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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下心服口服,不敢怨恨主公”
钟七嗤笑道:“是不敢怨恨,还是不会怨恨,差别很大哩”
这话一出,底下的猖鬼仿佛被猜中心事儿,不由把头埋得更低了,只是诧异眼前这一脸淡然的道人,莫非真有种能看透他们心底的法术不成。
沉默数息,众鬼静若寒蝉,呐呐不敢言语,还是五营校尉,当先开口,领众鬼同声道:
“我等全赖主公法力才能显赫世间,不管是赏是罚,都是仙公的恩德,标下等感激涕零…”
钟七也不在多言此事,沉声道:“待贫道回返午山,承诺的法食不会自会奉上,在此之前,观中授箓道人,但有法旨,须得劳烦众位,还望竭力相助…
脱走的猖兵,鬼众,也要尽数捉拿归案,待我回山,在一一处置”
众猖兵,鬼众连忙躬身应诺,见钟七闭目不语,纷纷摇身化作阴气,行成一团鬼域,呼呼翛翛,自回午山去了。
待这些鬼众走了,钟七才睁开眼睛,心下思付道:“猖兵风险太大,并不适合作为一派道兵,还是去收伏一些精怪,山神,祭炼护法神将来得稳妥些…”
猖兵具有见效快,疗效好,成本少等很多优点,唯一就是沾不得血,一放出去沾染人血,就容玩脱手。
不久,天光渐渐亮起,青晨的凉风一拂,地上横七竖八的百姓,睡眼惺忪的爬起,环顾四周,纷纷惊异道:“怎么一觉醒来,就到此处…”
刘老爷惊异半晌,见钟七趺坐石台,闭目养神,恍惚想到什么,当即扯住女眷,不顾赤裸身躯,拜倒在地,叩响头道:“谢仙长保佑,以大法力,救我等难人脱苦,谢仙长…”
围观的百姓,见此情景,想起昨夜冷风飕飕,不觉到了此地,脱离苦难,绝对是有神仙显灵。
不是这道人,也是那午山的伏魔将军显圣了,想到此处,不由惊觉的拜倒在地,纷纷叩头,感谢仙人保佑。
钟七安然收众人叩拜,也不推辞,待众人礼拜三匝,忙才起身扶起他们,正要开口,忽闻阵阵马蹄,号角声响起。
一众百姓吓得面色苍白,钟七也忙道:“怕是又有官军来了,人数不少,大家快四散躲入林中,再莫多言,免生祸灾…”
想起那兵过入匪,劫掠家财,奸**女,众人即是怨恨,也是害怕惊恐,正六神无主,不知所措,闻钟七之言,便也都顾不上感谢仙长,纷纷钻入灌木林中。
见众人藏好,钟七使蛇形狸翻,身似狸猫矫健,几步攀上一株郁郁葱葱的大松树,也藏在顶上观察。
刚躲上树,当先十余哨骑,忽啦啦策马奔至镇外,围着镇外打马游走,却见得一片残恒断壁,十余骑呼喝几声,打马向镇北而去。
又是数十息后,伴随阵阵金锣,鼓响,镇北群山中,出来一波军队,排长蛇阵,见首不见尾,再崎岖山道上,恍如长龙。
不一晌,三人一排,自山中走出来数百前部,旗帜林立,但着甲者甚少,多是麻衣,草履,抗杆粪叉,刀枪棍棒,后面山里,还源源不绝有人走出。
“看这装束,好像不是官军,噫…怎么还是个小将领头”
钟七伏在树枝上,打眼细看,却见得是一位面目清俊,明光甲胄,骑着匹高头大马的稚嫩青年领头。
身后众骑拥簇,领着一部,约莫二百余步骑,在镇外扎营,又着骑卒哨探,朝镇内,镇外搜索而来。
钟七心下有些揣揣不安,犹豫不定的暗道:“这小树林藏不住人,要是这些人又被搜罗出去,我到底该不该出手呢…”
要是不出手,自己心下不爽利,但晴天白日,纵使钟七拼了老命,面对数百兵马,那也是徒劳,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
正思虑间,十余个步卒,持弓矢刀枪,钟七忙禀气凝神,看着这伙官军自底下数丈,走入林中。
盏茶之后,灌木丛中传来声声喝骂,吵嚷之声,赤着身子的刘员外一家,当先被官军揪出林外。
又过半晌,钟七费力救出的几十百姓,一个不落的,全被官军推推搡搡,赶出林外,又弄到镇外空地上看住。
这个过程中,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官军带走,钟七始终禀气凝身,躲在树梢上并未出手,待搜索官军走了,才低声自语道:
“看你们的命吧,若是不供出我来,待天黑在救尔等脱困,若是不讲救命情分,那也怪不得我就先溜了…”
做好最坏的打算,观察好逃跑路径,要是被这些老百姓举报,自家也好逃走,借着老松树郁郁葱葱的枝丫,钟七靠在树梢假寐,等待时机。
而那伙官军,似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就近在镇外,撒下哨骑奔走方圆十里,步卒则四散砍伐树木,在镇外扎下大营。
不觉时间流逝,日头高照,那些百姓果然念着恩情,对钟七的去向,只字不提。
一夜未睡的钟七椅在树上沉沉睡去,好在钟七没有打鼾的习惯,有时那些军卒走在树下如厕,也未发现树上还藏着人。
正睡的迷糊,镇外又是一阵喧哗,伴随这吵闹,欢呼雀跃之声,钟七也被惊醒,循声望去,却被那情形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滚落。
镇外东方,黄沙满天,丈宽土路上,又来一彪人马,也是三人一列,绵延不下数里,盔甲映日光明,金戈,兵刃明晃晃,旗帜如林,遮天蔽日。
中间仪仗,数十铁骑,拥旄持铣,护着一员将领,乌金红樱盔,锁子鱼鳞甲,垮下一匹照夜狮,鬃毛雪白,四蹄白毛,似踏云行。
在观察片刻,随着这彪人马走近,钟七却忽然惊愕道:“这…这这他娘…竟然是他…”
却是那将领背后,一杆皂色大纛,以三丈余高的木杆架上,垂落道道丝條旄尾,绣下一列黑色大字,上书:汉中公,凤翔镇节度使。
旁边还有一道将旗,上书:【征虏将军,邓】…
梁州古称褒地,又称汉地,凤翔原属军镇,辖梁,凤,成,阶四州数十县。
节度使,前朝旧官职,朝廷赐予官员旄旗,节印,开府同三司,领一镇数州,或数县,不仅全管辖区军事,还管税收,劳役等政事。
有这官者,要么是一地的土皇帝,要么就是地方军阀,军政皆管,对朝廷听调不听宣。
………………………………
五十六【老邓果然站起来了】
“嘶…当初这邓奎听我一通忽悠,热血沸腾,说要筹兵备战,莫非如今果然成事了么…”
待这彪人马走得近了,隔着百十丈,隐约见得马上那威风凛凛的就是当初的九里径巡检邓奎。
钟七惊愕不已,这邓奎如今果然腾达了,那先来的明显也是他的人马,在加上后来的大部队,麾下少说也有个千余人。
这彪人马仅二三成甲士,拢共百余骑兵,这些精锐悉数钢刀,长矛。
余下八九百穿得花花绿绿,一水的麻衣,短袍,草履,抗着钢叉,锄头,梢棍,不一而足,果然是农民起义。
又等待半晌,确定不是官军,钟七才大松口气,拽着根丫杈,借着细树梢的韧性坠到地上。
将落地把手一丢,树梢回弹上去,打得那老松顶上哗哗棱棱,一声炸响,专门闹出好大动静。
“谁…”
散乱欢呼的步卒被这动静吓得一跳,忙拖兵刃,循声围上,见是一白衫青年不知何时肃立树下。
数息之间,数十步卒,持戈横矛,明晃晃寒光,把钟七团团围住,一拥而至就要捅来。
“别动手,别动手…我与你们将军是老相识,遂来相认…”钟七见状,忙举双手,毫无反抗之意的回道。
几个小头领面带狐疑之色,却也没急着动手,正要说话,那最先领人来的稚嫩小将,见这边儿动静,也忙打马奔来。
“是你…”
那小将见了钟七,面上一愣,转而拽剑踏马,恶狠狠道:“这人是个妖道,来人,与我拿下…”
“小将军,莫打,莫打,我与你家邓将军是旧识…”
钟七急忙辩解,奈何小将令下,一众步卒充耳不闻,持戈矛围圈儿捅来。
一时间,四面八方都是兵刃,打断他的下言,钟七一副哗了狗的表情,只得擎出桃木杖抵挡。
用力一扫,荡开面前刀枪,拔地而起,一个空翻,横飞丈许,躲开身后袭来的枪矛。
那小将打马跑来,长剑撩起,钟七低喝一声,拨开剑脊,转眼间,一杆黎杖,舞成混元,似水泼不进,荡起飕飕风啸,一路向外打去。
四下皆敌,已是密密麻麻的枪,矛,晃眼间,数百步卒围成一团,把钟七攒在中间围杀。
钟七一条黎杖,战力全开,东挑西拨,左遮右挡,只见杖影重重。
好在皆是步卒,没有马匹的千钧冲杀之力,钟七也才堪堪挡住,能腾挪游斗。
然而也是徒劳,邓奎久就不见现身,外间已是数百弓手围住。
“都让开,看某家活捉此獠,呀呀呀…”
钟七正着急时,眼前一亮,压力大减,周遭步卒远远退开,一将浑身披甲数层,面黑如碳,颔下虬髯,打马杀来。
虬髯将口中哇哇怪叫,明晃晃一杆马槊,荡起呼呼风声,携千钧猛力,当胸刺来。
“呀…”
见这马枪来势汹汹,钟七面色一变,低吼一声,急舞黎杖,拐头虚晃一枪,也不敢沾拨矛刃。
只是趁虚晃,腾挪步法,闪开丈许,避开后,那带着包浆的桃木拐头,被枪刃擦成碎渣,钟七双臂颤颤巍巍,虎口裂开,丝丝血迹,沾染杖杆。
“吁…好一条汉子,有些本事…”虬髯将冲出十余丈,扯起马头笑道,打马转身,怒目圆睁,好似广目天王,颔下虬髯,根根竖起,耸如钢针。
见他口中哇哇怪叫,声若雷霆,直叫虎豹丧胆,鬼神胆寒,倒真似那猛张飞一般无二。
钟七寂然不动,只是心下哀嚎不已,方才只是擦着一下,他也双手颤颤,酸软无力,只觉自家莫不是受了诅咒,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遭了,遭了,这黑厮好大的力气,他娘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老邓,你他娘在不出来,我又要翻车了…”
倒是四下军卒钟七竟然淡定见此,不由刮目相看,也不在齐上围攻,反而以刀敲盾,齐声喝道:“彩…彩…威武,威武…”
眼看那黑脸虬髯汉兴奋的哇哇怪叫,打马跑起又要杀来,钟七心下苦涩不已,正准备干脆丢个脸子,跪地求饶算了。
正当这时,场外一声急切大喝传来:“且慢…都退下,若伤我泓师半根毫毛,尔等万死也难恕罪…”
再此听到老邓的声音,钟七只感浑身酸爽,如闻天籁,忙弃残杖,负手望天,一副候你多时,你才过来的高人表情。
虬髯黑汉闻言面色一僵,一付便秘的表情勒住缰绳,招呼众卒准备弓弩的青年小将也是如此,纷纷朝场外望去。
军卒分来一条道路,缓步走来一将,头戴红樱盔,明光鱼鳞甲,腰束金带,面色清瘦,颔下三绺长髯及胸,疾步朝钟七走来道:
“都是邓某之过,却叫泓师受惊了,真该万死…”
钟七还未搭话,黑汉,小将等俱都翻身下马,与众小卒躬身拜道:“邓公…”“将军…”
“主公…”
称呼不一而足,却又异口同声,躬身控背,唯有那青年小将,面色复杂的望了钟七一眼,最后一个单膝跪地拜道:“义父…”
邓奎一入场中,便怒不可遏的众人喝道:“来人,把朱贵,邓虎儿二将,都推出去砍了,为我泓师谢罪…”
“义父…”青年小将愕然不已,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那虬髯汉朱贵也是脸色耷拉,把丈四马槊一撇,跪在地上呐呐无言。
“将军,朱将军有破城之功,虎哥儿为将军义儿,罪不至死,还请从宽绕恕啊…”阵后闪出一白脸文士,急冲来求情道。
邓奎默然不语,只是拿眼打量钟七。
钟七见此,拂袖笑道:“不知者不怪罪,还请邓公手下留情”
邓奎一抚长须,朝朱贵,邓虎儿道:“你二人下去之后,各领三十军棍,再取金帛,好生为泓师赔罪,得他饶恕,此事才算作罢”
二人自是无话可说,只是垂着脑袋,抱拳应诺。
邓奎又指着钟七朝众人道:
“这是我之恩师,实乃仙家羽士之流,汝等以后见了,也要以师礼尊崇,若敢怠慢半分,我定不饶恕…”
众将士俱都应诺,邓奎才朝文士摆摆手,众人躬身自都退开。
“哈哈哈,数月不见,泓师怎的下山了,快请帅帐上座,今宵不醉不休…”
邓奎言罢,不由分说,挽着钟七手臂,一路穿过层层军帐,沿途士卒莫不躬身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