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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虞忍着没有动手去拿帛卷,问道:“这是?”
“是前朝末帝的密旨。”符离语气很平淡,对帛卷上的内容早已了然于心,“前朝覆灭之际,夏帝再昏庸也知道国将不存,便搜罗天下财富,藏于秘处,留给后人光复大夏。他把宝藏的所在记在密旨中,准备留给后人,不过如今前朝皇室已尽被诛灭,这份密旨也落到我符家手里。”
冯虞把目光从明黄帛卷上移开,问道:“既然得了这份密旨,为什么符家不去寻那复国宝藏?”
符离摇摇头道:“卷上三百三十二字中,有三百二十余字都事武道成痛骂百家炼气士,警醒后人的话,只有最后一句,才点出宝藏所在,但线索并不完整。兴许前面那三百多字里,还隐藏着一些暗语,但二十多年过去,我符家也未找出来。”
冯虞笑了笑:“难怪符家愿意赠出这份密旨,原来这东西拿在手里也没用,只好当个人情。”
符离闻言心中有些不快,冯虞所说的固然不假,但这种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谁会拿到台面上来说?冯虞再怎么好酒色,也是冯家的人,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冯虞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又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我冯家也不能失了礼数。”
冯虞话音刚落,他身后一名绸衣乌帽的老者便捧出一件乌木盒子,向符离走去。符离不禁眉头一蹙,此举无疑有些冒犯,她目光落在冯虞脸上,只见冯虞面无表情,不由心中一凛,他是想掩饰什么?便沉声说道:“停下!”
乌帽老者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向冯虞,冯虞对符离微微一笑:“怎么了?”
符离身后的中年男子忽的上前一步,唰一下拔出长剑,剑尖指向脚下的楼板,冷冷道:“楼下少说有十二人的呼吸声,若是在饮酒作乐也罢了,但这十二人皆屏息凝神,从我入楼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动弹,此事冯公子作何解释?”
符离眼神一冷,看向冯虞,冯虞仍摆出一张笑脸,却突然捏碎了手中酒杯!
啪!
那乌帽老者低喝一声,一掌向符离探去,符离只来得及仓促退后,便被那老者拿住肩膀,只觉一股沛然内炁沿经络涌入体内!符离身后的紫衣男人反应迅速,霎时间,拔出长刀向老者斩去,刀光乍现,与那老者眉头一皱,侧身躲避,符离得了喘息之机,四张紫金色符箓从袖中划出,被她捏在指尖,手腕一抖,四张符箓发出金铁甲叶撞击的哗哗声,眨眼间就变大,化作四尊金甲神人,气势威严,甫一出现,麟光阁二楼的楼层就承受不住其重量,是咔嚓一声!
与此同时,楼下便有十二柄剑洞穿楼板,从符离脚下刺出!
紫衣男子有提醒,符离已心生提防,提前跃起,但这道剑阵角度刁钻,有一剑向上射出,直接洞穿了符离脚底涌泉穴!
符离闷哼一声,脸色一白,这时楼板轰然垮塌,木屑烟尘四溅,符离与四尊金甲神人向一楼落去,四道金甲天兵符皆是先天圆满修为,纳厚土之力,重逾数千斤,砰的一声,便把楼下两名杀手的脑袋压成肉饼。
那乌帽老者露了破绽,紫衣男子本欲追击,见符离受伤,也跃下一楼退守,剩下的十名杀手霎然散开,包围四周,砰一声,冯虞和那乌帽老者也震开楼板,跃下一楼。
四名符兵,加上那宗师境的紫衣男子护佑周身,符离暂且安全下来,只是那被乌帽老者拿住的肩膀骨头已经错位,脚掌也被一剑洞穿,身为符家的人,她何曾受过这等伤势?额上不禁冒出冷汗,用杀人的眼神盯着冯虞,咬牙切齿道:“冯虞,你疯了?”
“可惜,反应倒是快。”冯虞露出惋惜的神色,却不回答。
那十名杀手齐齐掏出火器,指向符离和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深吸一口气,提防四周,连分心说话的功夫都疼不出来,符离又惊又怒道:“你要杀我?这麟光阁是你冯家的地方,我若死在这里,你如何能脱得干系?你我两家前人虽有恩怨,但何至于闹到这种地步,冯家真要和我符家不死不休?”
冯虞垂下眼帘道:“我与你倒是无冤无仇,可惜,要怪就怪你投错胎了吧。”
冯虞看了一眼窗外,麟光阁作为冯家的产业,门窗上布有法禁,本是为防机关兽偷听,眼下却能遮掩楼里的动静。这时屋角更漏已指向丑正,冯虞一扬手,十名杀手手中火器齐齐击发!
砰!
丑正,灯赛落幕,数百支烟花冲上夜幕,炸成漫天繁星,斑斓缤纷,将无数百姓的欢呼声淹没其下。
麟光阁外,李不琢和袁熊顿足,远远望着那座雅致的楼台,烟花下夜空亮如白昼,鼎沸的欢呼声遥遥传来,那楼下守门的小厮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腰间隐隐支起的衣袍下,显然藏着兵器。
李不琢和袁熊对视一眼,皆眼神冷峻,冯符二家的盟约果然出事了。
第269章。二百六十七:潜入
“袁千户,你就此去调集人手,半刻钟内包围此地。”
李不琢一声令下,袁熊应承离开,李不琢便走向麟光阁。
麟光阁北面临水,据说整片地界地契都属于此楼,东西两边除了几间雅致的亭台,没有其他屋舍。此阁乃冯家在河东县开办的产业,一楼售卖典藏字画、极品茶叶等物,据说二楼则有售古玩珍品与记载着炼气领悟的前贤真迹,甚至有买卖火器的路子,但若要上二楼,得有楼中贵宾的身份,或有熟人引荐。这种地方,向来没有人多热闹,就算灯会的日子,四近也十分幽静。
挎着烛龙剑,李不琢便佯装过路,他一头显眼的白发用鹊羽冠盖住,打麟光阁外走过,果不其然引来了看门小厮警惕的目光。在那泥佛掌下逃生,机缘巧合入了一次密莲华口中的非想非非想天,也就是无我之境后,李不琢的念头似乎被荡涤得纯粹了一分,灵觉又敏锐了许多,发现水岸边的一名撑篙的渔夫,还有两名路人,都是龙雀中人伪装。
路过麟光阁后,李不琢便来到水岸边,凫水向麟光阁北岸摸去,将内炁逼出一层,罩在体表,便将湖水辟开,不沾衣物。此举进颇为消耗内炁,不能持久,好在路途不远,只十来个呼吸的功夫,李不琢便靠近了麟光阁,没激起一丝水花。
那水岸边撑篙的龙雀就在不远处,李不琢视线一抬,便能看见船底,刚想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此人,李不琢却察觉到身边似有一股活水,眼前临岸的地方黑漆漆一片,他内炁运至双目,纵水底亦洞若犀烛,只见前方有一处半人高的孔洞,洞口的铁网上,挂着许多铁蒺藜。
“麟光阁的密道,还是倾泻污水的地方?”
李不琢游过去,只见铁蒺藜上攀附着许多水草和泥沙,便一挥剑,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烛龙剑刃所过之处,江水沸腾起来,那铁网旋即悄无声息被斩开一道缝隙,断口处熔化发红,又被流过的冰冷湖水浇熄。
斩开挡道的铁网,李不琢钻入孔洞,孔洞不长,李不琢穿行不到十丈远,便出了水面,四周漆黑,似乎是一个水井,只有头顶木板缝隙里透下来几线昏暗的火光。
“原来是取水的水井。”
李不琢松了口气,手指扣住井壁缝隙,一用力,便跃至井口,双脚撑住井壁,发现井口已经盖死,正准备一剑砍开井盖,李不琢动作一顿,听到外面有男人的呼吸声。
龙雀的人,还是无辜的人?
罢了,宁杀错,不可犯险。
李不琢念头一动,与识海中的烛龙神魂心意相通,烛龙剑脱手而出,穿透豆腐一般,刺穿井盖,外界的情形也从烛龙眼中,出现在李不琢脑海内。
桌上燃着短短一截牛油蜡烛,杂物边堆积着许多尸体,尸体上血迹尚未干涸,显然没死多久,守尸的人一身黑衣,正端详着端详着尸体中几个貌美的婢女,啧了一声,自语道:“可惜……”
蓦地他看见烛龙剑,脸色大变!
电光火石间,烛龙一剑将此人枭首,脖子伤口处被炙得一片焦黑,没流出一滴血。
啪!
李不琢从井口一跃而出,烛龙落入手中,环视四周。
此处并非密室,是麟光阁地下取水之处,这些尸体,看模样是麟光阁里原班人马,没死多久。身上都有被束缚的痕迹,脸上有伤,显然遭到过囚禁,今夜才被杀死。
“咦,这人?”
李不琢目光落在一青年男子身上,此人模样和冯开有些相似,少了几分阳刚气,但更加俊美。衣冠华丽,却披头散发,眼神涣散,已没了气息。
司所中早得到的冯家派来结盟的冯虞的画像,李不琢当即认出此人面貌,眉头一拧。
“来晚了?”
李不琢推门出去,边上还有几间堆放杂物的房间,还有一大条烧炭的地龙,横纵极深。不远处是上地面的台阶,沿阶上去,便是麟光阁后院,走廊壁上挂着名贵字画,过道拐角紫檀木凳上是珊瑚摆件和花瓶,但不见一个打理的婢女。
忽的一阵震动从正阁传来,却没声音。
“隔音法禁?”
李不琢没贸然接近,驭使烛龙飞出。
麟光阁内,火器硝烟散尽,四尊金甲神人千疮百孔。符离心念急转,却想不到脱身之策,对那紫衣男子叹了口气:“连累你了。”
那紫衣男子面容决绝,对符离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姐若走不出去,冯家定然也瞒不住此事。”
啪啪!
冯虞拍了两下手掌,似笑非笑:“不愧豪门之后,区区内壮境修为,凭着一身法器,竟能活到现在,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手段。”
阁边,李不琢看见冯虞,暗暗心惊:“难怪,难怪,这人冒充冯虞,若能在这麟光阁里杀了符离,到时候把地下刚死的真身往这阁里一扔,营造出两相厮杀的局面,就算被人看出破绽,两家的盟约却是结不成了。再怎么说,符离都是死在冯家的产业里,冯家脱不了干系,而冯家也死了嫡系,受符家责怪,岂会忍气吞声?”
好毒辣的手段。
李不琢估摸着阁中龙雀一方的人手,等待出手的良机,被龙雀在眼皮底子下这样闹腾,冯家责任最大,灵官衙也脱不了干系,那位曹大人兢兢业业一辈子,正要告老还乡,地盘里却死了个冯虞,恐怕哭都没地儿找去。身为神咤司千户,李不琢虽不至于招致迁怒,但看破了龙雀的手段,却不能置身事外。
第270章。二百六十八:阻截
“那符家的女人,身上倒是有不少保命的东西,虽然此刻落了下风,一时半会却不至于丧命。神咤司的人遍布河东县,袁熊去调集人手,眼下应该已带人过来,忘了叫他不要打草惊蛇,不过他应当不是莽撞的人,最好是先设伏……”
李不琢心中思忖着,突然一侧耳,听到阁外传来一声惨呼,不由面色微微一变,呸一声,便驭使阁边的烛龙陡然刺破雕窗!
屋内的“冯虞”亦听到外面的动静,心生警兆,向后一看,便暼到一抹剑光,目光一冷,护身罡气激荡着衣袍乍然扬起,然而烛龙剑尖所指之处,灼热剑气便将护身罡气化开,冯虞心中大惊,只来得及伸掌拍向剑身,仰头躲避,手掌与烛龙接触之处,嗤啦一下便皮开肉绽。
李不琢暗道可惜,一击不中,便驭使烛龙穿堂而过,这时刺破的两扇窗才腾起熊熊火焰。
冯虞收回手掌,又惊又怒,眼看最多再有一盏茶功夫,符离便要授首,却在这关键时刻生出了变故,看那一剑的威势,驭剑者最多是神游境炼气士,甚至还要不如,但那柄剑似乎却是神兵,护身内炁在这一剑之下竟被视若无物。若那偷袭之人是神游境,神魂附着于剑上,离体也不会超过半里,那驭剑之人,必定就在麟光阁附近,甚至已经潜入进来。
斥责暗哨并非当务之急,便命人把驭剑之人找出来,同时打量符离,心道难道是符家的援兵?
符离亦揣摩着烛龙剑的归属,却不动声色道:“冯虞,你若就此离去,今夜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此后我两家还有结盟的机会,若再执迷不悟,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冯虞冷哼一声,心中萌生退意,要找到那驭剑偷袭之人并非易事,再耽搁一刻,事情便要逆转,眼下那记载了复国宝藏的密旨已经到手,冯虞也已死在阁中,出去符离未死,龙雀的目的已达到七成,最好就此离去。
与那乌帽老者眼神一对,冯虞大喊一声“现身御敌!”,挺剑攻向符离,使得却是虚招,引那紫衣男人出招时,扭身就走。紫衣男人看破冯虞的意图,正欲阻拦,四周却又传出连绵不绝的火器声,众龙雀端起火器对符离齐射,紫衣男人只好停步,手中长剑一卷,便挡下大部分铁丸,剩下的铁丸,便都由四尊金甲神人阻挡。
冯虞、乌帽老者与众杀手四散退去,紫衣男人护住符离,并未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