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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既望和景澈收了剑冲了过来,七嘴八舌道:“怎么样了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能和我们说一说吗?!”
“相逢他怎么身上全是血?刚才他说佛骨丢了,是怎么回事?”
明修诣将睢相逢背起来,无奈道:“我也不太清楚,先回去见师尊吧。”
明修诣从睢相逢逃出来到找到他应该没相隔太久,但在禁地附近,他却感觉不到任何人存在的气息,那佛骨更是没留下丝毫痕迹,想来夺佛骨之人早有准备。
明修诣面如沉水,一边思绪翻飞一边背着睢相逢飞快回去。
只是等将睢相逢交给越既望送回房间,他急匆匆回到宫梧桐的住处,只瞧见全是血痕的房间和一件血衣,宫梧桐已不见踪影。
明修诣的心瞬间沉了下来,脚步踉跄了一下,双眼发黑险些一头栽下去。
方才寻找睢相逢太过紧急,直到现在明修诣的心神骤然松懈下来,才回想起之前宫梧桐浑身是血脸色惨白的模样,只觉得好像一颗心被人硬生生剜去一半,疼得他呼吸一次,心脏便抽痛一次,浑身都在剧烈发着抖。
宫梧桐受了重伤,连站都站不稳,自己却丢下了他,让他独自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明修诣隐约感觉到喉间似乎有股血腥气,无穷无尽的懊恼和悔恨袭上心头,险些将他的神智吞没,不知不觉间寒意已经从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散发出去,将地面上还未干的血迹都结成了艳红的冰花。
明修诣浑浑噩噩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冰?
寒冰灵种。
明修诣极其聪明,有时候别人的算计和城府他其实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性情温和,从来不愿意将人往坏处想,导致这些年吃了不少小亏。
直到现在,他盯着那凝着宫梧桐血的霜花,冷静地回想起这一系列事的来龙去脉。
很快,他催动寒冰灵种,强行将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他丹田的灵种逼了出来。
寒冰灵种宛如一片雪花没有重量地飘在空中,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瞧见这一屋子的惨状,没有丝毫异样,反而挑眉朝着明修诣道:“怎么了?宫梧桐死了?你终于要入魔了?”
明修诣身上的弟子契还在,宫梧桐自然不可能有事,明修诣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时刻保持着理智。
他冷淡看着寒冰灵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淡淡道:“是什么给了你信心,让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杀我?”寒冰灵种笑着说,“蠢货,你以为自己现在的修为是靠你自己才获得的吗,没有我,你还是那个遇事只会咩咩哭的小崽子。”
寒冰灵种有些记小仇,一直记着被睢相逢骂蠢货的事,现在找准机会便骂他师弟出出气。
明修诣漠然看他,眸子里全是前所未有的冷意。
他看着寒冰灵种脸上鲜活的神情,恍惚中意识到,是自己的温和纵容了他的肆无忌惮。
明修诣不懂,为何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温和都被当成是能随意欺辱的怯懦,想要和平处之的期望被当成是可被任意操控的无能?
是不是只有他足够强势残忍,才能让那些觉得他脾气好到毫无底线的人忌惮他,畏惧他,才能不再想着动他挚爱之人?
若是当初从寒冰灵种第一次蛊惑自己入魔时,自己就能将他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敢生出这种念头来,是不是宫梧桐就不会遭这一回罪了?
明修诣突然就醒悟了。
他一抬手,将寒冰灵种招到他的身边,眸子冷淡看着他。
寒冰灵种看出来了明修诣眼中的杀意但并不在意,甚至毫不抗拒地飘了过来,在他看来,就算明修诣再怨恨他,也不可能将他彻底毁去。
明修诣需要他来修炼,就算不入魔也能借着他顺利入大乘期,再退一万步来讲,宫梧桐现在未死还处于重伤期,明修诣也需要寒冰灵种的力量来让宫梧桐进入沉睡来休息疗伤。
于情于理,明修诣都不会动他。
寒冰灵种如此坚信着,看着明修诣全是灵力的手伸过来,依然觉得他只是像上次那样只敢口头上说说来威胁自己。
直到一股暴烈的能力汇入他的眉心,撕心裂肺的痛楚遍布全身,寒冰灵种才后知后觉,愕然张大了眸子。
明修诣的确没有想要碎掉寒冰灵种,但他碎掉的,却是寒冰灵种那借由他的灵力而生出的神智。
明修诣面如沉水,没有给寒冰灵种任何悔恨、求饶或谩骂的机会,只在一瞬间就将拥有他身体和面容的寒冰灵种变成了一具毫无神智的傀儡。
他不再单纯依靠寒冰灵种,甚至强行忍着撕裂丹田的痛苦,将木系灵力也扎根在丹田,同那寒冰灵种的灵力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
冰上开出了嫩绿的叶。
这时,越既望的大嗓门在外面喊:“之之!快过来!师尊在相逢这里呀!”
紧闭的房门轻轻被打开,明修诣迈步而出,眸中藤蔓和霜花交缠的影子一闪而逝,他走下台阶到越既望身边,温声道:“好,我知道了。”
越既望歪头看着明修诣,总觉得他小师弟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上来。
明明那浑身气势好像因为木系灵力扎根丹田更加温和了,却隐隐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强势来。
越既望想不通,也没多想,拉着明修诣就跑了。
宫梧桐嫌弃自己的房间里全是血腥味,让花不逐把自己抱到明修诣他们三人的住处等着。
因为他融合了狐妖内丹,不到半天整个妖族都知道小圣尊短暂变成妖修了,全都在外面踮着脚尖想要看一看小圣尊的尊荣。
直到尘无暇和宫确听闻消息赶来,他们才一溜烟散了。
明修诣过去的时候,住处的院子里人并不多。
宫确见宫梧桐无事,强行给他用了控梦让他好好休息,便起身和花不逐一起收拾妖族烂摊子,顺便去寻一寻那一直找不到踪迹的李南枝。
云林境和秋却蝉站在一旁默默无言,宫禾和尘无暇坐在一旁下棋,明修诣走上前行了礼,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宫梧桐。
他师尊一直都很闹腾,无论在哪里都会让人第一眼就发现他的存在。
明修诣和越既望对视了一眼,眸子里写满了“师尊呢?”
越既望偷偷摸摸指了指尘无暇的怀里,然后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那气势骇人的师祖。
明修诣却是无所畏惧,抬眸看向尘无暇。
尘无暇一袭白衣坐在椅子上,手指捏着白棋,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摩挲着,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正在漫不经心抚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小白团子。
明修诣眉头一皱,好一会才发现那几乎和尘无暇衣衫融在一起的白团子竟是一只狐狸。
尘无暇察觉到了明修诣打量的视线,一边思考棋下在何处,一边漫不经心道:“明之之。”
他只是刚叫出一个名字,在院子的所有人都悚然一惊,骇然看着尘无暇。
尘无暇性子古怪,这世间好像只有剑才值得他上心,一些没用的事往往不会往脑子里记,云林境和秋却蝉自小跟着尘无暇长大,这么多年了被叫对名字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没想到他师尊第一次叫明修诣的名字,竟然叫对了。
云林境和秋却蝉一时间羡慕得不得了,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明修诣这个名字一般被人以调侃的语调说出来比较多,还从未有人这么正经地叫过,他愣了一下,才行礼:“师祖。”
尘无暇将棋落下一子:“回了九方宗,你去桃花林随我一起学剑吧。”
明修诣一怔。
云林境和秋却蝉更是愣了好一会,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明修诣犹豫一瞬,道:“可我师尊……”
见他竟然还想拒绝,周围羡慕不已的其他人恨不得直接捂住他的嘴。
能得剑尊亲手传授剑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虽然宫梧桐剑意也还不错,但和尘无暇相比,终归只是小打小闹。
“你师尊现在这个模样能教你什么?”尘无暇摸了摸睡得正熟的宫梧桐的脑袋,心不在焉道,“教你怎么舔毛才能舔顺吗?”
明修诣:“……”
118、以身相许
尘无暇说话做事从来雷厉风行; 撂下一句话就将棋子一扔:“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
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宫禾淡淡道:“剑尊,不下了吗?”
尘无暇说:“就当和棋吧。”
宫禾慢条斯理将最后一颗棋子放下; 很明显,尘无暇差一步就满盘皆输。
尘无暇就当没看到那惨不忍睹的棋盘; 起身将怀里睡着的狐狸捏着后颈递给明修诣。
明修诣手忙脚乱地将小狐狸抱在了怀里。
宫梧桐哪怕被这么折腾了一番也依然没醒; 反而因为明修诣身上熟悉的冰雪气息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 保持着一个四脚朝天的姿势,睡得更熟了。
尘无暇大概怕宫禾拉着他一定要分个输赢,将宫梧桐扔给明修诣后; 便慢条斯理地走了。
明修诣轻手轻脚地将宫梧桐抱在怀里,直到云林境他们靠了过来; 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急急道:“师尊的伤势如何了,他……他又怎么变成现在这番模样的?还能变回来吗?”
宫梧桐身上的气息和被他当成坐骑的妖狐身上的感觉很像; 明修诣大概猜到了什么; 但又不敢相信。
云林境一一告诉了他。
秋却蝉在一旁啧啧称奇,道:“我就从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将妖族内丹变成妖骨还能融合到身体中; 他可真是个鬼才啊。”
明修诣听得直吸气,看着怀中的宫梧桐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无法想象在他离开后宫梧桐是如何挣扎着翻出来妖丹,又是如何硬生生将其置到自己鲜血淋漓的骨肉中的。
“他还……”明修诣想要说话; 却因酸涩的嗓子声音有些嘶哑,停顿了一下才恢复如常,声音还是有些微微颤抖,“他还要保持这样多久?”
云林境还没说话; 一旁的宫禾姿态优雅地将黑子白子一一分好,淡淡道:“约摸需要两年。”
明修诣:“这么久?”
宫禾瞥他一眼,道:“比起今日丢了佛骨命殒于此,这两年已算是他侥幸向天道讨来的了。”
明修诣沉默,宫梧桐也和他说过若是他丢了佛骨的惨状,垂眸看着怀里呼呼大睡的狐狸,有些难过起来。
天道好像一直都不肯放过他。
宫禾将棋子收好,道:“阐道会一结束,我会带着梧桐去九重塔闭关。”
明修诣一愣,云林境皱眉道:“在九方宗不能闭关吗?”
“若是有了万一,你们谁能像圣尊一样护他周全?”宫禾这简单一句话,就让周围的人陷入了沉默。
此次阐道会比前些年要麻烦许多,一些弟子在交手时生出了心魔,有的非但没有精进,修为还跌了一大截,原本半个月的阐道会到了第十日便草草结束了。
这段时间,宫确和花不逐等人将妖族翻遍了,依然没寻到李南枝的踪迹,若不是宫梧桐被伤成那样,他们都要以为明修诣是在说玩笑了。
这几日明修诣一直抱着呼呼大睡的宫梧桐,越既望很难见到如此乖巧温顺的师尊,总是想着要抱一抱他,但明修诣看得太紧,连摸一下尾巴都不许。
阐道会结束当天,明修诣正在借由寒冰灵种那滴置入楚誉体内的水滴听那边的动静,不知是不是宫确这些日子逼得太紧,李南枝一直都未来找楚誉,而楚誉身上的伤势也因为那滴寒冰灵种融化的水滴而反反复复,一直在闭关疗伤。
见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明修诣将水纳入掌心,一垂眸便发现睡了好几日的宫梧桐终于懒洋洋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叽”了一声,缓缓张开那双异瞳。
明修诣忙道:“师尊?”
宫梧桐迷迷瞪瞪了好一会,眨了眨狐狸的竖瞳,妖狐的身体让他骨子里的魅意更深了,只是一眨眼就能将人的魂儿给勾跑。
明修诣抱着他,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不说话,紧张地道:“您还疼吗?佛、佛骨怎么样?”
宫梧桐眯着狐狸眸,后退蹬在明修诣的大腿上,用爪子勾着衣襟往上伸展了身体,哼哼唧唧地在明修诣唇上舔了一口。
明修诣:“……”
可以的,都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