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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不臣眼帘微垂,平静地伸出手去,并指如刀,在掌心当中一划。
刷。
一道血线顿时出现在干净掌心里。
汩汩鲜血从伤处,流淌而出。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仿佛看着带着温度的血,慢慢从身体之中流淌而出,能带走那样近乎灼心的滚烫,能带走那种近乎炙烤的苦痛,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冷静下来。
成为……
他熟悉的那个自己。
也许是因为疼痛,也许是因为失血,也许是因为那种滚烫,终于随着鲜血流淌而出,谢不臣的脸色渐渐显出一种苍白来。
颤抖的手指,终于不再颤抖,静静地搁在一小滩鲜血里。
似乎,它们又回到了他掌控之中。
谢不臣抬眸,右手指腹缓缓从那一道血痕之上拉过,那一道伤痕便很快地愈合,消失在他掌心之中。
只有不少残余的血迹。
他眼底,终于回归到那种近乎淡漠的冷静。
拿了旁边擦手的绸布,谢不臣一点一点,仔细地,甚而优雅地,将粘在掌心之中的血迹,擦了个干净。
直到再也看不见半点鲜红,他才慢慢收手,把绸布放在了书案之上。
第395节
窗外有细细的风吹来,撩起他垂在那宽阔肩膀上的头发,只吹起了发梢上的一点,带着几许轻柔。
目光缓缓抬起,便自然地落在了那挂在墙上的剑上。
七分魄。
乌黑的剑鞘,不反射任何一点光泽,通身透着一种冷峭之感。
“善,恶……”
做出的选择,付出的代价。
出鞘的刀,离弦的箭。
谢不臣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一颗心,如一口古井。
外有明月在天,皎皎一轮。
谢不臣在屋内枯坐到了深夜,脑海之中,便浮现出横虚真人说的那一番话来,紧抿的薄唇,忽然弯了那么一线。
“青峰庵……”
五指张开,又缓缓收拢。
仿佛,一切都为他所知悉,一切都为他所掌控。
书案之侧,翻开的书依旧在他两年前离去时候看的那一页。
墨字散发着几分香息,似有那么一点点的灰尘。
“我生只为逐鹿来……”
谢不臣嘴唇微动,近乎呢喃,慢慢收回了目光,从座中起身,走到窗前,将那一扇窗完全推开。
呼啦。
夜间的凉风一下吹卷而来,将他衣袍吹起。
身后桌案之上,没写的过的,写过的纸张,一下翻飞而起,重落了满地。
从这里,可以远远看见昆吾主峰下方那一片静湖。
孤月将自己的身影投落在湖面上,天上地下,便一下拥有了两轮月。
谢不臣乘风而出,青色的衣袍,一下隐入山林当中,飘摇而下,一下落到了下方的湖边。
一条木栈道从湖边开始,朝着湖心之中延伸。
栈道的尽头摆着一张木作的棋台,年轮的纹路依旧清晰,上面还留着昔日一盘残棋。
缓步来到栈道尽头,谢不臣没看那残棋一眼,便翻身入了湖中。
“哗啦。”
入水时有一池碎波的声音。
整个湖面的平静便被打破,一湖月色被揉成了满湖的波光,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湖底,一柄长剑深深地刺入湖心之中。
仿佛王者,坐在孤独的宝座上。
湖面之上的光影只有很少一部分能头落到它身上,可天地之气,日精月华,却都被整个平湖汇聚到了它剑身之上。
旧剑无鞘,三尺五分。
通体玄黑,剑身之上却铸着近乎灰色的百二山河社稷图,带着一股古拙之气,乃为上古舆图。
长剑钝锋,却自有浩荡之意内敛其中。
谢不臣的手,从冰冷的湖水之中伸出,平静地握住了这一把剑。
没有任何的天地异象,湖水更无任何异动。
只有一种莫名的气息,在他拔起此剑之时,笼罩他身。
剑名:人皇!
眼底几许微光倾泻而出,谢不臣望着那剑上的山河舆图,终于还是收敛了一切的情绪,缓缓浮上了湖心。
满身衣袍湿透,只持着那一把乌黑无光的剑,谢不臣从湖心之中走来。
旧栈道上,棋台也是旧的,颗颗圆润的棋子摆在上面。
谢不臣原本并不在意,这是他信手自弈所留之残局罢了,脚步一转,便要从此处离开。
只是……
在一步迈出之后,他脑海之中,电光石火一般闪过了什么。
谢不臣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朝着棋盘看去。
不一样了。
他的目光,落在棋盘几个角落上,微微眯了眼。
天元附近,多了几颗棋子。
厮杀更烈。
——有人动过了这一盘棋。
而且,其棋路竟达到了以假乱真之地步。
他下棋无数,相类似的棋局更留下无数,因而在第一眼看的时候竟然不曾发现这棋盘之上比之原来竟然多了几枚棋子。
盖因此续棋之人的棋路,竟与他先前下棋的棋路一般无二。
一样的狠辣果决,一样的步步杀机!
天上月色照下。
湖面上的涟漪,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棋盘的对面,却似坐了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对手,手执棋子,一颗一颗落下,从容之间屡现杀机……
这种感觉……
谢不臣微一垂眸,竟在这瞬间提剑而起,自那木棋台当中一剑划过!
剑光乍泄!
哗!
钝锋之剑落下,竟毫无阻碍地将棋台分作两半,黑白棋子顿时混作一片,噼里啪啦,不少溅落在栈道之上,也溅落入了湖泊之中。
波光再次荡漾,却已只有——
满湖杀机!
背对平湖而立,谢不臣未回头看那散落满地的棋子一眼。
手掌一翻,一把乌黑无光的剑鞘出现。
通体玄黑的的剑身之上,那山河舆图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却在这一刻,被谢不臣一寸一寸,还剑入鞘。
寒光一寸,又隐没一寸。
可飘荡在空气之中的杀意,却陡然浓重了起来。
十世人皇,一世不臣。
该杀,则杀!
青袍染深,如同墨色,他转身而去,渐渐隐入影影绰绰的密林之中,消失不见。
九头江江湾之内,茂林嘉树,莽莽一片。
月华照落,整个昆吾主峰之上,一片的寂静。
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见愁走了出来,手中持着一枚玉简,回身向着门内行了一礼:“一番叨扰,多劳师太款待,天色已晚,便请师太留步吧。”
“一路当心。”
玉心师太站在门前,脸容里带着几分寡淡,眼底却有几分慈和之色,朝着见愁微微点头。
聂小晚便站在玉心师太身边,巴巴望着她,似有几分不舍。
天一亮,见愁师姐就要与众人一同去往青峰庵隐界了,只怕又是好一阵不能看见,并且隐界凶险,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见愁见了聂小晚这般担心的情状,只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笑容。
她今日星夜前来,乃是思量许久之后的结果。
青峰庵隐界之行,只从今日一鹤殿上谢不臣之言描述来看,只怕凶险异常。
更不说昔日初逢聂小晚,扶道山人为解决他们的麻烦,一剑朝着内中劈去,是何等的声势。
他们如今一行六人,除却谢不臣之外,再无一个知道隐界之中的情况,谢不臣殿上所言看似详尽,可见愁又怎敢相信此人口中所言?
谢不臣杀妻证道,她便是那被杀之“妻”。
横虚真人亲去人间孤岛,收了谢不臣为徒,又当真不知自己身份吗?
如此安排昔日夫妻今日死仇的两人,同路而行……
说不包藏祸心?
见愁不信。
谢不臣一人知道隐界的情况,要为他们引路,便相当于要他们将半条性命交到谢不臣的手中。
见愁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怎敢再被人算计第二次?
从殿中回来之后,见愁心思百转,终于还是叫住了包括陆香冷在内的其余几人,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如花公子,夏侯赦,左流,陆香冷。
除却一个左流最近不知道怎么心不在焉之外,其余三个哪个不是聪明绝顶之辈?
没有谁愿意被人攥在手里,处处受制。
更何况,一鹤殿上,谢不臣言语之间透露给人的感觉,已经足够令人警惕。
他们相识于小会之上,尽管关系不一定很好,却比与谢不臣要熟识很多。
第396节
这种情况下,一个不相熟的人掌握着隐界的所有情况,又如何叫人信任?
所以,在见愁说出自己的打算之后,其余人等无不同意。
于是,今夜见愁便拜访了玉心师太并聂小晚两人,请他们联系了已经归于派中的张遂与周狂,尽数隐界之中的种种见闻,并且收回了一张他们所到之处的隐界地图。
直到这个时候,见愁才发现,她的担心竟全然应验——
谢不臣殿上所言,果真有所保留!
对比两人对隐界之中见闻的叙述,有七八成能对上,其余因为选择的道路不同,所以有所差别。
但就在这七八成的相同之上,聂小晚遇到了好几处凶险,在谢不臣的叙述之中却都被三言两语带过,其余的凶险却说得很是详尽。
由此可见,他的略述,并非巧合。
谢不臣智计之深,纵使初见她死而复生,心绪有所震动,只怕也会下意识地规避掉一切对自己不利之事。
便如同一鹤殿上之所言,真真假假……
如不是见愁早对他起了杀心,既不愿意受他掣肘,更不愿意失去先机,今日找了聂小晚问询隐界情况,谁又知道他在对横虚真人说话之时,竟也有所隐瞒?
心中种种念头划过,见愁脸上依旧一派平静。
她别了玉心师太与聂小晚两人,便要从台阶之上走下。
只是才到了下方庭院当中,背后玉心师太忽然开口:“见愁小友。”
见愁脚步一停,回转身来:“玉心师太?”
“虽不与小友熟识,却觉有缘。临别,但请小友抬头一望。”
玉心师太站在屋前,笑了一笑,也不说更多,便将门扉掩上。
见愁微怔,看了那门扉一会儿,站在原地,慢慢将头抬起。
不知何时,月色已隐没。
天际乌云一片,飘飞在深蓝色的夜空里,将皎洁的月遮了,许久也不曾显露出来。
整个昆吾满山,都被藏在它投落的阴影当中。
眉头紧皱,见愁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她伪装虽好,可如今满面平静之下,只有满腹的算计,满腔的杀机……
玉心师太这般人,明心见性,自能见常人所不能见。
只是……
杀机有什么不好?
夜风拂面,清凉里有一种刻骨的寒意。
见愁背着手,手指摩挲着那有些冰凉的玉简,走在冷风里,慢慢往回行去。
出来之时,屋内并未点灯。
见愁顺着台阶,站到了屋门口,手指搭在门扇的雕花上,只觉得像是放在了一块烧红的火炭上……
微一垂眸,她将门推开,入了屋内。
在此住了已有数十日,见愁对屋内的摆设已是一清二楚,只是……
她并未燃灯。
窗扇紧闭,没有一丝光从缝隙之中透入。
屋内屋外,同是一片深重的黑暗。
而黑暗,于她而言,是可以安心的所在。
指尖冰冷,眉心滚烫!
她抬手,指尖在眉心一触,厚重而狰狞的鬼斧,便在掌中。
一枚一枚恶鬼的图纹,似乎与这黑暗融为一体,格外模糊。
见愁看不见它们,只知道,在她掌心五指所握之处,起起伏伏,凹凸不平的铸纹,无比清晰,像是烙印在她掌心之中一样,灼烫,且血脉相连。
“当。”
轻轻地一声响。
见愁立在圆桌之旁,慢慢将沉重的巨斧,放在了圆桌之上,又将左手之中那一枚玉简,缓缓搁在巨斧旁侧。
外面的月已渐渐斜了,整个昆吾都在一片霜白之中,只有她屋内,依旧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枯坐良久。
身体僵硬,搁在桌面之上的手臂在她动作之时,有些微微的发麻,见愁终于缓缓将掌心翻出,一只小小的银锁,便出现在了她掌心之中。
简单的一根红绳,穿在其上。
长命百岁的锁,上刻一小小的“谢”字。
银色的表面,在昏暗之中,透不出多少光泽。
它太小,太小……
若不是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