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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庙祝,你等的那个人,已经来过了,他也知道你当年的话,可你……又可曾听到?”
星月铺砌夜空,老道走在荒野,站在一座坟茔前,看着上面无字的墓碑轻声问着。
第四百七十三章 陈鸢的心事
晨阳升上山头时,渐渐有了生气的村子,老妇人家中的一拨客人早已不见了。
她追到村口,望着蜿蜒而去的道路,看了许久,双手合十向过往的商旅行人一拜,感激那位先生和道长的救她孙子性命。
老妪感激的那一行人,此时正驾车、或山间疯跑,雪白须发的疯老头,头顶着几片叶子,提着一只野兔高高兴兴的回来,朝爬坡的牛车那边扬了扬。
“徒弟哎,这兔子可爱不可爱?”
车撵上,坐在那的陈鸢抬了抬眼帘,看到师父凑过来,挤出一丝笑,伸手将他头上几片叶子取下,随后才说道:“可爱。”
“可爱的话,肉肯定很好吃,胖道士拿去,老夫中午就吃他了,别想着偷吃,不然老夫打死你。”
疯老头拧着野兔耳朵,手指弹在兔子脑门,顿时口鼻喷出,不再挣扎了,随手扔给一旁无语的胖道士,刚想跟徒弟说话,那边的陈鸢下了车撵,跟着老牛缓缓走上山坡,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胖道士,我徒弟怎么了?想女人了?还是有仇家了?”
疯老头表情顿时激动起来,挽起袖子就让胖道人说:“告诉老夫是谁?想女人,老夫去抢。有仇家,老夫去杀他全家。我最见不得徒弟受委屈了,快告诉我,不然等会儿,老夫连你一起杀了。”
“想女人不至于,这里不就有嘛。”胖道人指了指头顶上挂着的一条小白蛇,随后探出脑袋的白素素就朝他呸了一口。
孙正德被疯老头拉着胸襟,也不生气,他是知道老人有疯病的,也就嘴上说说,随即开玩笑道:“不过仇家倒是不少。”
“都有哪些?”疯老头少见的认真,直接跳上来,侧脸凑上去:“一个一个的告诉老夫。别让我徒弟听到。”
“这还用说吗?都在天上。”
胖道人指了指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疯老头顺着他手指抬起头,脸上呈出怒容,咬牙起身,就往天上一纵,顿时神光乍现,冲天而去。
还真去啊?
胖道人愣住了,车厢门上挂着的小白蛇也惊到了,她急忙要喊陈鸢,金光唰的又从天上回来,一落到车撵上,疯老头跌跌撞撞的坐下来。
“大师傅,你怎么样了?”小白蛇化作女子上前去搀他,一旁的胖道人也连忙问道:“你不会真上去了吧?”
“想得美,老夫是疯子,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打得过。”
听到这句,胖道人放心下来,然而刚松一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只见疯老头吸了口气,说话间忽然从手里,丢了一个盔缨在他脚边。
“这……这是什么?哪儿来的?”
“老夫怎么知道是谁的……老夫直接冲到云端,看到一个大门有很多人守着,闭着眼睛不知薅了谁的,抓了一把就跑。”
胖道人嘴角抽搐,真他娘的疯了,他连忙抓起盔缨想要喊前面低头走动的陈鸢,被疯老头一把捂着嘴按在车上,“别告诉我徒弟,他想事呢。”
疯老头朝女子看去一眼:“是吧?”
白素素抿着嘴角轻笑,点着头附和道:“大师傅说的对。”
“哎,你这才像话。”疯老头撩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将胖道人给提了起来,“快晌午了,一来一去把老夫给整饿了,索性你就去把这兔子给烤了,到时分你一条腿。”
胖道人几下就被这老疯子给折磨的没了脾气,拎着兔子耳朵甩着宽袖就下了牛车,看了眼身后,飞快跑去陈鸢旁边,将兔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中午烤这只野兔,你师父抓的……东家?本道在跟你说话呢。”
那边,陈鸢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笑道:“那你就烤吧,正好也走了一会儿,就在附近休整片刻。”
“就等你这句话,你就寻个地儿坐下,等着开吃吧。”
胖道人拍了拍野兔,唤了声老牛靠边停车后,便跑去了林子里寻枯枝去了。陈鸢回头看去师父,又不知从哪儿抓来一条青蛇,在白素素面前晃来晃去,还当腰带缠在腰间,惹得白素素两腮鼓涨,眼睛都瞪圆了。
陈鸢叫了师父,让他别这般做后,便寻了一颗树坐下继续想起事来。
昨日那山中道观的老道士,让他到现在心里都是酸涩的,不是那蜈蚣精的坚守,而是关于徐怀遇的。
他回到真君观后,四处走动,有一部分原因,还是想找到这家子,只是没想到他落在了不知多少年前,等陈鸢回到这方世界,找到这座道观时,已是坟中枯骨了。
“东家想什么呢?”
胖道人从林子里回来,法术牵引着一堆枯枝飘到地上,随后掏出一张火符丢去上面,轰的引出火苗。
他一边清理野兔,一边回头跟树下沉默的陈鸢说笑道:“莫不是东家跟昨日那个韩幼娘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到现在都还在回味?”
回答胖道人的,是飞来的一根树枝砸在他头上,陈鸢收回手:“胡乱说什么。”
“本道没有乱说,不然那小娇娘怎么一路悄悄跟着咱们?”胖道人用法术褪去手上血迹、兔毛,将剥了皮的整只兔串去树枝架到火上后,便擦着手过来,“本道可是过来人,一个姑娘家家的跟着咱们,不是看上你,还能是看上本道不成?不对,不能叫姑娘了,按岁数,她也满大的,少说也有三十有余。”
“有这口花的时间,不如将火候看顾好。”
陈鸢懒得理他,只要跟这胖道人搭上话,保不准能说出来,而且让素素听到,纵然她不说,心里肯定也是不好过的。
沉默了片刻,看到胖道人那直勾勾的眼神,还看着自己,陈鸢无奈的吐出一口气。
“你不就是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吗?有不着拐这么大一个弯儿。”
“还不是东家一回来,什么都不说,上床就睡?”
胖道人笑起来,他绕这么大一圈,终于能听到了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了,陈鸢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旋即也将昨晚在道观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没想到那只蜈蚣精竟是徐怀遇留下的,更没想到,他从真君观分了出去,又在这片山中另起了一座真君观,一直坚守着……直到死去。听完后,我一路回来,到的眼下,心里都是愧疚的,虽然当初是他自愿做的庙祝,可做到这个份儿上,我总觉得亏欠他,还有他们一家。”
“也不算亏欠了。”
胖道人听完后也叹了口气,他运气算好的,临到五十多岁,终于还是遇上陈鸢,可徐怀遇甚至更多的同道就没那么好运了。
“至少他过了非同寻常的一生,就如他说的那般,这辈子很精彩,有多少人连法术是什么都没见过,他还会了许多……”
陈鸢点了点头,又摇了下头,低声道:“待到了泰山脚下,拜见了泰山府君,正事完了之后,我想问问他,可否能告知我,徐怀遇可轮回转世,投生到哪个人家,多少……不能亏了他。”
第四百七十四章 泰山府君
多少是跟了许久的人,知晓其后来的事迹,一直到死都在等着自己回来,陈鸢心里那种感受是难以说出的复杂。
‘若有机会,当不辜负。’
这样想着,随后就被尖叫跑来的白素素打断了思绪,就见师父捧着一只大蟾蜍,兴奋的做出鬼脸追在女子身后,看着吵吵闹闹的画面,陈鸢笑了起来。
不久吃了午饭,牛车再次启程,越过眼下这座山,到的山脚并入官道又走了百余里,向过往的商旅打听,才知已进了兖州地界许久了。
祭拜泰山府君民俗到的眼下时期依旧兴盛,传闻冥府入口在泰山脚下,泰山神也被尊为泰山府君,掌管冥府。
陈鸢其实也不太懂里面的弯弯道道,反正泰山府君很大就是了。
道谢过那伙去往洛阳的商贩,沿着对方指引的方向,山势渐渐巍峨挺拔,山脊在视野中不断拔高放大,延绵展开至天地尽头一般。
泰山神庙占地庞大,不用陈鸢去问路,还没过去远远在山坡上便看到了山脚下的庙门,一路延伸至山上,山脚下香客云集,人山人海,附近山民也多会拿些皮货,或在这里摆摊卖些香烛纸钱糊口。
“元宝香烛,家中虔诚供奉过的,拜神君最合适了!”
“糖水!好喝又解渴的糖水……”
“那边的贵客,可是走累了?下山的话,要乘滑竿便来寻我兄弟几个,下山便宜的紧!”
泰山神庙门前,人声鼎沸喧闹不止,入山门之后的大鼎,焚香袅袅,虔诚的老妪带着女儿捧着香烛朝着大山叩拜,也有文人雅客呼朋唤友,摇着纸扇走在长阶,对着四周风景轻声说笑,偶尔即兴一首诗词来,引得一片叫好。
“车来了,车来了,前面的让一让。”
一声吆喝里,过往香客百姓闻言纷纷退避,看着一个胖乎乎的老头,穿着粗布麻衣挥舞着鞭子赶车过来。
车厢高大古怪,不过众人的目光始终停在拉车的那头大青牛上,许多人从未见过立起来,光背脊就比人脑袋都还要高的老牛,有大胆的甚至上前去摸了一下,惊奇的叫了声:“好硬的皮,这牛得多少岁了?”
不过驾车的胖老头没回答,只是道:“把手拿开,小心牛惊了拱你一下。”
这话确实奏效,毕竟这么大一头牛,要是把它惊到了撒起牛脾气来,在人群里乱跑乱撞,怕是要死伤一大批的,随即,大伙也都默契的各走各的,不再围观起哄。
“东家,这里这么多人,咱们真进去找啊?”
牛车来到附近边沿位置停下来,胖道人一身寻常衣袍,像个赶车的车夫,他怕穿着一身道袍过来,会引得太多目光注意。
“应该不用……师父!”陈鸢刚一下来,话到一半就转而叫去直接跳车的疯老头,好在白素素在车里化出人形跟着追了上去,她是妖类,不可能进泰山府君的庙宇,留在外面正好可以照顾好疯老头。
“先生去忙正事,妾身会看顾好大师傅,正好荷包里也有些铜钱的,带大师傅四处买些吃的。”
有吃的,疯老头就老实的多,一开始在车上听到这边庙宇下面有集市,高兴的在车里又蹦又跳,刚一停车连陈鸢都没反应过来,就蹿了出去。
“那就劳烦你了。”
有白素素看顾,陈鸢还是放心的,只是对方容貌实在太过漂亮,就是不知会不会引来麻烦,稍微叮嘱她将容貌遮去一些,别招来浪荡子们调戏,随后就带上孙正德,在附近买了一些香烛踏进山门,沿长阶上去。
“东家,你说泰山府君好不好说话?”
“不好说。”
“你不是见过吗?”
“就听过声音,大多时候是跟钟馗他们打交道。”
低声的交谈引来过往的游客或香客注意,听到最后那番话,一个个像是在看疯子一般盯着两人。
“看路啊!”
看着陈鸢两人的一伙香客差点撞上扫台阶的老头,骂骂咧咧了几声。这边,陈鸢和胖道人跟着过来,看去一眼,忽然将手里的香烛递给孙正德。
“老孙,你先去大殿敬香。”
“哎,好的。”
胖道人也没多想,拿了香烛就自行去了前方。
待周围人少了一些后,陈鸢转过身来,抖了抖宽袖,朝埋头扫地的老人拱起手来,后者也没搭理他,自顾自的扫地,将十几阶落叶扫完,提了扫帚就去了阶梯分出的一条小径。
陈鸢快步跟了上去,四下无人后,他试探的开口。
“晚辈陈鸢,拜见泰山府君。”
前行的老者脚步没停,到了前方一座小屋,将扫帚靠去门框,坐去檐下的矮凳,将一壶泡好的茶水倒去旁边的小杯,一倒就是两杯,陈鸢哪里还不明白?便过去跟老头并排坐了下来。
其实一开始,陈鸢也不敢确定的,距离近后,才从对方身上闻到一股股淡淡的香火味,对于他自身就有香火气,可谓敏锐。
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堂堂泰山神,又是冥府主宰,居然会化作凡间一个老头,还是亲自打扫自己的庙宇不说,被几个凡人骂上几句,也都不还口,难道神仙都好大隐隐于市这口?
一老一少坐在檐下,谁也没先开口,仿佛都在想自己的事。
不久后,喝了口茶水的陈鸢,还是忍不住先说了话,不过是拉起了家常:“府君为何给自己打扫庙宇?”
“旁人哪有自己亲力亲为的好,还不懂修枝,去年的时候,那些老树枝叶都快戳到瓦片了,也没人修剪,索性还是自己来吧。”
老者言语随和,根本看不出那就是大殿正中坐着的泰山神,就像一个平凡的老头,在跟侄子辈说话一般。
“千里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