看崔域和窦方来，两人皆是七窍流血，受创极大，崔域脸上仍然还有道道锁链的痕迹，盘踞不愿退去。
至于窦方来，整个人都仿佛被某种力量给吸干变成干尸，他的天灵盖更是仿佛有个东西在拼命的钻出来。
显然他的情况最严重。
顾不得多想，江穆迅速排列护道剑神纹阵列，共鸣剑魂力，一连三道护道真言落下。
但许是因为三道真言震鸣的间隔太短，竟是彼此震鸣，汇合一处，由内而外，触及天地，沟通秘境，玄之又玄。
“兵！”
这一道不受江穆控制的音节喝出，但落在耳中却是浩浩荡荡，连绵不绝的雷声，比之护道钟的钟声更加震撼，也更加震动神魂。
而在崔域，窦方来的感应里，所能见到的就是一颗颗天雷轰然而落，顷刻间就撕裂那些将他们缠绕包裹的血腥锁链，震碎那种诡异神秘古老的邪恶气息，直到云开日出，天地清明。
“咳咳咳！”
崔域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不住的咳嗽起来，点点猩红落下，竟是受伤不轻。
而窦方来却是奄奄一息，命在旦夕。
这时崔域却毫不犹豫的对着万民鼎一拜，将其中的国运引出，一字敕，二字封，顷刻间愣是给窦方来续命一百载。
这国运之神奇，可见一斑，但就一点，国运凝聚不易，且用且珍惜。
“崔道兄，你这又是何苦，我能将此惊天之秘传出，纵死无悔。”
窦方来泪流满面，十分感慨。
“道兄有通天之能，更是心系天下苍生，值得，值得。”崔域苦笑道，然后又拱手向江穆道谢。
“道兄好手段，莫非这是神华宗的镇魔神印？”
“算是吧，本宗与神华宗一向有渊源。”
江穆含糊其辞，没有细说，他自己还惊讶于这护道真言的变化。
但不曾想，窦方来却忽然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此的确为神华宗最强的镇魔神印，据传乃是神华宗负责看守魔狱山时，由古仙人道统所得的至高镇魔神印，无数岁月以降，此镇魔神印由历代神华宗弟子修改，并外传出各个宗门。”
“譬如在南州，此镇魔神印的外传版本通常是护道剑法术，还有将其炼制成法宝，譬如护道钟，护道鼓，护道长琴。”
“而在北部天河以北各州，此镇魔神印演变出来的法术是五雷正法，但不管如何变化，仍旧万变不离其宗。”
“李道友居然能释放这至高镇魔神印原本，这造诣，怕是许灵宗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窦方来娓娓而谈，有理有据，听得江穆都暗自惭愧，原来这护道剑法术的根源居然在神华宗，他从来都不知道。
这五大超级宗门的底蕴，的确了得。
但他真无意在此事上多谈，当下便转移话题道：“所以方才那不是古仙人之诺的力量，而是魔狱山下被镇压之物的力量，它在无时无刻的在影响人间？”
窦方来点点头，“确实如此，但是两位道兄，今后莫要随便谈论此事了，那魔狱山下被镇压之物的力量，不可捉摸，若是被其影响，不小心堕落成魔尊，才叫倒霉。”
“堕落成魔尊？”江穆一愣，“曾经那四大魔尊，不是从魔狱山里钻出来的吗？”
“呵呵，并非如此，此事怕是连神华宗都未必知晓，魔狱山极其神秘，那被镇压之物怎么可能派得出四大魔尊，那皆是试图窥探魔狱山机密的我辈修仙者，比如其中的冥夜魔尊，还是我天衍宗的一位老祖，他为了推演古仙人之诺，才被污染堕落。”
“而当初的修仙界之所以没有磨灭这四大魔尊，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就是希望将那魔狱山下那未知之物散发的诡异魔气聚集在一起，如此，修仙界之中才能少一些无辜者被污染。”
“但不曾想，那四大被镇压的魔尊竟是被神秘人给接连磨灭，这等于把那诡异魔气释放了出来，进而才导致了末法时代加速，否则，怎么也还能再拖延个七八年。”
听到此话，江穆恍然大悟，随即老脸一红，原来如此。
那四大魔尊被镇压在镇魔塔中，居然还有收容诡异魔气的作用。
窦方来却似乎没有注意到，反而畅快道：“这未必是坏事，因为四大魔尊作为容器，容留的邪恶魔气也是有上限的，这就像是毒瘤，早一日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