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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仍是茫然,不知何事。
靖正鸿微微点头,抽出背后飞剑,朝着陈九双手抱拳,行了个问剑礼。
“得罪。”
一抹剑光飞逝。
周遭飘落的树叶骤然裂成两片,裂口切割平滑。
陈九倒在落叶里,七窍流血,身负重伤。
靖正鸿收剑入鞘,转身踏着落叶小道,几步走远。
这一日,少年丢了背篓,背着陈九日夜不停狂奔六十里,回到城池后,瘫倒在丹药铺子前,掏出自己积攒的所有零碎子鼠钱,求铺子老板治好陈九。
少年身为百病不侵的二境修道中人,这日过后,便染上了风寒,老是咳嗽。
陈九吃了许多低阶的气血丹药,虽面色还是苍白,但已能自己缓慢行走,只是行走之间颤颤巍巍,像是随时要倒。
少年便时常咳嗽着来搀扶他。
陈九没去寻死。
不破不立。
但陈九始终觉得还没到破的时候。
他已有感应,身体隐隐作响,虽气血匮乏,五脏衰落,但其中已满是拳意,欲随意气喷涌而出。
拳意涌出时,便是四境。
且应该是极强四境。
所以这次便不能死,至少不能如此随便去死。
他要温养拳意,充斥周身,不断压缩,等到不能再压缩时,再一股溢出,突破瓶颈,直入四境。
现在便要苦一些自己了。
这些日子,他时常步伐蹒跚的走上城头,往往还不能一股子气走完,等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再慢慢继续前行。
城头修士大多是认识陈九的,也很好奇这陈小人为何成了这般要死不活的虚弱模样。
再联想到前些时日城北与城南一脉有人出赏金悬赏这陈小人的行踪。
具体如何,便有人猜测而出,讥笑道。
“这陈小人该是不知死活,哄骗了城北和城南一脉的某些大人物,被其打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有人附和。
“这位大人还是下手轻了些,要我说,就直接打死,找处没人地埋了,以绝后患。”
此番言语多是心狠手辣的修士所言。
有些心肠软的女子修士,不忍直视,哀叹一声,会来给陈九送些补充气血的低阶丹药。
陈九倒是好意思,接过丹药,苍白脸上强撑起一抹笑意,“谢过姐姐。”
女子便面色羞红,好心嘱咐一句好好养伤,随即羞涩快步走远。
城头青衫客这副凄惨的落魄模样,倒又成了城头独特景象,引得女子倾心。
女子城头看青衫客,男子便在城头看女子。
一环接一环。
陈九脸皮也厚,腆着脸对几位女子修士亲热得叫着姐姐。
那几位女子修士应该是大宗子弟,出手阔绰,经常打赏陈九大笔子鼠钱。
陈九收了钱,苍白面庞笑脸盈盈,嘴巴像抹了蜜,赶忙谢着几位女子。
远处看女子的男子修士就不乐意了,气得牙痒痒。
纷纷在心中咒骂这陈小人为何不死,现如今还吃得软饭,真是引人唾弃。
不管男子修士如何想,陈九的生意倒是日渐火热,成了城中名副其实的靠脸吃饭第一人。
闲来无事时,他还会靠在城墙边上,伴着明月秋风,哼些前世小曲。
许多女子修士便爱听陈九哼曲,经常给他大笔赏钱,要他哼上一段。
陈九收钱办事,哼曲时,四周女子便高声欢呼。
陈九这几日天天都去的很早,回得很晚,赚了不少子鼠钱,在城中租了一处客栈,与少年同住。
他每日都要去各处商铺和路边摊子问一下,有没有治疗风寒咳嗽的药,多少子鼠钱都可以商量的。
各处摊子都是有药的,各种各样,陈九全都买了一份,差不多花完了这几天赚的子鼠钱。
少年也都吃了,但风寒也没见好,仍是经常咳嗽,有擅长医术一脉的修士看了,说少年是因为灵气消耗太过度了,伤到了根本,要慢慢温养,一时半会好不了。
陈九点头,谢过医师后,每天都会带些温养身体的药材回来,让少年自己熬汤喝。
两个病号,便成了城中又一笑谈。
说这奇人榜修为最弱的两人混在一起,成了两个真正的废物,倒也搭配,好笑好笑。
日子在秋风落叶中渐渐过去。
陈九身子好了一些,只是脸上仍然苍白,没什么气血。
他每天都会极早从客栈出发,坐于城头,哼些女子爱听的小曲,成了那男子修士最瞧不起的路边卖艺人。
有身居城南一脉高位的男子修士曾当面讥笑他。
“你如今坐在城头,靠着女子打赏过日,与乞儿何异?百年后,容貌衰老,可还能靠着这副软饭样子,让女子打赏?”
他突然又笑一声,歉意道:“是我考虑远了,你应该是活不到百年后的。”
陈九只是轻笑着,没回话。
周遭女子愤懑,但碍于男子身份,不敢出言顶撞。
陈九继陈小人之后,便又多了个陈短命的称号,沦为了许多修士无聊时的笑谈。
当然也就是笑一下便过去了,没谁当真。
别人如何终究不关自己事,日子该过还是得照样过。
今日陈九又坐于城头,天色还极早,没人来听他哼小曲,他便靠在墙头,打算眯眼小憩一会儿。
有脚步走来。
陈九微微睁眼,有些错愕。
竟然还是熟人。
是那日找他问糖人的俏丽姑娘。
陈九苍白脸上带些微笑,热情道:“熟人点歌打八折。”
俏丽姑娘从怀中摸出一串钱币,递给陈九,大致看来,应该不下百枚。
陈九笑容更加热情,接过钱币,正要招呼。
俏丽姑娘眸子含泪,隐有哭腔,“你别在这卖艺了,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的。”
陈九神色一愣。
啥玩意?
他表情立马严肃,义正言辞道:“姑娘,我这是正当生意。”
第三十五章 青衫神仙客
俏丽少女给了陈九钱币后,便在天色彻底明朗时走了,四周又有女子修士莺莺燕燕结伴而来。
陈九在风流榜上的排名,因为城中女子携力,硬是挤进了前十,坐于第十位。
陈九也就因此,得了个总算没有骂他的名号,落魄青衫客。
许多女子修士便这般称呼他,男子修士大多还是叫他陈小人。
俏丽女子自从那日后,每天早晨都会前来,默默递给陈九一串钱币,也不言语,就是看他一会儿,然后慢慢走远。
陈九每到这时,便觉得异常尴尬,钱币收了,事没做,岂能干这没良心的买卖。
于是他留下俏丽女子,硬是要给她哼首曲子。
俏丽姑娘红着脸说不用,摇着裙摆,就安安静静在他身旁坐了一会儿,等到天色明朗时,对陈九笑着摆了摆手,翘着步伐走远了。
应该是很开心。
陈九脑袋歪了歪,苦笑一声。
这月中旬,陈九提了一壶酒上了城头,为各位女子修士表演了最后一场小曲,傍晚结束时,他起身一饮酒,高举酒壶,对周遭女修笑道。
“山河再见。”
翌日,这位落魄青衫客孤身入山林。
午时,天地有磅礴灵气,浓厚气运,汇聚成一条条河流,直往山脉中去。
天地大异象!
引得城池众人惊疑,思索又是城中哪位修道天才做出的惊人之事。
城北高宅处,那位身为山水郎的年轻人缓缓走出屋内,看着天地异像,皱眉不已,嘟囔道。
“这种破境的阵仗,着实恐怖了些,是那靖正鸿?”
他摇了摇头,伸手揉了下自己耳垂。
“也不应该,这般天地大气运,靖正鸿还是差了些。”
崆峒秘境也没开门,说明此人此番破境,还在筑基五境之内,便可以排除那城中十人。
剩下的修道天才,细细筛选一下,都有可能,也都没可能。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这人破境后,战力在同境中绝对极强,应该比那同境天生剑修还要强上一些。
有些修士,就是这般不讲道理,强得离谱儿。
年轻人无奈摇头,看来自己想稳稳坐上城中第一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他又忽然一笑,绕一圈天地灵气于手中,轻轻把玩,低声道:“如此才好玩。”
陈九今日于山脉大湖之畔,一拳打死盘踞其中四境巅峰大蛇。
浑身温养几近半月的拳意骤然倾斜一空。
只为一拳!
打得大湖起浪,横拍岸边,湖水骤减三尺。
天地大异象汇合而来,疯狂涌入陈九身躯,皆是武运。
云深高处,老书生疑惑的往下一瞅,笑了一声,便是单手一抓,将天地气运凝聚一起,一股脑塞入陈九体内。
崆峒秘境终究是小天地,天地大异像太久,会有些麻烦。
便要委屈这年轻人吃点苦头,多熬磨一下躯体。
老书生将气运塞入陈九身体时,惊疑一声,扭头朝着红脸道士笑道:“是你们道教一脉的天生降妖师,就是不知道本命神通为何。”
红脸道士搓着脚底板,摆手回道:“关我屁事。”
老书生笑了笑,脸上皱纹层层叠叠挤在一起,真像山峦密布,又问道:“你在我这白吃白喝这么多天,要怎样谢我?”
道士用搓脚的手抬起,小拇指挖了一下鼻孔,随即又用这手指向天边大日。
“要不我帮你把那小畜生宰了吧,省得你还要看管教化它。”
老书生摆手笑道:“总要试一试的。”
崆峒秘境那处大日中,拘押着山水志异里甲榜排名刚好一百的大妖,真名斐光。
曾在妖族跨越沧澜海,进攻天光州的那场战役中,被老书生拘押于此,之后大战结束,也就一直被关押于大日之中,受老书生教化。
十二境巅峰大妖,千年来从未见过真正日月。
是为笼中雀。
陈九傍晚再出山脉时,已是体修四境。
今夜秋风大作,城门大开,似要迎客来。
落魄青衫客衣衫飘飞,双手拢袖,嘀咕一声秋凉加衣,缓步进城了。
无人在意他。
都是行路人。
今年秋来极早,冬来极晚。
李仙咳嗽风寒好了大半,穿着厚厚袄衣,天天往外边跑,也没个啥事做。
浓眉大眼的少年有时候会呆呆站在城头,看那层峦叠嶂的山脉,然后伸手摸摸背着的大剑,每到这时,少年那眸子便会有些抑制不住的伤感。
师父曾经说过,李仙,是剑仙的仙。
可他离着剑仙,不知道还差多少个十万八千里。
以前在宗门时,师父也一直叫他不急,慢慢来,该是他李仙的剑仙,跑不了。
后来师父死了。
他还是二境。
宗门没了。
还是二境。
西北剑湖仅剩他李仙一人。
背负宗门中兴飞剑“巨子”。
亦是嫡传关门弟子。
春去秋来几几年,唯有二境不曾变。
空长岁数。
已经快要不是少年的李仙起身,沉默下了城头,独身一人入了山脉。
今日入冬,下了些小雪。
陈九傍晚回城时,发现少年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正自己往脸上敷着药。
陈九将今天狩到的一些妖物值当器件放在一旁,坐在少年身旁,皱眉问道:“咋呢?”
少年抬头,吃痛道:“怪物人去了。”
看来少年应该是被的那一方。
陈九笑了笑,“你搁外边送人头呢?”
少年小心翼翼的敷着药,摇头道:“没送人头,就是那憨八龟太硬了,打不动,我用剑砍,结果弹到我自己头了。”
陈九竖起大拇指,“那你没被自己砍死还是挺牛的。”
少年解释道:“巨子没开锋,砍不动的,我就想砸一下那憨八龟。”
陈九一愣,建议道:“那你这剑得叫锤子,锯子不合适呀。”
少年皱眉,“师父取得名字,我也觉得不好听,其实我也想换个。”
陈九好奇,“换啥?”
“傻篮子。”
陈九一怔,不解道:“为啥?”
这听着也不是啥好话呀。
少年解释道:“因为师父经常叫我傻篮子。”
他迟疑一会儿,又继续道:“其实我也想过子这个称号,但觉得这样说师父不合适。”
陈九这才听懂了。
感情你搁这指槐骂桑呢。
他拍了拍少年肩头,语重心长道:“这么多年了,你师父还能让你活到现在,真是难为他了。”
少年也不明白陈九啥意思,自顾自说道:“师父对我很好,就是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