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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没见过便没见过,推老夫做甚……”
天色渐暗沉下来。
繁星显出阴云挂上夜空,城中响起了‘梆梆’打更的声音,敲锣呼喊的身影挑着灯笼走过街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好门窗,严防隔壁王生……”
咣~
咣~
打更人走过长街,附近街巷,一道身影从院墙降下,早已准备好的供桌从盖着的布料下掀出,落在巷子中央,所处范围正好距离刘府不远。
下一刻
香烛‘轰’的自燃,李远山抬手按去桌面一拂,一张写好生辰八字的纸张落在了上面。他手中凭空出现一张黑符按去纸张,“下奏城隍,听我言,速遣阴使勾拿此人!”
言语落下,掐着法诀,往黑符一点。
声音暴喝:“起坛!”
第八章 别开门
梆梆——
“小心火烛……”
打更的声音空灵的在远方街道传来,长街上不知何时泛起了薄薄雾气,挂有‘刘府’的门匾下,陆陆续续而来的城中富户被府中管事热情的邀请进去,有相熟的,相互打声招呼相携而入。
转过‘春水鸟鸣’的风水墙,过道砖石镶嵌严丝合缝,延伸的尽头,是两层的前院小楼,灯笼高挂,照出暖红的光芒笼罩下方一丈高的戏台,城中请来的乐师拨着琴弦、吹奏唢呐,配着中空的戏台上,几个一尺左右的木雕人偶搭着声乐。
台下正前,十来桌坐满了宾朋,喧哗嘈杂,觥筹交错间一个个清丽的丫鬟,拖着长裙端了菜肴呈长列从戏台两侧过来,一一摆去酒桌。
戏台空洞里,师兄弟几人舞动人偶念着台词,偶尔从缝隙看去热闹的酒席,小声道:“城里有钱人真多。”
上方一句台词过后,三儿手中的人偶退下台面,跟着也瞅了一眼。
“又不认识咱们,再多也没关系,师弟你说是吧?”
说着,看去戏台另一边的陈鸢,后者笑了笑:“确实跟咱们没啥关系。别人有钱,要么父辈努力挣来的,要么凭自己本事。”
大师兄撇撇嘴,再看去外面,眼里尽是羡慕。
喧闹的台前酒席间,赵老头第一次被邀请在列,与这么多城里豪绅坐在一起,不由挺直了脊背,太过高兴,到处敬酒喝的摇摇晃晃,兴奋的拉着从另一桌敬酒过来的刘员外感谢。
“员外厚爱,您让我入座,可是结交不少富户,刚才谈了好几家,这次多亏员外提携。”
有些喝高了,赵老头的话语无伦次,不过神智还算清醒,他拉着刘员外到一旁,轻声问道:“昨晚的事,员外没告诉他们?”
刘员外看着热热闹闹的酒席眯了下眼帘,忽然笑呵呵拍拍老头的肩膀。
“冲喜嘛,自然要人多。告诉他们了,岂不是没人敢过来?”
嗝~~
赵老头连忙捂住嘴打了一个酒嗝儿,看着转身继续去招呼宾客的刘员外,忽然觉得继续留下来演木雕戏是个错误。
“要不要找陈鸢他们商量商量……演完今晚就搬出去。”
……
院门外,两个护院倾听里面的热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长街上的雾气蔓延,渐渐浓密,在护院视线里弥漫升腾。
“雾好像又浓了几分。”
“奇怪了,明明刚才还看得见,才一会儿连对面都看不到了。”
两人低声交谈,眼睛却没离开翻涌的水雾,白茫茫的一片,让人有些害怕。片刻间,两人正说话时,有金铁碰撞的声响在雾中响起。
叮叮叮……像是铁链的声音在雾里回荡。
院门挂着的灯笼也在此时摇晃,焰光明明灭灭,其中一个护院看了看同伴,小心走到石阶,努力想要看清声音的来源,下一刻,他脸上表情僵住,战战兢兢的使劲挪动脚步,同伴赶紧来过来搀扶,问他怎么回事。
前者发抖的指着身后的大雾,张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那护院偏头顺着他指去的方向,瞳孔瞬间缩紧。
白茫茫的雾气里,就见将近两丈的人影伴随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在雾气里一步一步慢慢走来。
……
刘府庭院,热烈的气氛还在持续,喝高了的宾客已经没有多少兴致看台上的木雕戏了,和相熟的人围成一个个小圈子聊起家常,或说起城里哪个青楼的妓子功夫了得,改明儿要去讨教一番,惹的大伙哄笑。
木雕戏没人看了,陈鸢演完手里的这出便也歇了下来,被刘员外安排到没动过筷子的一桌吃饭。
“吃过之后,今夜啊,还得麻烦戏班诸位在我儿房前凑合一晚,价钱嘛另外加了些许,老夫与赵班主已经谈过了。”
“无妨,哪里睡不是睡,员外放心就是,我们戏班别的没有,阳气足的很。”大师兄夹了一块肥肉塞进嘴里,豪爽的拍着胸脯保证。
陈鸢一筷一筷夹菜吃的斯文,将关公木雕放到了腿上紧贴自己,对于两边都在各有所图,刘员外这般招待戏班,就是想捆住那高人,帮助他儿子醒来。赵老头、大师兄他们则想从中多弄一些钱。
‘得找机会跟班主说声,等会儿就走。’
想着,放下筷子,刚开口喊了声赵老头时,就有声音结结巴巴的从垂花门叫了起来:“老爷……老爷……”
声音在这边吵闹声里并不明显,但还是有人听到,就见一个护院脸如白纸,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下台阶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扑去地上,有宾客过去将他搀扶起来,才发现这护院浑身冰凉,抖的跟筛子似得。
“员外,你家护院怎的了?”
这边正跟戏班说话的刘员外皱着眉头过来,陈鸢和三个师兄也跟上去看看怎么回事。视野里,那护院脸无血色,嘴唇都在发抖,见到刘员外,他才勉强挤出一点声音。
“老爷……外面……外面有人要找公子。”
“找伯元?”刘员外愣了一下,可又觉得不对,哪有人这个时间来拜访的?何况,护院还吓成这样。
他正要询问“门外来的是何人。”的同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从前面陡然传了过来。
嘭!
嘭!
那敲击声,能在这边听到,可见力气有多大。原本喝高的一帮宾客顿时酒都惊醒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不敢说话。
嘭嘭嘭……
又是接连几下敲门,刘员外有些坐不住了,想到戏班里是有高人的,干脆一咬牙,招呼在座的宾客,还有赵班主,一群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三十多人聚在一起,多少能提些许胆气,簇拥着刘员外浩浩荡荡绕过风水墙,来到院门前,那边还有一个护院守着,只不过整个身子靠着门扇瘫坐地上,睁着眼睛,脸上挂满眼泪,显然被吓哭过。
他看到一群人过来,嚅着嘴终于磕磕碰碰的发出声音。
“老爷,外面来一个……它要找公子。”
话语一落,他身后的门扇又是‘嘭’的敲响,力道将院门推的向里凸了一下。陈鸢站在人群当中,心里泛起了一丝寒意,害怕的成分肯定是有的,更多还是一股阴冷正从外面蔓延进来,下意识的抬起头,陈鸢脸色顿时狂变。
这时,刘员外走到前面,吸了口气开口问道:
“外面是何人,为何来找我儿?”
对面的院门后面,响起阴沉的声音。
“开门。”
刘员外心里咯噔猛跳,有些发慌,可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没经历过,稳下心神后,他朝身旁的老仆示意一下,后者心里也害怕,可主家发话,哪能不听,小心翼翼的走进屋檐,趴在门后从缝隙看了出去。
众人视线里,那老仆身子一僵,跟着就发抖起来,战战兢兢的转过身,脸上直冒冷汗,朝着刘员外一个劲儿的摇头,却是说不出话来。
那声音又在门外响起。
“……奉城隍令,捉拿刘府刘伯元!”
听到这话,周围人都惊了一下,一股阴冷爬上那边苍老的身子,刘员外战战兢兢的看着院门方向。
期初以为有假,可那股阴寒的冷意,让他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终究还是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阴差大人……可否放过我儿……他就是懦弱性子,鸡都不曾杀过一只,哪里犯到城隍那里……县尊都说不关我儿的事……”
然而,外面声音依旧阴沉。
“开门。”
老人吓得身子颤抖被人搀扶住,忽然又挣开扶他的手,身子一矮,跪了下去。
“还求阴差放过我儿,老朽给李家抵命!”
老人浑浊的双眼有眼泪流下来,斑白的头颅不停的磕去地上,话语哽咽。
看着这个为儿子祈求活命的父亲,陈鸢心情有些复杂。忽地想到了一件事,令他皱了皱眉头。
“开门,我跟阴差走!”老人压抑着情绪,咬着两腮努力让自己镇定。
刚走下台阶,陡然一声话语响起。
“别开——”
众人神经本就紧绷,顿时被吓了一跳,紧张的循着声音看去,就见戏班里那个年轻人脸色极不好,一直盯着院门的门头。
陈鸢使劲捏着拳头,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高高的门头,泌出满脸冷汗,他说出这番话,不仅是因为刘员外为了儿子。
刚才他也想到了一个可能,这勾魂符会不会将院里看到阴差的人都勾了去。
为什么阴差进不来门?除非是没有城隍法令,私自缉拿生魂,便是见不得光。
公器私用,那看见它的,会不会被灭口?
陈鸢可不敢赌。
“……开了这个门,你可能没了,你儿子也保不住。在场的人说不得也被勾了去。”
随着话语刘员外等人回头跟着看去,那隆起的院门门头粱脊与鸱吻之间,一张硕大的灰白长脸在雾里阴沉的俯瞰院中众人。
原来自己这边说话的时候,这张恐怖的脸就在上面看着。
檐下所有人几乎瘫软坐去地上。
……
与此同时。
矗在茫茫雾气的刘府附近,街巷摆设的法坛,有着咪咪轰轰的法咒念叨,李远山绞着两根手指,掐出法诀,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张黑色的符纸。
片刻,他隐约听到了脚步声,眸子微微划去眼角,余光里,一道破烂衣袍,散发臭味的身影走过他旁边,负着手站到法坛旁边,探头朝桌上瞄了一眼,向后撩了下头发,看向保持法诀不动的男人。
“兄台哎,你做法啊?这个老夫熟,让我来!”
“你别过来!”
李远山眸子疯狂示意,那疯老头还是往他这边一挤,彷如被一辆飞奔的马车撞了一下,整个身子斜斜推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落到地面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第九章 阴差
幽巷里,身影撞在墙壁弹落地上,血迹顺着嘴角滴在地面绽出斑斑点点的红梅。
李远山抬袖擦去嘴角血迹,靠着墙艰难起身,此时他脑中已经没有太多的思考了,维持的术法被中断,让他受到法力的反噬,本就不高的修为雪上加霜,让身体难以承受痛楚。
“这个疯汉……”
他从袖里摸出一把匕首,上面刻有铭文,乃是师父当年赠的,寻常刀剑、甲胄能轻易撕裂。他盯着胡乱摆弄法坛的疯老头,慢慢接近对方,刺出的刹那,背对的老头忽然一闪,侧身跳到桌旁,向后撩了一下头发。
“兄台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啰嗦——”
李远山手中匕首划拉开去,疯老头急忙又躲,撞在墙壁的瞬间,身形顿时没入其中,引得墙壁另一边房屋内一阵惊声尖叫。
霎时,墙上疯老头探出脑袋朝对面的李远山晃了晃。
“哎哎哎,没打着!”
男人握着法器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修道中人,道行明显高出他太多,更加不确定,对方是装傻还是真疯。
举着的匕首垂下来,李远山后退两步没有继续下去的打算,转身走去法坛。那边,疯老头见对方不打了,从墙里跳出来,还有些意犹未尽。
“怎么就不打了呢……”
“我见过你徒弟。”
疯老头说话的同时,对方也在开口,老人顿时停下话语,睁大眼眶露出惊喜。
“真的啊?你知道老夫徒弟在哪儿,来来,带老夫去……哎哟,什么东西扎我一下。”
疯老头垂下视线,一柄匕首正插在他腹部半截,鲜血渗过布料,一滴滴飞快坠下。
“你……捅我……嘶……”老人捂着伤口,脸上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跌跌撞撞靠去墙壁。李远山沉默的拔出法器,看也没看地上的疯老头,拿了桌上黑符转身出了巷子,在雾里边走,边摸出几粒药丸倒进口中,仰头硬咽了下去。
“没有多少时间了……”
“儿啊……爹把剩下的事都做了,爹才对得起你。”
“那家人,谁也别想好过。”
长街白雾氤氲,走动的孤影前往的方向,隐约能见到雾中的刘府灯笼亮着,雾气弥漫,攀着墙壁、院门的缝隙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