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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虽然是劫难,但天道有常,一饮一啄,渡过了天劫的人,也会得到相应的好处。
这是来自此方世界的馈赠,是天地规则的洗礼。
可陆鸣巳宁愿选择不要这种馈赠。
他不顾尚未好彻底的经脉,拖着受伤的身子直接冲到了那道虚影面前,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拥抱那抹虚影……
他的动作惊扰了那抹残影,还什么都未来得及做,那道虚影就化作漫天光雾,消散在了空气中。
——那是最后的一道光,好像又让陆鸣巳看到了……最后时刻,危岚的那个眼神。
他的心脏像是被无数利刃刺穿后,又被一寸一寸地碾碎,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疼痛让陆鸣巳浑身止不住颤抖,伸出的手拼命地在空气中捞着什么,却什么都无法抓住……
——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不过一场幻梦。
陆鸣巳双目空洞,呆呆地跪在地上,仿佛自己的魂也随着那道光一起散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让危岚宁愿以命相抵,也要坚定地离开他身边?
是因为他接受了林妄的存在?是他不允许他回家?是他在众人面前给他脸色看?还是因为……他将他圈禁在了后山,折断了他的翅膀,让他只能永远停留在自己的掌心里?
……也许都有。
陆鸣巳不是不清楚,他只是不敢去面对……
不敢去面对,也许是自己亲手,将危岚逼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现在后悔了,可是……
已经晚了。
一滴血泪滑过脸颊,落在了地面上。
第16章 第 16 章
雷云消散,后山的天空重归晴空万里,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然而对于陆鸣巳来说,终究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了。
有那么一瞬间,陆鸣巳突然不知道这些年自己的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努力地构建了这样一个叫他安心的家,将那个温柔却又脆弱的人,牢牢地保护在里面,倾其全力想要保留下这一隅的温暖,然而,危岚却告诉他,是他亲手摧毁了这一切。
所以……是他,做错了么?
陆鸣巳不知道。
从陆鸣巳脸上滑下的那颗血色泪滴,掉在地上,没像一般的泪珠一样撞成破碎的水花,而是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咚”声,好像落地就变成了鲜血凝结的玉石。
这颗血泪在地上叮叮咚咚地滚了几圈,最终滚落到了危岚消失的那个位置,轻轻颤动着,像是在挽留着什么。
奇迹发生了。
天空中,原本正在缓缓消散的光雾,骤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飞蛾扑火地投向那颗晶莹的血泪。
陆鸣巳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死气沉沉的眼珠僵硬地转了一下,过了很久,好像才渐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像是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人骤然看到了一个馒头一样,以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扑到地面上,捡起了那滴血泪,颤抖着护在了手心里,死灰色的眸子里冒出了一束灼人的火光。
“不,不……还不晚……还来得及……”
他将那颗血泪紧紧贴到胸膛的位置,嘶哑地、翻来覆去地念叨着那几句话……
像是疯了。
*
最近修真界唯一的一件大事,就是所有人都以为会陨落在天人五衰最后一劫的明辉仙君陆鸣巳,居然成功度过了灾劫,成为了数万年来,唯一一个突破了仙尊境界的修士。
修真界一片哗然。
原本以为明辉仙君注定要陨落在这场雷劫之下,各大附属的宗门势力,纷纷在台面底下搞起了小动作,各方合纵连横,还不约而同地给净寰界的修士找麻烦,就为了在陆鸣巳陨落之后,能够与身为仙尊之下第一人的白夏争夺晋升仙尊境的名额。
结果倒好,明辉仙君没死,还成功渡过了九霄不灭劫劫,成为了比仙尊更强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修士。
反正就是惹不起的大能者。
这下,之前搞事的那些大小宗门算是撞到了枪口上,不得不想办法面对可能来自净寰界的清算。
有的觉得犯得不是什么大事的,已经开始着急地搜集各种灵物法宝,打算当做礼物送到净寰界——既是贺礼,也是赔礼,希望明辉仙君能够放他们一马。
除了之前违背了明辉仙君定下的规矩的那些人,其他的普通修士,反倒庆幸起明辉仙君成功渡过了天劫,最起码在他的统治下,他们依旧可以过着和之前一样的生活。
而当下最万众瞩目之事,就是庆贺明辉仙君成功渡劫的大典。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净寰界不仅毫无举办庆贺大典的意思,还史无前例地封闭了整个净寰界,禁止任何人进出。
这下,所有人都品出了不对。
明辉仙君成功渡过天劫这件事是无法造假的,不然早就有准备充分的修士冲击仙尊境了,可他明明有了碾压天下的实力,为何会缩在净寰界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渡劫的时候受了重伤?
一时间,原本已经太平了的修真界,又一次暗流涌动起来。
*
净寰界内,数位修士宛如勤劳的工蜂一样,急匆匆地往来于净寰界的藏宝殿和天极殿之间,为殿堂上的主人运送着灵物。
天极殿内,陆鸣巳靠在高台上的玉座之上,捧着一颗血色的泪滴,脸色阴郁,双目赤红,气息十分不稳定,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威压。
他随手从旁边摄来一株绯玉珊瑚,用灵力碾碎,而后将其中最精粹的灵气提炼而出,洒到那一滴血泪四周,可血泪对珊瑚的灵气毫无反应,径自闪烁着微弱的灵光,往外散发着一种极为浅淡的幽香。
绯玉珊瑚也没用,无法抑制血泪里神魂的溃散……
陆鸣巳面无表情地将血泪收了回来,任由那一团珍惜的灵气溢散在空气中,而后又从玉案上摄来了另一颗龟髓元晶,如法炮制,摧毁后用最精粹的部分去孕养那颗血泪。
与绯玉珊瑚的情况不同,这次,血泪从龟髓元晶的灵气中吸收了一丝,原本摇曳不稳的红光渐渐稳定下来。
陆鸣巳的眸光骤然一亮,抬头冷声命令道:“去把宝库里所有的龟髓灵晶都给我取来!”
侍立左右的修士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小声解释:“尊上,龟髓灵晶是天地珍品,整个宝库……也只有这一颗。”
他不敢与陆鸣巳对视,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内心祈祷尊上不要迁怒于己。
在以前,在尊上身周侍奉是他们这些近侍求之不得的事,他们也从来不用担心伴君如伴虎。在天劫发生之前,明辉仙君是个极讲规矩的人,一向就事论事,从不依着自己的性子和喜怒乱来,无论奖励还是惩罚,皆是有据可寻。
正是因此,整个净寰界、乃至修真界的修士都对陆鸣巳尊敬有加,所谓的三界共主,不只是对他地位的描述,更是代表他在修士心目中的形象。
可自从尊上渡过了那场九霄不灭劫,一切就不同了。
他性情大变,天天捧着那颗红色的晶体,不惜用天下间的所有灵物来供养那颗晶体,还莫名其妙地处罚了建议举办庆贺仙尊成功渡劫大典的那位侍从。
这件与以往不同的事例,让他身边所有的近侍都心有顾忌,行事更是多了几分小心敬慎。
“砰”的一声,一块千年玄冰砸在了近侍旁边的地面上。
陆鸣巳的声音阴恻恻的响起:“既然净寰界的藏宝阁没有了,那就去外面找,去西荒、南疆、景阳府的那些大宗派去索要!愣着做什么!”
近侍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了陆鸣巳一眼,又收回了视线,迟迟没有行动。
净寰界确实有向其他附属宗门收供奉这回事,然而,在陆鸣巳治下的修真界,做什么都讲究一个规矩。今年的供奉三个月之前就已经送上来了,他要以什么理由前去索要龟髓灵晶这等极为罕见的天地灵物?
难道净寰界,是要践踏自己立下的规矩么?
近侍心底有些失望,不明白……尊上,到底是怎么了?
眼见近侍无声地抗命,陆鸣巳突然生出一股无名怒火。
怎么?如今连区区一个近侍都敢不听他的命令了?
那股火焰从危岚不顾他的阻拦冲进雷霆中就烧了起来,从未有一刻平息,折磨着他的心神,让他始终难以冷静下来。
凭什么?他以为……是谁给了他如今这样的地位?!
陆鸣巳呼吸重了几分,眼底的血色逐渐蔓延。
近侍感觉到了加身的那一股威压,额头渗出了冷汗,他心里有些恐惧,却依然挺直了脊背,不言不语,用行动表达对尊上命令的抗议。
——他所敬仰的明辉仙君……不是这样的人。
眼看着,陆鸣巳的雷霆之怒就要落在这位近侍身上了,一道带着怒意的呵斥猛地打断了即将爆发的陆鸣巳。
“陆鸣巳!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白夏穿了一身轻铠,战靴与黑曜石的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给了那位近侍一个眼神,那人立刻抱拳行礼,麻利地退下了。
她银白色的铠甲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液,是按照陆鸣巳的命令前去猎杀玄冥灵龟留下的。
白夏随手将玄冥灵龟的心脏往陆鸣巳那边抛去,语气不太好:“给,你要的荒兽心脏。”
她抛来的东西让陆鸣巳眼睛骤然一亮,顾不上继续发怒,而是匆忙用灵力慑来了那颗鲜活的心脏,在血泪上方挤出一滴滴鲜血。
血泪对这种鲜血吸收得很好,很快,摇晃着的光芒就稳定了下来,给人一种安定感,再不像之前那样,好像稍微来一阵微风就能把里面的光芒吹灭。
陆鸣巳捧着血泪,脸上终于出现了那日之后的第一个笑容。
白夏见他情绪稳定了不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阿巳,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你那么宝贝?”
陆鸣巳眸光柔和地看着血泪折射出的光晕,指尖轻轻抚摸着泪珠圆润的底,腔调温柔,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偏执:“白夏,你看不出来么?这是岚岚啊……岚岚在里面,等着我呢……”
白夏有些怔楞地看着那颗红色的晶体,突地有些毛骨悚然。
——陆鸣巳这是……疯了么?
第17章 第 17 章
九霄不灭劫降临的那一天,白夏按照陆鸣巳的命令安顿好林妄后,就往后山赶去了。
她的修为很高,怕天劫把自己也波及进去,所以在前面几劫的时候,并不敢深入,是直到第八劫结束,雷云彻底收缩,她误以为陆鸣巳渡完了劫,这才进入后山。
然而她判断错了,雷云收缩,并不代表陆鸣巳已经渡过了九霄不灭劫。
白夏抵达那里的时候,正好看到第九劫的灭世雷霆降临,她是亲眼看着漆黑的雷霆一寸寸撕裂了危岚的。
原来……这就是危岚想做的事……
白夏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好长时间,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的。
危岚是聪明的人,他知道白夏不会赞成自己的决定,所以从来未曾告诉过她,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践行着自己的计划,不给任何人阻拦他的机会。
——那样坚定的意志力,并不比任何一个修士差。
如果凡人也有道心之说,那危岚的道心,一定是最顶级的。
最终,让白夏回过神的,是她突然回想起的那声“夏姐,我已经决定了”。
她想,无论是好是坏,只要那是危岚的决定,她都会尊重。
于是,她带着浑浑噩噩濒临崩溃的陆鸣巳走出了后山,将危岚的决定,告诉给他。
可陆鸣巳好像没听进去。
最终唤醒了陆鸣巳是白夏痛心的质问——“难道你要让危岚的牺牲,就这么白费么?”
这句话中,不知道哪个词刺中了陆鸣巳,他突然精神起来,开始神神叨叨地捧着那颗红色的石头繁忙起来。
第一开始,白夏想着,能听进去话了就是好事。
危岚的死……对他来说定然是极大的打击,哪怕那人是陆鸣巳,也注定难以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
白夏能体会到几分他的感受,所以没有急着逼问血泪到底是什么。
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也许……陆鸣巳根本就不是好转了,而是更疯了。
天极殿内,陆鸣巳靠坐在高高的玉座之上,白夏立于台阶之下,一人气息阴郁不定,一人气息凛冽如刀,正在对峙着。
“阿巳,你疯了吗?危岚……”白夏顿了一下,呼吸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