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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响起士兵的传讯,公孙隶看了看陈鸢,后者正好也要出门,正好可以看看,这帮胡人又要做什么。
此时,营外集结了两千人的步卒形成方阵,陈鸢拉着牛车出来时,已有几个骑兵过去,将驴车拉了回来,看起来有些沉,木轮在地上碾出两道深深的痕迹。
车斗上面,盖有一层黑布高高隆起,隐隐有股血腥味。
庆王朝一个亲兵点头示意,后者伸手将黑布拉开,里面堆满了牛、羊、猪、狗的尸体,大部分肉已被割去,只剩头颅和一具空腔、皮囊。
“这些胡人什么意思?”
有人惊诧说道,一旁的天师府道士却是满脸通红,他走上前掐着法诀念起了咒法,忽然拂尘一挥。
众人恍如眼花,就见车斗里的畜生尸骨,顿时变化,成了一具具人的尸体,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孩童。
“这帮蛮夷!!!”
战场厮杀惨烈众人都能适应,可这样残忍对待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在场所有人眼里几乎都快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怒吼大喊。
“庆王,再劳烦你一件事,帮我准备一些木头、笔墨颜料。”
陈鸢看着车斗上血迹斑斑的尸骨,低沉说着,转身走回了辕门,明光两人想要说话,陈鸢陡然侧身看去他俩。
一句一顿。
“你们不想伤天和,那就好好跟他们祭师斗法,剩下的……我来。”
“道友,不可!”
陈鸢指了指两辆驴车,又指了指自己。
“勿要再劝,我邪修,心眼小。”
这话将两个道士愣在原地,看着走入辕门的背影,当即抬袖拱手,躬身拜了下去。
与此同时。
洛都。
徐清风带着南院两个弟子,走入一家茶肆二楼,向伙计要了四杯茶水。
“这位客官,你们只有三人,确定要四杯?”
“呵呵,等会儿就是四人了。”
徐清风没有怪伙计多嘴,将一柄青剑放去护栏靠着,望着外面繁华的市集,跟来的两个男弟子也都好奇看着很少见到的这种人世间的热闹。
“师兄,快看,那边有杂耍的。”
“这些有何难,我也会。”
“人家那是寻常人,听说要学许久的,跟咱们不一样。”
听着两个弟子兴奋的说着外面的热闹,徐清风抿了一口茶水,热气袅袅里,不多时,有人寻着气机走上二楼。
正是道士青虚。
他朝那边喝茶的身影,笑着拱了拱手:“徐师兄,好久不见了。”
便过去在对面坐了下来。
第七十九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看一看,瞧一瞧,江南那边来的木雕戏啰~~”
“黑脸的张飞、红脸的关云长,还有痴情的西楚霸王项羽!”
咣~
铜锣在街边敲响,一辆搭载小戏台的驴车停在街沿,高声的吆喝吸引过往行人、城中百姓围上去,看着台上木雕人儿在人手中摆弄的像模像样,配着下方人的台词,倒也感到新奇,演到精彩处,不时爆发一片喝彩。
热闹的声音街边茶肆二楼,人声喧哗,文人雅客侃侃而谈北面战事,也有得闲稍坐的富人、商贾在此喝茶闲聊,喝彩声传来,不少人涌到护栏,眺望下方小戏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人声嘈杂里,角落靠护栏的这桌,青虚看了一眼下方,笑着举杯与对面的徐清风示意了一下。
“听到徐师兄过来,贫道十分惊讶,以你性子,该是不会出沧澜江的。”
“那你可要惊讶两次了。”
徐清风抿了一口茶水,放去桌面,跟着笑道:“才不过月余,我可是下山两趟了。第一次是赶人,这一次嘛,却是拿人,还是同一个。”
对方说的是谁,道士青虚心里是清楚的,之前师侄飞鹤回来说起地底妖魔之事,也有陈鸢与沧澜剑门的过节,这个时候找来,岂会是闲聊叙旧?
“……徐师弟说的那人,贫道有幸见过一次。”
“哦?那青虚师弟觉得他如何?”
青虚闭了闭眼,简单的回了一句:“法无正邪之分,人有善恶之别。”
“这个我又岂能不知。”对于门中这事,徐清风也颇为苦恼,来时途中见到的是尸骨遍野,心中愤慨,也听闻三万樾劼骑兵覆灭的消息,要知天师府的人绝不会做这样的事,邪道修士深居浅出,更不会惹人注意,从打探来的消息。
他越发欣赏这叫陈鸢的年轻人,不惜自毁道途,也要为民出这口恶气。
可北院的弟子死在他手上,掌门师兄叮嘱,务必要将对方带回去,夹在中间的感受是极为纠结的。
外面,铜锣敲响,喝彩传来这边,就连二楼上远远看戏的一拨人也跟着叫好。
“既然知晓,徐师兄干脆睁只眼闭只眼先回去,樾劼人的事一了,我代天师亲自来一趟贵派说和,再说说地底妖魔的事,此事也干系重大,事情禀报上去后,天师之前就觉得樾劼祭师随军南下有些蹊跷,会不会与此事有关系。”
徐清风点点头。
“天师府作保,掌门师兄那里,我也好交差,但有一件事,还是要见见陈鸢。可知晓,他在哪里?”
吵杂的喧哗还在传来,青虚有些不信的看着对面的沧澜南院剑首,不过最后,还是开了口。
“不知,可能还在鹤州,也有可能去了他处,但他要杀胡必去北面。”
阳光升上云间,又倾斜下来挂在西边烧红了云霞,远去北方的道路上,快马飞驰,延伸的方向,晋国军营里,二人口中所说的陈鸢,正在偏僻的角落,将士卒送来的木头,雕琢、劈开,在他手中刻出与人相同大小的简单木人,随后点燃香烛插去地面。
而远处,还有将士的喝骂,有懂樾劼语的士卒逼问俘虏,会写字的同伴则在一旁拿笔墨将听到的名讳一一记下,写在纸张上。
樾劼人以部落为主,军中士兵也多有相熟的族人,一个人认识、知晓二十三十个名讳并不算夸张。
也有嘴硬不肯开口的樾劼人,陈鸢则放出十来只黑虫飞去,慢慢啃食脚趾头,或手指,看着皮肉一点点消失,再是嘴硬的人,恨不得把祖上三代都说出来。
十几个樾劼胡人,大抵说了两三百人的名字,写了满满三张纸交到公孙隶手中,他有些疑惑的拿着这些来到陈鸢身后,想要询问,可见对方忙碌,又不好打扰,便小声问去一直看着陈鸢的两个天师府的道长。
“起初我还不知晓他要做什么……”道士明光看了眼纸上密密麻麻的樾劼胡名,又看着被陈鸢雕出来的简陋人像,心里大抵已经清楚了。
“……这应该是压胜术的一种。”
庆王听得稀里糊涂,什么压胜术更是没听过,只是看着那些粗糙的人木,道士严肃的口吻,没来由的泛起一丝寒意。
“这位道长,借你几张黄符。”
做完第六个,暂时够用后,陈鸢收拾了工具,向那边的明光道士要了六张符纸,用朱砂按着名册上的樾劼胡名勾勒出两个名字后,在符纸角落书下‘敕’字。
随后在木人面前烧毁。
顷刻间,庆王使劲揉了揉眼睛,就见那木人相貌、身形轮廓渐渐变得清晰,两个木人的脸也变得各不相同,栩栩如生。
“这这……”
饶是觉得会有玄奇的事发生,可看到木人的变化,公孙隶还是忍不住惊叹。“先生,你这是要用这两木人去对付樾劼大军?”
“今日他们杀人造畜,辱我等汉人……”陈鸢眯了眯眼帘,“报仇岂能隔夜,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他们一个大礼。”
看着陈鸢走去牛车,躺去车撵休息。庆王公孙隶有些不信的看去那两个木人,这时,有快马从辕门飞奔进来,询问了庆王何处后,直奔这边,见到庆王身影时,跳下马背,半跪抱拳。
“启禀殿下,这是陛下着人送来的书信。”
自樾劼三万骑兵迂回鹤州,这边一直不敢轻举妄动,此时有书信过来,公孙隶急忙将信纸接过,在手中展开。
目光飞快扫过上面一竖竖内容,脸上露出欣喜,让那快马将信函交给其余两个皇兄弟。旋即,一拳砸在掌心,兴奋的看去两个道士。
“极好的消息,两位道长可知,信中所言三万樾劼骑兵一天之内覆没瑞河,将河道都堵了,难怪这几日樾劼人也按兵不动。”
明光有些皱眉。
“殿下有没有觉得,一天之内覆没三万铁骑有些过于夸大了?就算三万只羊也有逃脱的,何况战马。”
另一个道名玉晨的道士附和了一句:“除非有人施法。”
三人不知怎的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偏过头,看去车撵上休息的身影。
公孙隶一时间觉得,那两个木人说不得真能成事。
……
西面的残阳落下最后一抹橘红,黑夜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远方的荒山野岭间响起阵阵狼嚎。
有着火光的樾劼军营之中,静谧的辕门哨楼上,樾劼士卒打起了哈欠,与身旁的同伴闲聊。
呼~
一阵风吹过来,插在哨楼的火把光明明灭灭,絮絮叨叨的细碎话语声里,忽然在两人中停了下来,下意识的看去哨楼外,远方原野上灰蒙蒙的一片,泛起了缕缕水雾在风里飘荡。
‘吱’
有微不可察的轻响在黑暗里传来,一个樾劼人弯弓搭箭,另一人点上火,‘咻’的射去原野上。
火光划过黑暗,落去的范围之中,映出一道黑影矗立。
“人?”
两人对视一眼,准备射去一箭时,彷如眼花,原本相隔十几丈外的黑影,陡然来到七八丈的距离,也让二人看到,竟是一个木人,还刻有相貌,看上去有些眼熟。
点火的那樾劼人仔细看了片刻,再看去身旁的同伴。
“突吉,它和你很像。”
旁边的同伴一把将他推开,这次一箭就射了过去,呯的钉在那木人额头将其击倒。
“你箭法又长进了!”说话的樾劼胡人看到木人脑袋被一箭射中,赞赏了一句,可身旁半晌没有声音回答。
他偏过头,就见还说话的同伴,脑门多了一个血洞,直直向后倒了下去。
“突吉!”
那樾劼人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同伴,探了一下鼻息才发现对方已死了。他急忙起身,再看去哨楼外,灰蒙蒙的夜色里,那中箭的木人还在那,不过后面却又多了一个黑影,朝这边望来。
他眼睛轻眨了一下,再看去,那黑影已到了倒地的木人旁边,也是一个木人,相貌隐约与他相似。
那樾劼胡人慌乱的想要挽弓,可想到同伴的下场,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下了哨塔,刚一落地,那木人悄无声息的已到辕门两丈左右,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上,雕刻的双目直勾勾的盯着他。
值守辕门的十余个士兵烤着篝火,看到楼上的弓手慌里慌张的下来,挖苦的笑话几句时,也有人注意到了两丈左右的木人,可一眨眼唰的一下,矗在了他面前,仅仅相隔一扇辕门,那木脸阴沉,能清晰看到上面木质的纹理。
“它是什么?!”
“什么时候来的!”
围拢火堆取暖的士兵纷纷拔刀,而下来的樾劼弓手却在嘶喊:“不要砍它……”
话语还未说完,已经有士兵握刀劈过辕门缝隙,刀口落在了木人肩颈,还在大喊的樾劼弓手瞬间没了声息,颈脖顿时出现环状的红痕,随后渐渐放大,渗出鲜血来。
一时间,辕门这边呈出些许混乱。
第八十章 替身受
“辕门出何事了?!”
“有人死了!”
辕门附近人喊马嘶呈出混乱,一个酋帅带人过来,看到已死的弓手,以及门外那个被劈了一刀的木人,听完当时在场的士兵回禀的话语,顿时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当即就让人去通报大祭司。
待亲兵一走,随即着麾下族人上去哨塔,以防晋军趁隙攻击,如今他大抵也明白,对面晋军里有一个不同于天师府那样的修道中人,敢直接施法与他们厮杀。
那是攻守易形的感受。
“让族人们都回去,没什么好看,一个士兵被自己人误伤而已,让他们都回自己帐篷待着,大祭司会处理!”
那酋帅带人清理尸首、木人,等待大祭司过来时,远远看着的一拨樾劼士兵得到命令,狐疑的回去各自的帐篷。
“好端端的怎么会误伤?”
“可能天太黑,看错了人。”
“不会说话解开误会?”
有两人返回皮毡帐篷,絮絮叨叨说话间,一人忽然停下话语,好像有着熟悉感觉,他下意识的抬脸,就见帐篷背对的栅栏后面,一个木人呆呆的站在那。
“你看什么?”身旁的同伴见他发愣,循着目光也望了过去:“什么时候有一个木头人,跟你长的好像,哈哈!”
“别开玩笑,我看着它,总觉得有些古怪!”那胡人偏了下头朝同伴喝斥一声,然而,再看去时,竟觉得那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