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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说什么他都觉得是倒追,那就索性坐实了。
——没错,我就是来加微信的。
赵又锦已经开始幻想他的反应,是一脸厌恶地继续说他们不合适,还是把她当精神病,扭头就走。
唯独没想到他的目光在咖啡上转了转,又在她面上停顿片刻,最后居然把手机解锁,递给她。
“?”
赵又锦呆住。
“不是要加微信吗?”见她不动,陈亦行自己调出了二维码,“你扫我。”
这,这是什么节奏?
赵又锦反应慢半拍,迟迟未动。
陈亦行反问:“不加?”
“加,要加的……”赵又锦晕乎乎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发送好友申请。
他神色如常:“微信也加了,我可以走了?”
“可,可以可以,一路走好。”与其说她在胡言乱语,倒不如说她已经入自动回复状态,全凭本能。
说完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倏地抬头看他,“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陈亦行的嘴角似乎划过一抹可疑的弧度,转瞬即逝。
他很快离开,留下赵又锦被那点突如其来的笑意眩晕半晌。
倒不是因为他笑起来过于英俊,主要是惊悚。
毕竟认识这么久,他除了不耐烦就是不耐烦,冷漠之余,没有半点多余的人类情绪。
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赵又锦眨眨眼,后知后觉,他们已经是微信好友了。
对话窗口的最上方出现了一个深蓝色头像,名字叫Eason。
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这就加上微信了……
——
“你还真加了她的微信?”
于晚照好奇地拿过手机,点开一个名为“小赵今天也很努力”的人的朋友圈。
多数都是转发的新闻链接。还都是社会民生新闻,比如——
“无良卖家虚假贩卖泰国小香猪,以致宠物长成两百斤老母猪,无处安放?”
“养鸡场发鸡瘟,老板泪洒当场,十里长街送群鸡?”
“火葬场迁址,周边住户抗议不断,称唯一的便利是死了就地火化?”
……
于晚照一边念,一边放声大笑。
“我的妈呀,所以她是干什么的?营销号,up主?专门搜集搞笑新闻的吗?”
手机被人抽走。
陈亦行:“是个记者。”
于晚照的笑声戛然而止:“记者?”
若是寻常颜粉,沉迷于陈亦行的美色,再三接近,那还好说,毕竟以前念书时,这种事多了去了。
可要是记者……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于晚照不淡定了。
安全系统若是出了问题,一旦被媒体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才加的她?你怎么知道她是记者?”
“前两天在电梯,我看见她背包旁边没塞严实的记者证了。”
“那她是蓄意接近你?”
“还不清楚。”陈亦行的视线在她的头像上停留一瞬,“不管是因为什么,我说过她有古怪。”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陈亦行关掉手机,“静观其变。”
——
新闻大厦,有人像台全自动码字机,盯着屏幕双眼放光,埋头苦干。
全然不知自己已被列入观察对象清单。
冯园园戳戳她,欲言又止。
赵又锦迷茫地回头:“怎么了?”
“不是,你这个状态好恐怖啊。”冯园园指指她的电脑,“你都这么埋头写一整天了,都不带歇一歇的吗?”
赵又锦这才回过神来,看看手表。
五点半了。
啊,差点忘了时间。
她当机立断,回头敲下最后一句,然后把今天整理出来的几篇稿子全部发邮件给季书。
关电脑。
收拾背包。
起身走人。
之所以不要命地工作一整天,其实不过是为了——
“我先走了,园园,今晚有约,地方离这有点远,怕堵车。”
“诶,什么地方啊?”
“南锦花园。”
“哦,那是挺远的……”冯园园朝着那个风风火火的背影问,“不过南锦花园,那里不是私人会所吗?我记得不是VIP进不去呀。你去那是有采访对象吗?”
话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大厅。
冯园园喃喃道:“好厉害啊又锦,能去那采访的对象,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采访得到……”
没有听见这席话的赵又锦,果然被困在了南锦花园的大门外。
她挤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抽空在换线时吞下半只面包,踏出晚高峰的地铁站时,已经像是一把蔫儿掉的芹菜了。
南锦花园位于城南别墅区,以空中花园著称。
赵又锦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远远一看那座建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门口的服务生西装革履、模样周正,开口就是,“请问您有预约吗?”
他笑容满面,鞠躬时彬彬有礼,但不知怎的,赵又锦就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不着痕迹的打量。
她低头看看自己。
也对,臃肿的羽绒服,在地铁上被人踩得脏兮兮的运动鞋,还有肩上鼓鼓囊囊的背包……
周遭几乎没人步行而来,一辆接一辆的豪车驶入地下停车场。
零星几个从正门进入的客人,也是光鲜亮丽。
赵又锦难免局促:“那个,可以现场预定吗?”
服务生依然笑着,摇头说抱歉,不可以。
“我看里面还有位置啊。”赵又锦不死心,指指室内。
“抱歉,女士,我们这里是会员制,如果您没有会员,是不能预约的。”
千里迢迢跑这么远,难道要无功而返?
还好随身携带了秘密武器。
赵又锦扭头离开,一路小跑至马路对面。
别墅区的外围是一片绿化良好的公园,她左右看看,趁人不备钻进灌木丛,窸窸窣窣脱掉外套,塞入背包。
最后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把背包藏起来。
再出来时,她穿着长裙,带着头纱,又进入了隐身状态。
——
建筑外观已经很艺术品了,没想到内部也丝毫没有实用性。
明明空间很大,座位却寥寥无几。
赵又锦转晕了头,只能在一个又一个小花园里乱窜。
国家都说要共同富裕了,你们还搞什么阶级划分。
寻常老百姓吃饭都是在挤地铁时囫囵吞枣(比如她),有些人却优哉游哉在这种地方赏花看夜景(万恶的资本主义)……
百般吐槽着,终于在跑断腿时,发现了目标人物。
顶楼的小花园里,陈亦行与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桌前,以半座城市的夜色为背景,他们谈笑甚欢。
周遭静悄悄的,花与树为他们隔绝出一方私密的天地……也为赵又锦提供了绝佳的隐蔽场所。
她悄悄蹲在一棵茂密的花树后头,没忍住摸了摸叶子。
居然是真的!
她探出脑袋,端详目标人物。
放弃删除剩下的监控视频,并不意味着她就高枕无忧了,至少在听到早上那通电话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跟来看看后续。
抛开糟糕的性格不说,姓陈的确实拥有出色的外形。
赵又锦分辨不清西装的品牌与质地,但不妨碍她一眼看出,与这会所里随处可见的男性相比,眼前这位将西装穿出了截然不同的风华。
没有推杯换盏,也没有圆滑的逢迎,陈亦行静静地坐在那里,谈笑间自有风骨。
可惜从头到尾也没提到赵又锦关心的事。
原来他要谈的监控后续,不过是行风新升级的安全系统事宜,跟她留下背影的事半点不沾边。
听天书似的听了半天,赵又锦都快睡着了。
看来又是白跑一趟。
她惋惜地看了眼那一桌堪比艺术品的好菜,这两人只顾着说,压根没吃上一口。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既然不吃,还不如让她吃。
地铁里抽空吞下的半只面包,这会儿早消化完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千载难逢的机会很快来了。
两位商务人士吃过饭,挪步到边上的日式小圆几前喝茶。
夜风拂来阵阵草木香气,夹带着食物的诱人味道。
赵又锦迟疑着,最终饥饿战胜了理智,蹑手蹑脚来到桌前。
“我就吃一口。”
“就吃一口。”
她悄悄伸手,拈了块造型奇特的点心,蹲在桌下吃了起来。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反正他们不吃也是浪费,怎么能忍心糟蹋粮食呢?”
她很快又探出手去,这次直接端了盘寿司。
吃多了食物,有些口渴,最后她盯上了那壶晶莹透亮的粉色酒酿。
“只喝一口应该不会被发现哦?”
于是有人在洽谈,有人在偷吃,大家各司其职。
九点整,天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蹲在桌后的人吓一跳,手里的盘子险些脱手而出。
她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端稳。
耳畔传来陈亦行的声音:“烟花开始了。”
她心脏狂跳,悄悄探头,才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圆几前的两人都在欣赏烟花。
中年男子笑了:“我喜欢上他们家来,就是因为每晚都会有的这场烟花,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陈亦行微微颔首:“没想到唐总也有一颗未泯的童心。”
他们是童心未泯,她是吓得心脏骤停。
赵又锦心有余悸抬起头,这哪里是浪漫,分明是烧钱。
可腹诽着,仰望夜空,她也不禁失神。
天际无垠,焰火当空,这短促又绚烂的盛况,是忙碌的都市里难得一见的浪漫。
她情不自禁拿出手机,咔嚓一下。
一朵刚刚绽放开来的烟花就此定格。
——
烟花秀结束后,这场会谈也接近尾声。
只是经过餐桌前时,陈亦行脚下一停。
唐总:“怎么了?”
陈亦行的目光落在那一桌好菜上,半晌不动。
此时的赵又锦又躲到了花树后面,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不是吧?她也就每样菜动了那么一小口,这样也能发现?
他是齐天大圣吗?难不成有火眼金睛?
陈亦行目光微沉:“那道樱花奶酥我很喜欢,原以为剩的不少,可以打包回家,没想到……”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仅剩的几块点心。
“大概是我记错了。”
好在说完这句,两人就说笑着离开了现场。
赵又锦:“……”
吓死个人。
樱花奶酥,她唯一一道稍不留神连吃三块的菜。
差点露馅。
可是这怎么能怪她呢?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谨慎果然是做人的首要准则。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他们离去后不多时,赵又锦默念着“做人要谨慎”,也跟着溜了。
背包还在灌木丛里,摘下头纱,穿上羽绒服,她很快跑进了地铁站。
倒是一辆汽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时,在地铁站旁忽然减速。
陈亦行不经意看向窗外,恰好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跑进站台。
那是……
他猛地一踩刹车。
可惜背影转瞬即逝,没等他看清就快消失了。
——
虽然今天一无所获,但是好歹看了场浪漫的烟火。
深夜,赵又锦踩着轻快的步伐踏出电梯,嘴里还哼着歌。
刚打开门,身后传来咔嚓一声。
她吓一跳,回头就看见冷漠邻居站在对门,脸上带着冷漠 JPG的表情包。
“有,有事吗?”
突然紧张。
楼道里光线昏暗,寂静非常。
陈亦行倚在门边,和她对视两秒,视线在她臃肿的羽绒服上、半旧不新的背包上,停留了一会儿。
“刚下班?”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赵又锦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不对劲。
相当不对劲。
这人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今天怎么会主动跟她寒暄?
以及,难道他一直在门后等着?不然怎么一听见动静就开门了……
“对,刚下班。”她警惕地挺直了背,“你,你在等我?”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果然,陈亦行扔下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随即从屋内拎出一袋垃圾,放在门边。
赵又锦略松一口气:“哦,倒垃圾啊?”
“嗯。”
“那,晚安?”她半只脚踏进门,试探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