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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练练自然不会咬人，他只会杀人……此时此刻的他双眼微合，双手拢袖，毫无生气地站在那里，从一个老朽灯塔又慢慢转变成一块满目疮痍的礁石……四周安静极了，以至于脚下石缝里突然冒出一截儿嫩芽而发出的轻微响动都是清晰可闻。
又是一年。
又是一个春天。
……
既然这个被废弃的监狱已然没有了在押犯人，他这个传说中的狱警似乎也没有继续守护在这里的理由与必要了……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副狱警！偷鸡不着蚀把米，同时又是羞刀难入鞘，皇宫门前那场擂台赛之后大内总管虞无麟就躲了起来，直到现在都不敢露面……顶头上司已经没影了；大boss虞红裙此时此刻更是专心守护在通天峰顶，根本没人在乎他这个副狱警；按理说现在也没人在意他的存在与否了；按理说他已经可以悄无声息地远走高飞了……可是他还是没有走。
尽管他心里很想远走高飞……因为他天生就有着一颗江湖的心，只有混迹于江湖之中他才是如鱼入水。
因为他天生就想要拔出刀来和别人练练。
练上一练！
不服练练，只有拔刀和人练练之时，他才是名动天下的付练练！
而身处这个被废弃的监狱之中……他只是一块满目疮痍的礁石；一根无动于衷的木头桩子。
可是他还是没有走……因为他不能走。
因为小胖子还没有来找他。
因为欠账必须要还。
所以只要小胖子没有来找他……他就不能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不是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他只是一个刀头舔血的江湖刀客……不过他说出去的话和发出去的刀一样的快，别说什么驷马了，即便是传说中的赤兔马也追不上！
你既不来，我便等待。
又是一年。
又是一个春天。
一年又一年；一个春天接着一个春天……他一直在等待；他一直在等待着小胖子的等待。
……
尽管之前一起浩浩荡荡去的子午阴阳岭，与魔族大战一场之后又是一起浩浩荡荡得胜而归的……不过从始至终小胖子就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似的，别说什么走过来相互寒暄几句了，就是瞅都没有瞅过他一眼！
从始至终竟然没有瞅过他一眼！
完全就是路人一个！
更别说什么讨账了……你会和一个从未谋面，从无纠葛的路人讨账吗？不是你疯了，就是路人疯了！
乱了！又乱套了！
……
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害怕……即便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付练练……也照样害怕！
欠账不怕，你来讨，我还给你也就是了。
就怕你不来讨！
因为世上所有的欠账……都是要算利息的！
欠得越久，利息越高！
欠别人的利息还好一些，没准儿还能蒙混过关……欠小胖子的利息绝对就是生不如死！因为小胖子从小就会做生意；从小就能把算盘扒拉得噼里啪啦！
小胖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来讨账……利息只怕已经滚到一个天文数字了！
真是让他不寒而栗。
还不起利息怎么办？岂不是要被加入传说中的失信名单了？
天呀！他不想被加到失信名单里呀！
即便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付练练……也照样害怕！
乱了！又乱套了！
……
人有脸，树有皮，他想要还账，不想被加到失信名单里……都丢不起那个人！
一世英名最后岂不是全部付诸流水！
对不对？江湖刀客怎么了？江湖刀客也害怕晚节不保呀！
所以他在心里一直默默祈求着小胖子早点来讨账……即便是来讨一半也是好的呀！
大名鼎鼎的一半元婴的外号其实白叫的？
出于一种直觉……小胖子似乎快要出现了。
因为前一阵子的那夜鱼龙舞……飞龙升天，杂鱼落地！
他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不过前一阵八方夜雨阵，明月当空楼的那夜鱼龙舞还是有所耳闻的……正是那夜鱼龙舞之后，皇宫大院就变成了一个被废弃的监狱！
虽然他没有智者军师的高深算路；却天生有着一种近乎于野兽的直觉……所以后来才能成为纵横江湖的刀客。
虽然大家至今没有搞明白凤仪亭为什么进到楼中之后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他心中明镜：做为进入楼中的三位元婴中的一位，小胖子一定是弄鬼了。
虽然他弄鬼弄死了凤仪亭，却骗不过另一位生还者……战胜！
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胖子已经亲手掀开了他的底牌。
……
大家都是在江湖里混的，谁都不是傻子。
虽然他没有智者军师的高深算路；却天生有着一种近乎于野兽的直觉……还有着最最基本的逻辑思维。
有因不一定有果；不过有果必定有因！其实他只是小胖子事先准备好的一枚筹码。
小胖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来找他……那是因为这么多年小胖子一直模棱两可地不肯翻开他的底牌！
既然这么多年小胖子一直模棱两可地不肯和人梭哈，自然不会动用他这枚筹码；而现在一切都已截然不同！小胖子已经亲手掀开了他的底牌……自然要不惜一切赢得胜利；自然要动用所有的筹码！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粗暴！
所以他心中坚信……小胖子很快就会溜溜达达地来找他的！
一年又一年；一个春天接着一个春天……他一直在等待；他一直在等待着小胖子的等待。
很明显，小胖子已经亲手掀开了他的底牌……他已经无法等待了！
1007章 无法重返之光
午后的轻风。
午后的惬意。
午后的阳光。
午后的红茶……嗯，别的都可以有，午后的红茶那是绝对没有的！
春日的午后阳光似乎有些遥远，不是很刺眼，却格外的温暖人心。
听风起风落，看云聚云散，付练练微微抬起一张刻满了岁月风痕的脸，将整个人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僵硬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几分生机。
他已经老了，似乎只有借助午后阳光才能尽数驱走心中的寒冷，沧桑与无奈。
……
就在这样一个最最惬意，最最温暖的时刻……小胖子来了。
终于来了。
一点儿没有梭哈的觉悟，就像一个没事人儿似的，溜溜达达，闲庭信步地走进了皇宫大院！
等你等到我心痛……小胖子终于来了！
时隔几十年之后。
时间久远的……仿佛一杯被泡过了无数次的茶水，让人再难记起当初的滋味与模样。
岁月是把杀猪刀……当年的小胖子慢慢成为了中胖子；现在又成了中老胖子；毫无疑问以后还会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老胖子……都已经老了。
和气生财，小胖子更像是一个生意人；所以别的元婴都是驻颜有术；而小胖子这个元婴却是一点点的变老。
唯一不变的……只有他脸上笑眯眯的表情。
小胖子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袱，一摇一晃地走了过来……付练练顿时就无奈了……这个小胖子天生就会装神弄鬼，从小就会装神弄鬼！今天手里怎么还拎着一个大包袱？有没有搞错？瞅他这个模样不像是一个上门讨债的；倒像是一个登门送礼的！
该来的总会来……赵凯歌闲庭信步地一步步走来，慢条斯理地拾阶而上，最后终于走到了付练练面前。
谁都没有说话。
赵凯歌脸上虽然是笑眯眯的，却又有些牵强，似乎满腹心事；付练练就更不急了，依旧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几十年都已经等了，又岂会在乎现在的一时三刻？
急什么？没听说过吗？讨债的是孙子；欠债的才是真正的大爷！
乱了！全乱套了！
……
许久许久，赵凯歌始终一言不发，最后竟然和付练练并肩而立……竟然一起晒起了太阳！
都已经老了……正因为都已经老了，所以才会分外珍惜午后的阳光。
当岁月悄悄溜走，精力慢慢衰退之际，或许只有沐浴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之下才能恢复些许的体力与活力。
谁都没有说话。
一幕幕的往事只是在各自心头悄悄掠过。
……
“说吧，想要我做什么？或者也可以这样说……想要我去杀谁？”当半空中的金乌向下沉了一截儿之后，付练练终于忍不住了……小胖子天生就会装神弄鬼，从小就会装神弄鬼，装神弄鬼的功夫几乎已是天下无敌，和他比装神弄鬼的功夫简直就是自取其辱……没奈何，最后也只能自己首先开口说话了！
人贵自知，他最最拿手的自然就是杀人功夫了！所以小胖子多半会让他去取别人的性命！嗯，其实他早已心中有数……小胖子多半会让他去取虞红裙或者是战胜的性命！
没问题！虽然虞红裙和战胜都是实打实元婴真人，而他却是金丹境界，和他们差了一个境界……不过境界也不是万能的呀！不是他想要蹭热度，传说就摆在了那里……听说上古时代江湖之中还有指玄杀天象的传说呢！
没问题！即便最后取不到也没问题！最多是将自己搭进去而已……就当是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来还债了！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丢掉一条性命不是重点；重点是说什么都不能被加进失信名单里！
就丢不起那个人！
乱了！又乱套了！
……
“不不不，不是让你去杀人，而是让你去救人……”赵凯歌终于开口说话了，摇头苦笑道：“如今陈百万终于取道西北入关而来了，手里拎着一把被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剑……嗯，那绝不是一把破剑，而是他们陈家的传家宝……天下第一神兵宝剑满江红！”
“……”付练练顿时就无语了，终于睁开一双略带暗淡的老眼，奇奇怪怪地打量了小胖子一眼……有没有搞错？虽然他不明白本来被战胜死死捏在手里的神兵宝剑为什么会突然飞到了陈百万的手里，但是他明白陈百万此番携剑东来肯定是找战胜算账的！让自己去救人？救谁？难道是救战胜吗？有没有搞错？几十年过去了，小胖子什么时候变成一个老糊涂了？他刚刚掀开底牌和战胜梭哈，现在又让自己去救战胜……他是不是吃错药了？他这是喝了多少的假酒呀？这个根本不符合逻辑呀！即便是传说中狗屁逻辑都不是！
“咳！我自然知道陈百万此番携剑东来是找战胜的麻烦的……这个事情我知道，别人自然也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战胜现在的帮手虽然越来越少，不过家里还有着几位实在亲戚呐！比如太后，或者公主……”赵凯歌苦笑连连道：“血浓于水，这个本来就是无法割舍的；再说了公主心里虽然责怪母亲，却不会责怪兄长的不是？听说公主小时候你成天给她讲江湖故事，把一个小姑娘讲成了巾帼英雄；她如今身在虎牢关，距离西北娘子关又不算太远，听闻陈百万入关东来的消息之后肯定会飞马前去阻拦的……如果陈百万手里没有神兵宝剑还好，如今手里却是拿着传家宝，基本已经完成了最终进化……公主哪里是他的对手？我此番是让你前去救公主的！”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付练练一双暗淡老眼之中突然精光一闪！
“陈百万现在正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赶路呐！这些事情是我府里天罗地网两位总管亲眼目睹的……他们刚才才飞回来。”赵凯歌故意抖了抖手里的大包袱，摇头苦笑道：“救人如救火，想必现在果儿小两口已经驾起仙鹤灵禽飞往北方了……你同样也不能两脚赶路呀！包袱里是天罗地网两位总管刚脱下来的飞行法宝……啥也别说了，你现在就把飞行法宝套上，然后飞往北方救人去吧！”
1008章 无法停止之练
救人如救火，付练练哪敢迟疑，伸手就去接赵凯歌手里的大包袱！
不过赵凯歌突然又变得迟疑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再次变得牵强起来……那叫一个欲言又止，欲走还留！
“……”付练练顿时就无语了……啥意思呀？小胖子果然是个生意人，果然是个小气鬼！不就是一件飞行法宝吗？先借我用用行不行？自己又不是一个欠账不还的，难道还会昧下你的飞行法宝不成？再说了，比起救人的大事，一件飞行法宝简直不值一提呀！
“其实我也不知道此番事情是好是坏。”赵凯歌沉吟片刻之后，终于沉声道：“脱开锁链走蛟龙，按照你的独狼性格，多半是不肯和果儿小两口一起飞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