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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信不过我们?”大司命皱眉。
“有一点信不过。”中年道人直言不讳。
“哪一点?”大司命含怒不发。
“有关实力的那一点。”中年道人道。
“师父信不过我们的实力,却信得过你?”大司命冷笑。
“加上我,师父就信得过了。”
“我不明白。”
“你应该明白。”
大司命停下脚步,远远望着灯火阑珊的驿站,沉默片刻:“青衣衙门的确到了莱州,但那又如何?崔克礼身边,仍旧只有三个修士,值得我们正眼相看的,不过一人。”
中年道人也停了下来:“是在即墨山庄跟你们交手那个,还是背负桃木剑的那个?”
大司命道:“背桃木剑的那个,只是练气中段。纵然他是当年那人的弟子,眼下也不足为惧。”
中年道人不置可否。
大司命转头看向他:“跟我们交手的玄袍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中年道人:“这就是师父为何派我来的原因。”
大司命:“什么意思?”
中年道人:“意思就是不知道。”
大司命:“难不成是青衣衙门的人?”
中年道人:“青衣衙门不容小觑。”
大司命哂笑一声。
中年道人:“平卢新任节度使,也就是安王李晔,人虽然还没到莱州,但已经卷动平卢江湖风云。来者不善,我们先前都太轻视他了。”
大司命:“就因为齐州,因为青衣衙门?”
中年道人:“难道这还不够?”
大司命:“他们能闹出多大风浪?”
中年道人:“三日之内,青衣衙门连发二十三道英雄帖,所有接下英雄帖的人,都在原地逗留,包括王家。”
大司命怔了怔。
她问:“你见过他们了?”
中年道人:“见他们做什么?我要见的,是青衣衙门。”
大司命:“驿站有青衣衙门的人?”
中年道人:“或许有。”
大司命:“如果有呢?”
中年道人:“自然是杀了。”
大司命:“师父派了多少人来对付青衣衙门?”
中年道人:“派来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足够除掉青衣衙门。”
大司命:“崔家已经接下英雄帖,并且明确表示听其号令,如果那个玄袍公子,如果真是青衣衙门的人,那么崔克礼身边,就还有青衣衙门暗中保护。”
中年道人:“我意引蛇出洞,再顺藤摸瓜。”
大司命:“他们真会出现?”
中年道人:“他们已经出现了。”
七八个身着青衣的修士,已经从驿站两边出现,迈上官道,向大司命和中年道人走来。
中年道人:“我有一个问题。”
大司命:“你有足够的时间问。”
中年道人:“为何打伞?”
大司命嫣然一笑:“因为好看。”
好看的不只是油纸伞,还有乍然出现的剑光。
“你选的地方不错。”
李晔在一处荒野空地上停下来,对少司命道。
他脚下的地面很平坦,身周都是齐膝高的荒草,而在空地彼端,跟他相距百余步的地方,却是山脚一片树林,少司命踩叶站在树梢上,隔空与他对望,却没有开口说话。
哪怕相距颇远,李晔似也清晰看到了,对方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如苍茫大地飘落的第一片雪花。
周围有数十丈方圆的空旷之地,李晔根本不用担心袭击,但与之相比,百步之外的少司命无疑具有更大的威胁。
蓬莱道门传承千年,拥有修士千百,对乱世又早早布局,但达到练气九层的修士也寥寥无几。据李晔所知,除却已经踏入真人境的蓬莱掌门,在大少司命横空出世之前,就只有蓬莱这一代的首席弟子。
少司命安静立于树梢,没有着急出手,或许她在等李晔先动。
李晔也没有丝毫急切的意思。
虽然离开驿站远奔至此,他不免担心驿站的情况,但他更加明白,哪怕大司命不在,眼前的对手也有着致他于死地的能力。
百步距离,不长不短,李晔急奔两步就能冲过去,但这也是少司命发动《万叶飞花诀》的最佳距离,她的战斗风格以远程杀伤为主,偏偏身法矫健,速度快得不可捉摸,李晔心知自己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都不一定能够碰到她的衣角。
这是一个劲敌。
面对劲敌,唯有一战。
李晔眉眼一凛,一缕灵气注入卢具剑,点亮剑身密密麻麻的纹路,青芒氤氲在剑身闪现,刹那间,长剑本身已不可见,只有青芒氤氲显得虚无。
他一步奔出。
而在这时,眉目平静的少司命,已经抬起纤细柔弱的手臂,以食指间跳动的灵气为笔,在身前勾勒出一个阴阳图形,似真似幻。
她拿捏时机恰到好处,正是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
前奔一步的李晔,一直盯着少司命,乍然看到这个动作,他心头警兆陡升,浓烈的威胁当空劈来,让他不得不抽身后撤,凌空后翻:“妈的,又是这一招!”
平静的荒野陡然生变,地面猛然一震,无数荒草化为碎屑,从地面激射而起,在荒草之下,一个巨大的阴阳图形忽然出现,图案上青光如极光。
李晔当空一剑劈下,将他脚下飞起的花草碾为齑粉,剑气砰然落地,在阴阳图案上犁出一道巨大沟壑,尘土飞扬。
少司命绘完身前的阴阳图形,纱巾上那双比宝石还要明亮的眸子,陡然闪过一抹精光,霎时间她浑身气势骤升,衣袂紫发俱都向后一荡,杀气兀一出现,便弥漫当空!
砰砰砰数声清脆而又不失厚重的声音,在李晔身周炸响,在他前后左右四面,当空各自浮现一道巨大的阴阳图形,好似封锁了空间!
李晔讶异去看少司命,就见对方十指翻飞,结印的动作快得无法看清,只有一道道上下跳跃的灵气,犹如乐章上一个个灵动的音符!
李晔双目圆睁,他脚下的土地迅速炸响,声音此起彼伏,一条条叶链破土而出,四面八方向他席卷而来!
四面方向都被阴阳图形截断,所有方位都有叶链,李晔无论如何闪避,都会受到攻击,并且只要身形稍顿,就会被无数叶链围绞!
李晔骂了一个脏字,朝少司命愤恨道:“飞叶锁仙阵!妈的,上来就放大招!”
“少司命能解决那小子?听说在即墨山庄的时候,你二人联手,他都跟你们过了几招。”
驿站外,面对步步逼近的修士,中年道人从容不迫取下背负长剑,还有空跟大司命闲扯两句。
大司命嘴角扯了扯,嗤笑道:“一个练气七层的家伙而已,再厉害又能折腾出什么浪花?在即墨山庄,他之所以能跟我们过几招,不过是他的战力明显高过修为境界,我们轻敌了而已。”
中年道人哦了一声:“果真如此?”
大司命沉下脸来:“少司命的性子你应该知道,虽然平日里安静恬淡,看似与世无争,实则什么时候服输过?上回的事,已经让她很不开心。这回她自请单独与那家伙交手,还把战场选的远离此处,就是要我们都无法插手,她这是要找回那天丢掉的尊严。”
中年道人竖剑眉前,两指在剑身一抹,密集的纹路被次第点亮,竟然勾勒出群鹤翱翔云端的图案,面对冲来的七八名修士,他气定神闲斩出一剑:“少司命只要肯用心,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认真的时候,连我都不敢正面接她的飞叶锁仙阵。”
中年道人正是蓬莱这一代首席弟子,张云鹤。
他一剑劈斩而出,身前二十丈范围内,再无一滴雨水落下。
四周再无雨声。
唯有一只振翅白鹤凭空出现,引颈长吟,如欲飞天!
向他们冲来的七八名修行者,有的正要跃出,有的举剑欲斩,有的正在手中掐诀,此刻却全部僵在原地!
悠忽间,白鹤升空,大雨砸落,风声雨声再度响起。
那七八个修士,在第一滴雨水落于肩头时,就陆续倒在泥地里,连手指都没有再动一下。
大司命无语的看了张云鹤一眼:“一群蝼蚁而已,也值得你用《鹤气诀》,闹出这么大声势?”
张云鹤收了长剑,负手迈向驿站:“这叫先声夺人。”
大司命讥讽一笑,却还是跟着上前。
《鹤气诀》发动后,苏娥眉和卫小庄就相继出现在驿站门口,他们看到了白鹤腾空飞升,也看到了七八名修士相继倒下,那是他们没见过也不认识的青衣衙门修士,然而此时看到张云鹤信步走来,两人都眉眼凛然。
撑着油纸伞的大司命,苏娥眉和卫小庄在即墨山庄就见过,此刻见她和张云鹤一同出现,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是来找茬的。
然而,练气九层的大司命,就已经不是两人所能对付,何况还加上一个,能一剑斩杀七八名修士的张云鹤。
第四十章 绝杀局(2)
入夜后雷雨便没有停歇。
县邑的城门早已关了,这时竟然在两骑叫门时,缓缓打开。
街道并未铺陈石板,都是泥地,披蓑衣戴斗笠的两骑冲入长街,马蹄下泥土不停飞溅。好在街道上已经没什么过客,倒是不用担心撞到人。
如此大雨,即便有蓑衣斗笠,飞奔间衣袍也难免会被打湿。
但眼下,卫念慈明显顾不得这些了,与心头的创伤与怒火相比,大雨根本不算什么。
后面的绿萝起初还让卫念慈骑慢些,后来就渐渐不再叫喊,勉力策马跟紧,还要消耗灵气维持身形平稳。
卫家虽然只是小士族,跟莱州几大江湖势力无法相比,但在县邑却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且不说富甲一方,连县令都曾是卫家家主的学生。
跟无空剑门的许仙剑和孙尚剑分开后,卫念慈已经无心继续东行,去凑蓬莱仙道大会的热闹,在那个小镇把自己关在客栈一整日,便决心返程。
回到自家大宅门口,刚勒住马,卫念慈便浑身一紧。
自家门前,有数名带刀护卫,肃立而立。
卫念慈只一眼便认出,那不是卫家的护卫。
不是自家护卫也就罢了,灵气波动还很浑厚。
竟然是练气术师!
整个卫家,包括卫念慈在内,练气术师不过寥寥数人,练气中段别说卫家没有,整个县邑都没有!
而现在,把守大门的带刀护卫,竟然都是练气术师!
卫念慈在自家门前被拦住。她看清了对方的服饰,清一色青袍镶金边。
好在卫家门子及时出面,卫念慈这才得以带着绿萝进门。
“这些都是什么人?”转过影壁,卫念慈低声问门子。
“仆下不知,只隐约听到四个字,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哪四个字?”
“青衣衙门。”
卫念慈心里咯噔一声。
回来的路上,卫念慈听的最多的传闻,就是这个青衣衙门。与之相伴的,还有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英雄帖。现在的平卢江湖,已经很少有人不知道,青衣衙门要在青州召开武林大会,与蓬莱仙门分庭抗礼。
若是换作以往,有人敢跟蓬莱仙门唱对台戏,一定会被大家耻笑讥讽,骂作疯子。
但这个青衣衙门不一样。
据说,他们势力很大,旗下修士修为很高。很多不愿接英雄帖的人,在被对方教训过后,就只得乖乖听命。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却偏偏无处不在,整个平卢江湖,现在都是他们的身影!
他们出现得太快,太突兀,不留痕迹。
仿佛一夜之间,涌入蓬莱的魑魅魍魉!
至今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多少修士,更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悄无声息,潜入平卢的,更不知道他们有着怎样的组织架构。但几乎所有人都听说了齐州的风波。他们知道齐州吴家和华不注山被镇压,就在一日之间。而事后,青衣衙门就横空出世,并且将齐州江湖压制的死死的!
可这,跟卫家有什么关系?卫家只是一个县邑势力。
卫念慈心头不安。
方至大院,迎面走来数人,皆着青袍,脚步生风,气息若有若无,身上那股威压之气,却犹如大山一般深重。
卫念慈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她看到了跟在那些人身旁,不停赔笑的父亲卫石楠。
“卫先生不必再送。”
青袍修士出了垂花门,就此消失在卫念慈视野。
对方让卫石楠不必再送,卫石楠就果真不敢再送。
卫念慈看到他面色很不好。
“父亲”
“你回来了?哦,还有绿萝。你们随我进屋吧。”
三人走进正屋。卫念慈第一眼便看到了,在主位的方桌上,摆放着一张熨金请帖。
卫念慈瞳孔猛缩。
这张帖子,为何跟当日在小镇酒楼,那个可恶的玄袍公子,丢给许仙剑的请帖,如此相像?
那一日,卫念慈没有看到请帖的内容,但她至少记住了封面。作为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