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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拳不行,就再一拳!
朱雀大街上各处阵纹被这一波接一波的撞击刺激的疯狂闪烁。
黑袍老者目光一凝,手中罗盘微微颤抖。
只是下一刻,随着他捏出最后一道法决,整个覆盖了朱雀大街的法阵顿时所有符文顿时光芒大亮。
血目男子忽然动作慢了下来,腰背微微一垮,不过下一刻,便被他强行挺直。
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重力……是这座法阵!
这股重力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仿佛有一座不断壮大的山蛮压在背上!
血目男子嘴唇紧抿,下一刻拳头如同暴风雨般朝灵气屏障直泻,如蓬勃大雨。
乘着这股重力还未到达他难以接受的程度。
黑袍老者手中罗盘开始疯狂颤动,甚至冒出红光,但他却眼睛紧紧盯着十米之遥的血目男子。
似乎是在比拼谁先坚持不住。
不过。
僵持之间。
忽然。
血目男子猛地回身。
千钧一发之际。
接住了身后一人递来的一拳。
那是奔向他后心口的一拳!
仔细一看,身后是一个表情木讷的汉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
木讷汉子一身随从装的打扮。
此前竟然是一直隐藏在秦佶的随从之中。
之前秦佶被传送到街口,那伙随从便被留在了街上,紧接着大魏铁骑奔袭,那伙随从便惊慌失措的缩在了街角,血目汉子便也没有理会。
没想到其中还藏着一个后手。
“砰!”
“砰!”
短暂对视之后,两个汉子,亦是两个武夫没有丝毫言语,立马出拳。
两人身上爆发出滔天血气,一拳一腿势大力沉!
仔细一看,面对一个气势昂扬的六品武夫,木讷汉子丝毫不落下风,定也是六品无疑。
两个能够陆搏异兽,入水擒蛟的六品武夫,凶猛的冲撞、缠绵在一起。
赳赳武夫,不靠外力,身体任何一处皆是武器,拳拳脚脚皆是杀招。
二人难解难分!
局势逐渐焦灼。
只是某一刻,血目汉子肩膀微微一垮,被木讷汉子抓住时机,一脚将其踹飞,撞击屏障再次弹回。
血目汉子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蓄力前奔。
二人再次撞击到一起。
可是。
在法阵的威压下,血目汉子的被附加的重力越来越重!
在二人缠斗之中逐渐不支。
开始被动应招。
一次次的被撞飞,身躯又在如山般的重力下,猛坠大地!
血目男子身上全是鲜血。
别人的和他自己的混在一起,血气弥漫,目光慢慢模糊。
“六品武夫又如何,在一千铁骑,四灵法阵,同品武夫的轮番‘伺候’下,不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李士达眯眼道。
高义在一旁冷冷看着街上情形,闻言点了点头,语气钦佩道:“还是李先生算无遗策,最开始就料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李士达轻轻一笑。
某处阁楼的客房内。
苏小小瞧见街上那个浑身沐浴在血中,摇摇欲坠的身影,小脸煞白,睫毛颤动。
特别是在看到柳三变再一次被木讷汉子一脚踹头击飞,又狠狠落地之后。
小狐妖闭眼偏头,“赵戎,你快想个办法,叫他别打了,赶紧跑,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赵戎没有说话。
他抿嘴,透过那道窄窄的窗缝。
静静看着。
街上,两个六品武夫的战斗,形势已经开始一边倒。
血目汉子一次次的被撞飞,再摇摇欲坠的艰难站起,只是下一刻木讷汉子便转瞬即逝,不给他任何喘气之机,他便又朝某个方向撞飞。
某一刻,木讷汉子停了停,微微皱眉,这其实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而对面又是一个让他觉得应当尊敬的对手,若是平时,依他的性情,绝不会再打下去。
但是,他欠郎溪秦家一个很大的人情,必须还清。
他眉头舒展不再犹豫,递出了一道精气神都在巅峰的一拳。
“砰——!”
血目汉子被击中太阳穴,身体横飞,朝灵气屏障外的秦佶那个方向飞去,又撞到了无形的灵气屏障,猛然坠地。
身体一动不动。
木讷汉子站立原地静等片刻,见血目汉子还是没有动弹,他保持警惕的向前走去,来到血目汉子身前三米处。
“哈哈哈哈哈,死了,这废物终于死了!”
屏障外,秦佶大笑着向前走去。
他身旁的黑袍老者见状皱眉,不过看了眼自己铺下的灵气屏障,便也不再劝阻,但还是贴身跟了过去,以防万一。
木讷汉子看了眼屏障外慢慢靠近的秦佶,没有说什么,他用脚挑起一根长矛,右手抓住,轻轻戳了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的血目汉子。
木讷汉子见其没有动静,还是没有蹲下靠近,而是用长矛开始跳开地上死人的衣物,开始仔细检查一番。
不管是山上修行还是行走江湖,谨慎些永远没错。
秦佶一边扇风,一边脚步外八字的渡到了屏障前,啧啧两声,蹲下,相距三米,隔着屏障,笑着歪头打量那个埋头在地上的死人。
“就这啊?你这点本事就想要本公子的头?哈哈哈哈,来啊来啊,你起来啊,就在这,你这废物来取啊!切~”
木讷汉子闻言微微抿嘴,不过也没说什么,他将长矛矛尖探入地上死去的血目汉子的腹部,轻轻一绞,将其腹部的衣物撕扯下。
下一秒。
一幅奇异图案映入木讷汉子的眼帘。
他的眼瞳微微一缩。
那是……一朵血色五瓣花的图案,每一个花瓣上都有一张……鬼脸。
木讷汉子全身汗毛炸起!
因为他认得!
它可以让濒死武夫燃烧三息气血!
强行提升一品!
就在木讷汉子一愣神间。
一只血手不知何时来到了那朵鬼脸五瓣花前。
五根血指沾着粘稠的黑血,轻轻的按在了五张表情各异的鬼脸上。
“哈哈哈,你就和你那老不死的爹一样废物……”
秦佶骤然声音一窒!
因为他嘴里那个死人的头忽然抬起来了,露出了一双……
血目!
一拳。
木讷汉子倒飞。
二拳。
四灵法阵破。
三拳。
黑袍老者死。
一息已过。
四拳。
被某物挡。
秦佶脖上金锁绽放炽烈金光。
一息再过。
五拳。
金锁依旧。
血手递出一指。
《负山帙》扎剑炉。
金锁碎。
三息已到。
柳三变,死。
秦佶眉心一指。
一粒鲜血溢出。
第九十七章 清虚已至
这是一双清澈的眸子,藏在一扇窗扉之后。
倒映出此时朱雀大街上惨烈的一景。
下一秒,眼眸逐渐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
“我捕捉到那股气了。”
赵戎闭目道。
刚刚那个浴血的汉子在那燃烧生命的三秒中,递出了此生的最后一指。
扎剑炉。
赵戎无比熟悉,因为他已经练过千百万遍了。
但刚刚那一指却依旧深深烙印进他的心中。
这就是三变兄上午走之前叫我好好看的那个拳桩吗?
此刻,赵戎体内的气血不自禁的震荡,气机无比紊乱,像一群无头苍蝇般乱撞。
“……呜呜,什么,你说什么?”
捂着嘴,眼圈红红的苏小小抬头,望向此刻正一脸平静,闭目站在窗旁的年轻儒生。
赵戎能清晰的感觉到隐藏在这股紊乱气机中的那道他苦苦寻找的先天元气,慢慢将它梳理引导。
赵戎睁眼,平淡道:“我找到体内那道先天元气了。”
苏小小吸了吸鼻子,鼻尖红红,“赵戎,柳三变死了,他死了,呜呜,他上午还好好的,现在,现在就死了,呜呜……”
“我知道。”
赵戎语气轻轻。
小狐妖闻言,一时忘了抹眼泪,愣愣看着赵戎。
年轻儒生转头平静注视了苏小小一会,忽然抬手,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
小狐妖呆呆的,没有阻拦,反而还微微偏头。
他用右手拇指,认真帮她抹着秋水般的狭长眸子中,溢出的眼泪。
她眼睛哭的通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栗。
赵戎表情郑重:“别哭。”
苏小小习惯性的咬着半只粉唇,仰头与赵戎目光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小小不哭。”
……
上午。
薄云山主。
一处凉亭。
“你要去哪?”
“粱京。”
“去那干嘛?”
“吃面。”
赵戎一时无言。
他将书箱搁在地上,坐在上面,抬头盯着柳三变。
忽然道:
“他是不是死了?”
柳三变扭头,看了看远处的青山。
“嗯。”
“我听人说,是一个叫秦佶的纨绔干的。”
“嗯。”
“我还听说,这个秦佶的家世非常显赫,是你们大魏第一等的豪阀郎溪秦家。”
“嗯。”
“他爹是权倾朝野的大魏首辅,并且还是我们儒家的大修士。”
“嗯。”
“你能不去吗?”
柳三变没有再“嗯”,他转过头来,盯着赵戎。
“我虽然对大魏不熟,但我也知道,如此大的一个王朝的第一等豪阀意味着什么。”
赵戎沉声道。
这个郎溪秦家和他入赘的大楚赵氏一样,甚至尤有过之。
大楚靖南公爵府有天志境修士的供奉,这个他知道,但有无隐藏的金丹修士,他就不清楚了,也许只有青君和老太君才知道。
“更何况这个秦佶的爹,还是个金丹境修士。你,有五品吗?”
柳三变不说话。
“你有把握在杀了那个秦佶后,全身而退吗?”
柳三变还是看着他,不说话。
赵戎顿了顿,轻声道:“三变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忍一会,实在难忍,我留下来陪你喝酒。那个秦佶一定会死,但咱们从长计议,徐徐图之,等到万事俱备,我决不再拦……”
“他们也叫我忍。”
柳三变突然开口,打断赵戎的话。
“他们都满意了,于是都叫我忍。”
“二弟满意了。”
“秦家补偿了他很多银子,还答应为他仕途铺路。”
“三弟满意了。”
“秦相国亲自登门给他赔礼,义父被魏皇追谥,亦是风光大葬,他作为义子也不会过意不去了。”
“义父的那些朋友也满意了。秦相国不仅对以往之事既往不咎,还心怀愧疚,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义父连累他们了。”
“高义兄也满意了。可以借助我的交情,搭上郎溪秦家的线。”
“魏皇和大魏百姓都满意了。秦相国给了他们一个可以接受的交代。”
柳三变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之前几天说过了很多话。
“他们都满意了,都叫我忍。”
柳三变盯着赵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但是我不满意,我柳三变一点都不满意!”
“我只想问一句,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忍要我等!”
“我柳三变自幼无爹无娘,但那个风雪夜,那人替我开门,他便就是我一辈子的爹。”
“如今,我的爹,没了。
不是他自己走的。
是被人用马鞭抽死的。
抽死的!”
他沙哑的嗓子低沉的嘶吼起来。
“我与那人,不共戴天!
每让他多活一秒,
就是我柳三变枉为人子!
不孝!”
赵戎看着眼前这个与往日有些不同的柳三变,沉默了。
“之前总想着,回来看看,回来看看,但是看了看青山,总觉得孩子学业忙,还是等年岁大些,再带回去见义父。
一想到,义父见到青山,看见青山也是读书人,一定会高兴的饭后小酌时,多喝几两酒,
我就抑制不住的笑。
青山在读书,我还没在信里与他说呢,
想着见面时给他个惊喜。
让他看看他的不孝子,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却也生出了个读书人。
后来,青山年岁渐大,我想着再等等,再等等。
就这样,因为各种各样原因。
等啊等,等啊等。
最后,
等来了一封信。
信里说,我的爹没了……”
“没了!!!”
赵戎偏头眯眼,有些不敢去看身前男子的模样。
他抿嘴打量了下远方那片延绵不绝的建筑,“但这也不意味着要去白白送死。”
“谁说我是去送死?”
那张像久旱逢甘霖般终于迎来了一场雨水的凶狠面孔,忽然灿烂一笑。
“你可以跟着我,但不要牵扯进去,最后一拳,你好好看,好好学!”
……
“是谁?敢碎我儿金锁!”
朱雀大街,某个酒楼内,赵戎正在给苏小小擦泪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