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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那怪物见一棒被砸中,发出一声怒吼,随后有着奇怪的话语响了起来。
“……我的东西……还来!”
“拿了什么东西,还给他啊!”商人的妻子抓扯丈夫,害怕的喊道。
可杜马没有理会妇人,战战兢兢的看着门外的巨人。
“我会给你……能不能等三天,三天后,我送到山里来!”
回答他的,是那一目巨人一声:“还来!”的嘶吼。
几乎同时,也有声音响起。
“走了这么多路,终于让贫僧看到异域妖怪了!”
庭院一侧,声音响起时,镇海和尚手挽佛珠,立在房顶边沿,僧袍随风猎猎飞舞。
第三百一十六章 义胡(上)
陡然的话语响起,触门的一目巨人,还是门后抱做一团的夫妻,几乎下意识的偏头看向那边房顶。
僧袍猎猎飞舞,镇海和尚竖印一礼,然后……身形化作一道残影从房顶直扑而下,起手就是一掌推开。
大降魔尊印!
宏愿佛力展开,就算是陈鸢也不敢轻易接下,那一目巨人望着渺小的人类,对方手掌绽放的佛光并未让他退却,只是感到丝丝的不安。
旋即一声大吼,拖行的那根大棒轰然扫开,带出呼啸的风声的刹那,僧袖飞旋一拂,恍如铜墙铁壁般砸在那棍棒上,直接弹开的还有粗大的手臂都止不住的向后仰了仰。
下一刻。
落下的一掌盖在巨人额头,那是轰的闷响,四五丈高的身影顿时跌跌撞撞退出几步,向后仰倒压跨了后面的房舍屋檐、石柱。
巨大的动静传开。
相隔另一边院子的孙正德第一个拉开门冲了出来,挎着黄布兜,手里举着桃木剑左右顾盼,旁边的门扇此时也吱嘎一声打开,看到走出的身影,连忙叫了声:“东家,你也没睡?”
陈鸢望着传来几声打斗,佛光乍现的方向,轻声道:“早睡了,不过被和尚闹出这么大动静,哪里还睡得下去。”
“可要给和尚援手?”
“没有妖气,也没有阴气,更非魔煞一类。应该是正常的生物。”陈鸢摇摇头,不过还是负手走出了屋檐,“和尚应该是能对付,咱们过去看一眼,有些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带着孙正德到了那边,陈鸢顿时觉得先前口中的正常生物,怕是不能做数了,虽然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可哪有正常人能有这般的身高。
就见频显的佛光里,那怪物竟能捱下来,时不时还能挥出一棒做为还击。
“这怪物倒是铜皮铁骨,捱了和尚这么多下,还能继续打下去。”
胖道人看得有些咋舌,印象里,镇海和尚虽说年轻,可那是万佛寺里年轻一辈的翘楚,少有妖魔能在他手中经得住这般摧残,一手一个大降魔尊印,打在那怪物皮毛上,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怪物口鼻间也都溅出不少鲜血来,偌大的身躯压着半倾斜的房舍翻滚,依旧不退的架势。
独目晃动间,看到那边看戏的两人,随手抓过地上半截石柱,轰的扔了过去,大抵想要吸引面前这和尚的注意,可镇海和尚脸眼皮都没抬一下,那飞去的半截石柱就快砸中两人时,凭空爆碎开来。
昏暗里,不仅是那一目怪物,那边寝房内的夫妻二人便看到长相秀气的东方旅者,一动不动,身后泛起一个浓眉虬髯的巨汉,一拳就将那石柱给砸的粉碎,随后又消失在空气里。
“还敢逞凶,看你坚持得到几时。”
镇海和尚杀性起来,手中托举的金钵抛出,拖着佛光飞去那边巨人,后者正从地上爬起,脑袋就被结结实实打中,腾空侧翻倒了下去,沉重的身躯将地面都微微震了一下。
“大轮净土,佛光无量,收!”
镇海和尚一卷袈裟托在臂弯,另只手掐出智慧印举过头顶,漂浮的金钵通体金色飞升到了一目怪人上方,钵口朝下顿时照出佛光来,将那怪物团团困住。
原本头昏脑涨的一目人被这一照,浑身上下只感一股灼热,浓密粗短的黑毛一根根卷曲,传出焦糊的气味。
它丢了大棒,双手环抱在胸口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硕大的身躯压的庭院地面,引发一阵一阵的抖动,躲藏各处房间的仆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胖道人啧啧嘴。
“小和尚果然有一手。都用不到本道一展身手了。”
“怎么,你想上去用桃木剑将它敲死?”
“东家,你这就不对了,怎能说如此实诚的话。”
胖道人探手比划的同时,远处那半斜的房舍里,之前那杜马忽然开口:“东方佛者,还请留它一命。”
说着,在妻子惊讶的目光里,从地上爬起冲到了外面,用着今日学来的东方礼仪,拱起手来。
听到这话,陈鸢皱了皱眉,旋即举步走了过去,而那边的保持佛印的镇海和尚也皱起了眉头,看着求情的胡商,顿时有些迷糊了。
这怪物不是来杀他的吗?怎的到了眼下,还给那怪物求情?
陈鸢过来时,和尚一收佛印,金钵自行飞了回他手中,那杜马看着那边哼哼唧唧痛呼的一目人,深吸了口气,犹豫片刻,开口说出原由来。
“其实……今日尊贵的客人已经问出了原因,确实是我拿了它的东西,才一直追到这里……”
他说到这,看到陈鸢等人皱眉,连忙解释道:“并非我贪心,而是有苦衷的。”
杜马回头看了一眼依着门框的妻子。
“我的妻子其实……得了一种病,需要治疗,城中的巫师说,必须要一目鬼积攒的神液,只有喝下,才能救命。”
“我何时得病的?”胡商的妻子有些惊讶的捂住嘴。
杜马眼里有了泪水,“上个月,你忽然昏倒……请来的巫师看过,悄悄对我说的,只是我向你撒了一个小谎,才说是操劳导致的。”
听完这一切,妇人不知是丈夫的隐瞒,还是男人冒着随时丧命的风险为她找药而哭了出来,一下冲过去将丈夫抱住,嚎啕大哭起来。
杜马拍着妻子的手背,缓缓转回头,朝着那呻吟挣扎而起的一目鬼,“就三天,三天后,我将东西还你。来自东方的四位旅者可以作证。”
那一目鬼似乎听懂了胡商的话,偏头看向陈鸢三人,想要嘶吼发怒,可镇海和尚瞪了瞪眼,顿时向后缩了一下。
看来刚才被和尚用佛法打的不轻,留下阴影了。
陈鸢按住和尚肩头,示意他停手,随即越过他走去胡商那边,忽地伸手抓去妇人手腕,妇人本能想要挣脱后退开,被杜马制止,“这位尊贵的客人,会神奇的东方术法,你别动。”
陈鸢露出温和的笑容,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魔力,竟让妇人感到安心,旋即,陈鸢便在她略僵硬的手臂探去丝丝法力。
快至心房,果然遇到了阻塞,心率不齐,气血亏损,难怪会晕倒。
根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在这个世道,自然就容易被那些巫师说得过重,用来吓唬病患以及家属,给予重金求药。
陈鸢指尖略微用力一推,原本探去心房的法力猛地向前,顺着纤细的血管,将那些阻塞杂质清空,滋养一下妇人的心脏,旋即抽回法力收手笑道:“不是什么大病,你妻子已经无事了。”
胡商眼中露出惊喜,他连忙抓去妻子,翻来覆去的看手臂,虽说看不懂是不是真得痊愈了,他还是选择相信面前这位东方旅者,毕竟之前就救过他,而没有提出任何的报酬。
“尊贵的客人,请接受杜马的感谢。”
说着,他跪了下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 义胡(下)
胡商拉着妻子,直接就在陈鸢面前跪了下去,令得陈鸢有些失笑,赶忙将这夫妻二人搀扶起来,“好了,事情的源头既然已经解决,现在你该将偷来的东西,还给对方了。”
“是。”
杜马也没有犹豫,连忙回到屋里,从架上捧出一个精致的铜盒,从里面取出一个颇为粗糙的陶瓶。他偷拿一目鬼的神液本就是为了救治妻子,眼下妻子已好,自然就没有留下神液的必要,旋即双手捧着,在陈鸢眼神示意下,鼓着勇气一步步靠近那边的一目鬼,举到了对方面前。
那庞大的身形捂着胸口站起身来,看着姿态放低的男人,又看了看陈鸢,缓缓抬起手,将那小瓶捏在了掌心,见没有人阻拦,才放下心将瓶子放去了阔口里藏匿。
“唔~”
一目鬼像是在感激,朝陈鸢躬身低头,至于那边的和尚却是一眼都不看,直起身后,陈鸢掏出一张符纸,上面有减轻伤痛的法力,飞去那一目鬼胸口,顿时一股暖意传遍它全身,感受到善意,一目鬼竟咧嘴笑了起来。
旋即,一个转身,迈开脚步,踩着轰隆隆的声音跃出了院墙,飞快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好了,事情都已解决,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都回去休息吧,我们也要休息了,明日一早就要离开。”
夜已经深了,陈鸢眼见这胖胡商又要感谢一番,说不得还要摆上宴席,赶忙让他住口带着妻子回房,自己也拉着和尚、胖道人回各自房间。
“神秘的东方旅者、宽厚而仁慈的人啊。”
胡商叹了口气,一旁的妇人忽地一把将他抱住,勒得杜马差点喘不过气来,“为什么要去冒险,如果我失去你,那样的悲痛,我无法承受。”
“你是我妻子啊,得病了就要医治。”杜马擦去妇人眼角的泪痕,“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是你跟着我,帮助我,杜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是往后,你对我不要那么粗鲁就行。”
说到房中的私密,妇人拿拳头锤了一下丈夫胸口,转身回去了房里。胡商摸着嘴上的胡子嘿嘿笑了一声,目光随即投去一侧躲在房里的奴仆。
“今天夜里发生的事,不可说出去。”
一帮奴仆从屋里出来,唯唯诺诺的应下了,做为奴隶,他们是不敢违背主人的,一旦违背轻者会重新卖去市场,重者被杀死扔到荒野,也没有人会过问一句。
夜色深邃下去,陈鸢靠着窗棂听到再没有任何事后,才回到床上安心睡下,随着时间的过去,迷迷蒙蒙的天色渐渐发亮,冬日的阳光照进石头窗户,陈鸢刚刚醒来,就已经看到师父拿着整只烤鸡蹲在门外大口大口的啃着。
他打了一个哈欠,下床出去,抬手一个法术,一夜的污垢被清风一吹,散去在了空气里。
“师父,一大早吃这么油腻可不好。”
陈鸢知道西域之人,对食物一道讲究不够精细,正要说话,便看到几个奴仆正端着一盘盘菜肴,红汤、白汤,煲出的粥水、白面的馍馍、拉丝的糖糕,散发一阵阵香味。
疯老头白了徒弟一眼。
“没看为师吃的这么香?那肯定是那胖道士做的饭食啊,笨!”
呃~
劝解反被说了一通,陈鸢一时语塞,带着好奇过去看看,镇海和尚端着素粥,拿着白面馍馍,朝过来的陈鸢点头打声招呼,不远便是一张简陋的土灶,胖道人系着他那件从天师府一直带出来的围裙,拿着勺子,朝一帮奴仆指着灶上的食物邀五喝六,肩头还坐着一只拿笔的蛤蟆正飞快的记下。
一派宗师的气度拿捏死死的。
用本地的食材,做出东方的食物,不带重样的足有十几盘,看得杜马和他妻子以及一帮胡人奴隶眼花缭乱,面对喝斥唯唯诺诺的点头。
尤其尝了一口,就让那些奴仆将做法一一记下,同时,也将菜肴摆上宴席,请了陈鸢落座。
这般丰盛的食物,陈鸢也是很久没吃到了,叫上师父,拿起临时用树枝削的筷子,吃的大快朵颐,就连老牛那边棚子,也有胖道人悉心做的草料糕点,车内更是摆上了酒水、熟肉供木雕们吸食精气享用。
这顿早饭其实也是为了践行。
吃完后,杜马和他妻子再三挽留,希望陈鸢他们多停留几日,都被陈鸢婉拒了,毕竟过来一是看风土人情;二则是有着明确的目的。
收拾一通后,在冬日升上云端,陈鸢告辞了这对夫妇,拿上赠送的地图,坐上牛车告辞而去。
穿过熙熙攘攘的异域集市,漫漫胡音里,无数好奇、警惕的瓦迪刺百姓目光里,一路出了城门向西。
饱餐一顿的疯老头咿咿呀呀的唱着陈鸢教的故事词曲,拿着一根羽毛,坐在车顶逗着下方撒哈的面孔,让他不停的打着喷嚏。
孙正德脸色严肃,努力抛却脑海中的杂念,专心修起法术;旁边的和尚亦如往常,诵经念佛,雷打不动。
出了城门,陈鸢挥了挥鞭子,啪的在半空抽响。
“老牛,加速!”
哞——
大青牛仰头兴奋嘶叫,拉着车厢,小跑一截,然后……停了下来,就见道路一侧的山林,众多树木遮掩间,一道四丈身影站在阴影中,正是昨日那离开的一目鬼。
“谢……谢你们!”
那是一声胡语传来,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