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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将藏身之所附之”
落款是李建成。所说藏身处,便是晋阳城西北,婴山之中一处木屋。
舞马拿着这封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刘静便说,这封信由一头灵鹰夹带,昨晚径直去了唐公府。唐公接了信,心里虽是着急,但半夜三更的也不想叨扰部下,一直等到天亮才把刘静唤过去商量,便问他是尽快出城把人接回来好,还是且让大郎他们找个隐蔽处藏身。
刘静正赶着和裴寂争排位,立功心切,当然主动请缨,要带着大唐塔一干人,尽快出城接应。唐公反复叮嘱他,说城外突厥人巡查甚为严密,一定要谨慎小心,稳妥行事,保护自身,若是为难处,不妨退回城中从长计议。
刘静笑道:“有那袈裟暗面,把几位郎君接回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从唐公那头出来之后,刘静便带着宇剑雪,径直来找舞马,将这事前因后果大抵说了。
刘静道:“接人之事,说是小事,亦是大事。几位郎君都是唐公至亲之人,尤其大郎、三郎,更是唐公心头之肉,若是能平安带回来,咱们大唐塔在唐公心里的位置,便要更进一步。比那裴寂整日谋算溜须拍马送女人之辈,好上不知多少。”
因是之前在大唐塔内,刘静将青霞光球大大方方让出来的痛快,舞马自也爽利答应了。
又考虑袈裟暗面只在月夜才有用,三人商议了一番,便各自散去,约定傍晚之时,在东城门口集合,一起出城接人。分别之后,舞马却是先去了唐公府,和李渊讨来一样东西。
到了傍晚,戴胜竟然也来了。而且,是到的最早的一个。一个人在城门洞里蹲着,抠城墙上的砖缝玩儿。
他见了刘静,便恭敬行礼,说道:“既是大唐塔集体行动,属下身为一份子,当然不能身居人后。”
刘静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戴胜倒也敞亮,“裴公告诉我的。”
“你想来便来罢,没得让裴宫监说我挟私报复。不过,此去危险,你要是个三长两短”
“属下来大唐塔之前,已和裴公说好,是我自愿入塔,便要承担此中风险,死路活道,我自己来趟。”
“那便走罢。”
四个人等到月亮露头的时候,披着袈裟暗面,骑马出了城,朝着婴山方向而去。
舞马当前带头,走了半路忽然说道:“不大对劲啊。”
宇剑雪道:“怎么。”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今日突厥的巡查队少了许多。”
“这两日歇战,少一些也不奇怪。”
“不对,我瞧别的方向,还不时响几声马蹄子,咱们这里可太清净了。”
戴胜先明白过来,“舞郎君的意思是,突厥人故意引着咱们往婴山走?”
舞马暂时倒也拿不准,干脆带着众人先往婴山方向行着。快要临近婴山的时候,却不向李建成信中所书之处行去,而是绕道从另一头入了婴山,相差大几里地。
“舞郎君,”宇剑雪拿出信又瞧了瞧,“咱们好像走岔了罢?”
便指着信上李建成所书地址,又抬头看附近,
“你瞧瞧,大郎叫我们从黄杏村的口子入婴山,你这再偏得偏到太行山去。”
戴胜却道:“舞郎君这是为了稳妥起见,领着咱们绕道走呢。”
舞马也不多解释,一马当前入了山。
入山之后更是兜了一大圈子,不知耗费了多久,才临近李建成信中所述木屋附近,却是登上了一座矮山,那木屋则在矮山脚下不远处,亮着一道灯火,四周夜静无声。
“不对啊,”戴胜看着木屋说道:“不大对劲。”
宇剑雪道:“如何?”
戴胜道:“若是担心被突厥巡查发现,大郎他们不应该着灯的。”
宇剑雪道:“此处离突厥大营尚远,又不是什么险要处,突厥人不会来这里巡查的。”
舞马却道:“还不好说。”
说着,叫宇剑雪把灵鹰带来的信拿出来再瞧一瞧。
信纸铺在地上后,舞马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旁边。
“这是什么?”
“大郎他们在早前寄来的一封信我之前和唐公讨来的。”
两封信并排放在一起,四个人围着瞧了半晌。舞马似乎从中琢磨出一些门道来,不停地点头。
到底是刘静性子最急,扯着舞马的袖子问道:
“有什么话你快说罢,大郎他们还等着呢。”
舞马伸手在信纸上几处点了点。
戴胜仿佛被他点这几下通了穴,忽然抬起脑袋,说道:
“刘公,我大概瞧出些东西了。”
刘静、宇剑雪二人连忙凑了上去。
戴胜道:“你们瞧一瞧,这两封信有何不同?”
两张纸并排摆着,两相一较,刘静早就瞧出了问题,“以前的信比最新这一封要整齐一些。”
宇剑雪道:“大抵是写前面那些信的时候,几人还在往晋阳走的路上,夜宿客栈不慌不忙,自然整齐一些。如今到了晋阳城外,四周都是突厥兵士,兵荒马乱的,写的潦草也不足为怪。”
“不对,”
戴胜在第二封信上指了几处,“你们看这几个字。”
宇剑雪顺着戴胜目光瞧去,指的便是“奴等,已,俘”什么的。
“这第二封信上,旁的字都很整齐,”
戴胜说道:“便只有这些字,有的微微朝左偏一点,有的微微朝右偏一点,有的朝上,有的朝下,虽然偏动的幅度都不大,但是东一个西一个散布在整篇信中,整体看起来就有些潦草了。”
刘静道:“戴胜说的不错,这几个偏出来的字一定有问题,我们不妨把它们通通摘出来瞧瞧。”
便和宇剑雪、戴胜,三人一个摘,一个用手按着,一个记字儿,最后挑出来的字按照信中的顺序排出来便是:
“奴等,已,身,俘,被,死,有,计,望阿耶莫要耽误大事,起兵,中,之。”
宇剑雪和舞马讨来一张空纸,把这些字儿写在上面,缓缓念道:
“奴等已俘,被死有计,望阿耶莫要耽误大事,起兵中之
这完全不同理嘛。”
“没这么简单,”
刘静把纸拿过来细瞧,
“倘若唐家大郎是想通过这些暗语传递信息,那么自然是遇到了非常麻烦的境地,以至于他不得不把想要说的话分开放进句子里,这样一来,这些话里面的字就难免会打乱顺序
我们不妨重新排一下序。”
三个人对着二十来个字正过去,反过来,总算排出一句通顺的话
便是:
“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第八十七章 背水一战(为盟主调戏阿土的黑狼加更!)
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只看这句话的意思,事情便很清楚了:李建成四人已到晋阳城外,通过了隋军的底盘,便只有突厥兵士会将他们抓住。
“我的天,”刘静看罢深吸一口气,“哥四个全被抓了?”
舞马点了点头。
宇剑雪指着纸上重新排序的字,问舞马,“这些你早就看出来了?”
“也是刚瞧出来不久。”
刚瞧出来的,就恰好从唐公府带着一封以前的信出来了,宇剑雪才不相信。
她想了想说道:“这封信据说是唐家大郎写的,如果信里面的暗语真是如此,可见唐家大郎愿意舍身为大业,亦是个有见识的,气概格局绝不输于二郎。”
舞马却道:“格局气概不知如何,但这位唐家大郎一定很聪明。”
“怎讲?”
“这句话,”舞马把纸拿起来,指着上面,又道:“顺序还可以调一下。”
便拿出一支笔,在上面删删减减增增,调整一番,句子便成了
奴等被俘,已有身死之悟,望阿耶莫要中计,耽误起兵大事
舞马调整完的句子就在纸上面落着,刘静比着前后两个句子,反复读了几遍,半晌才道:“只调整了几个字的顺序,意思便全然不一样了。大郎这心思,真是忒深了。”
宇剑雪看了半晌,又对比原先那句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怎么也瞧不出什么门道来。
刘静道:“这前后两句的关键差别在于,一个是望阿耶莫要中计,另一个是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也就是说一个希望唐公不要中计派人来救,另一个则含糊其辞,只提到自己被捉,意思还是希望唐公来救人的。”
宇剑雪忍不住便道:“这岂不是画蛇添足?你们想的太多了罢,或许写信之人也没有想到这句话能做另一番解读的。”
刘静冷笑道:
“阿雪,你不明白这里面的学问啊。舞郎君方才说的是,这些字顺序还可以调一下。也就是说:这些字的顺可以调,也可以不调。”
戴胜听罢,猛地抬起头,“刘公的意思是,不,舞郎君的意思是,”刘静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戴胜要是再不明白,恐怕裴寂也不会看中他了,“唐家大郎这封信中的暗语故意留存了这两种可能?这也算的太狠了罢?”
宇剑雪被这三个人说的云里雾里,只好说道:“你们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一点,不要让人猜了好不好。”
戴胜接着说道:“阿雪姑娘,你仔细想一想罢,这封信的暗语藏得如此隐蔽,寻常人谁能瞧的出来?若不是舞郎君提早发现,咱们一定要中突厥人设下的圈套。”
“哦,这个我懂了。”宇剑雪道:“你的意思是,唐家大郎寄来这封信压根就没打算让咱们瞧出问题来。但我不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刘静冷笑道:“还能有什么我猜想,唐家大郎多半与突厥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将我等骗入虎口,突厥人好将他放回去。”
宇剑雪道:“如果是这样,那根本不用在信中留什么暗语罢?我们按着信中所指,自会送上门来。”
“留下暗语才好解释啊,”刘静道:“要不然,等他们回了晋阳城该如何交代呢难道说,为了活命,出卖几个小小的觉醒徒而已,阿耶何必大惊小怪?
留下暗语之后,便可以说:当初形势危急,刀在脖颈,迫不得已写下这封信,为的就是让阿耶明白,孩儿们已抱定必死之心”
宇剑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心中仍是不肯相信,往写字的纸上瞄了一眼,又说道:
“这还是无法解释,大郎为什么留下两种暗语的可能罢?”
“怎么无法解释,”刘静道:“唐家大郎恐怕是担心真的有人把信中暗语看破了,知道出城接人是陷阱而不肯出城,这不他的意思便可以是:
奴等中计已被俘,悟之有身死,望阿耶莫要耽误起兵大事。
这里面压根没提唐公莫要中计的事情,还是要我们想方设法去营救他嘛。”
听到这里,宇剑雪渐渐理清了心绪,只觉得如果真是如此,人性之恶心思之深难以想象,故而还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和突厥人做交易唐家大郎如何有信心事成之后突厥人一定会放掉他们?”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试了也许不成,不试一定不成。”这句话却是舞马说的。
他说着,忽然伸了伸懒腰,抬头瞧向夜空,今晚又是个多云夜,月亮不能总照向大地的,
“你们也别把唐家大郎想的太坏刀子架在脖子,只能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结果了。如果我是他,多半也会这样做的。”
三个人都没想到舞马会说出这样的话,齐齐愣神看着他。
舞马却道:“看我做什么换做是我,说不定做的还要比他狠。”
宇剑雪站在他身前,看着他,“我师父方才说的这么多弯弯绕绕,你一早就想到了?”
“没有啊,”
舞马挠了挠头,“连暗语我都是只想出了一种,后面那些东西全是肇仁兄瞎琢磨的,跟我没关系。”
“你这家伙,现在想把自己摘出去可晚了”刘静道:“你早就知道大郎他们被抓,此地全是陷阱,干嘛还要跑出来送死?”
舞马道:“只看信上的话,便是凭空猜想,总归舞郎君袈裟暗面,不妨实地探查一番,若是突厥人真的布下陷阱,咱们有理有据,现场也看过了,回去好给唐公交代。”
宇剑雪听了三人今日一番话,只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笨了。顶着这样一个脑瓜,如何才能帮阿耶复仇,不由暗生自己的闷气。
便在此时,四个人头顶皆是亮起一道虚影,眼前齐齐闪过一道影像,只见:
山林夜深,木屋寂静,似有人影在其中晃动,还有人被锁链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