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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正当年少,又学有所成,自然很想有出头之日。那时师父常夸我说,你天赋大异常人,练功事半功倍,若非仙道子弟而外出闯荡江湖,必定少有对手,威震武林。我听后果然心痒,偷偷溜出去专找威望高武功高之人比试,当真如师父所说极少失手。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年,什么都享受过,便渐渐厌了,谁说天下难觅对手的人是快活的呢?
“世人畏惧我、奉承我,我厌烦他们,生了退心。促使我下定决心的是一次比武失利,败给一个不知名的少年。那时我顿时清醒许多,我不是也变成当年挑战的那些人了么?师父一直没有找过我,他知道我会倦鸟归巢。等我终于返回神仙宫时,师娘刚刚收养了两岁的轻蓉。
“轻芸,你那时已经过了十岁,什么东西皆是一学就会,小小年纪就有霸主之风,指派手下毫不怯懦。师父对你疼爱有加,但深恐你这种性格将来对仙道不利,私下里常对我说,若是你不把这好胜的性子改了,一旦继任宫主之位就会掀起轩然大波。我不知他是如何看出来的,或者是知女莫若父。”
钟离烨说到此处,雪轻芸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眉眼间掠过一道杀机。
“轻芸,你幼时就喜欢让我说些江湖中风光的事给你听,你很崇拜我驰骋天下时的威风,而那些对我已成了无聊的回忆。随着你日渐年长,师父对仙道的管束不如从前,你却凡事都要过问。师父因此被迫宣布,他百年之后由我继承大位,你当时十分不满,我记得,那年你十七岁罢?”
雪轻芸淡淡地道:“难为师兄记得清楚。”
“因为那时你已不再觉得我的故事有趣。我曾私下对你说过,我想隐退江湖,你觉得很是愚蠢,说若换了你必将称霸武林。你知道么,看你说那句话的样子,我竟有些畏惧你了。记得有一回我提醒你凡事不可做绝,你发怒地冲我吼叫,说道:‘我是姓雪的,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教训我?’唉,轻芸,我便知道你心里始终是看不起我的。”
雪轻芸缓缓摇头,空洞的眼神中看不出她任何的心意。
说了那许多往事,钟离烨却像只开了个头,整个人渐渐发亮,语声越见激动。端木容甄向叶斯然递上一杯热茶,她微微一怔,看出这少年的好意。可这举动掩饰不了她被排斥在外的尴尬,叶斯然黯然地想,她实是钟离烨生命之外的一个过客。
“轻芸,你恨我,我不奇怪,师父宁可叫我做仙道之主,恐怕大出于你的意料之外。虽然我从没想争取这个地位,可我若当时推辞,师父必定不许。那时逍儿母亲早去了,师父有意让我再娶,他知道我不喜欢你的性子,每每提起总是不胜遗憾,说,轻芸的性子要是有半分像轻蓉,可有多好。我听了只有笑笑,那时轻蓉十足是个孩子,我哪里想到以后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呢。
“后来我偶尔认识了斯然,你实在是美人中的美人,我欣赏你爱慕她,可不知怎地,我仍然觉得你不是我心中真正想求的女子。你是鬼王的妹妹,这没什么不好,你就是忽然不美了,也没什么。说到底,斯然,我们仍不是一类人。你的野心不如轻芸,可依旧不喜我与世无争,你喜欢我,可不了解我。”
钟离烨说到此处,叶斯然低下头去,想到恨了他那么久,其实他说得没错。她不过是气愤当时他舍下了她,可若是两人真的在一起,先厌倦的那个大概会是她自己吧。她恨他即使被雪轻芸冤枉,也没有再给她一个交代,没有一句留恋,被拆开就拆开了,没有牛郎织女的痴情依恋。
可是,她就算得到了那些,又有什么用?他爱的不是她,要那些表面的漂亮风光,又有什么用?
这一趟,叶斯然知道她来得尴尬,可她没有走错这一遭,是了结的时候了。
“这期间师父病得重了,宫里的事务几乎都由轻芸代理,我乐得轻闲,打算到了师父驾鹤之日就让位于她,真正归隐乡间。斯然劝我入鬼道,我没答应,既不愿做仙道之主,难道去当鬼王妹夫?这非我志向。之后师父仙逝,轻芸你虽然伤心,但并不悲痛,真正哭得悲伤的,是你那并非同胞的妹子。”
钟离烨说到此处,神情无比柔和,一如温柔少年。
“当晚为师父守灵,轻芸因他事未到场,轻蓉一直跪在灵前,哭得很哀伤。我被她深深感动,好生安慰她,没错,那年她正值十三岁,我整整大她二十五年。
“她一连守了三晚,后来实在累垮了,谁让她半点武功底子都没有。轻芸你是知道的,她身子不好,只能读读书,学学画。她病倒的那些日子,我天天去看她,说故事给她听,她就像你小时爱听我故事一样。”
雪轻芸道:“别把我们相提并论。”她语气急促,薄薄的恼怒如头顶密布的阴云,挥之弗去。
钟离烨淡淡地笑了笑,在他眼里这些恩怨早已淡漠如尘,惟有提到轻蓉时仍有心动,就像多年以前爱上她那样。
“后来师父下葬,我倒不急着离开神仙宫了,每天要到她那里问她是否安好。她的病好些了,仍爱听我说些故事,无论说什么她都爱听。因为她寂寞。她的姐姐很忙,从没时间过问她这个妹子。我有时和她说起往事,说起我怎样风光一场又怎样心生厌倦。有一回她就问我,你为什么不住到西湖边上去,安安静静的岂不很好?
“我听得开心极了,她真正了解我说的厌倦是什么意思。那段日子里,我每天最高兴的就是和她在一起之时,闷了烦了,她就唱歌作画,或者讲个笑话逗我开心。虽然她的笑话有时不好笑,也不懂得人情世故,可我不在乎。那时我想,她就是最好的。轻芸你却坚持以为我留下是为了宫主之位,因而和逍儿串通一气,使斯然一怒离去,使我越发心灰意冷萌生退意。你太了解我的脾气,知道这样一闹,我绝不会再逗留仙道。我确实走了,甚至没向轻蓉道别,我不知她如何想此事,当时以为我能忘记她,于是一走了之。”
说到这里,雪轻芸尖声说道:“只怕你那时根本没爱上她,一切不过是你自己一相情愿。”
第二十章 往日因,今日果
钟离烨轻声道:“也许我当时顾虑的是刚过世的师父而已。我走了之后便隐居西子湖畔,孓然一身,了无牵挂,倒也清静自在。那时我忙于整理一身所学,从神仙宫所学是我的根基,漂泊江湖也学到不少别人的长处,再加上自创的一些武功,七七八八加起来居然可以自成一派了。然而当我终于能集众家之长演变自创门派时,光阴催人老,又过了五年。这五年我心无旁骛,倒也没觉得什么,一旦事成,才发觉我是如此地渴望找一个人相伴。我立即想到了轻蓉,不知她是否还记得我这个人,不知她是否已经嫁作人妇。
“我天然想去看她,而且说去就去。一天夜里我偷偷潜回神仙宫,以我当时的武功,我相信不会被人发现。我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你,轻芸,那时你正在空庭练功,我见你练全神贯注,便知你丝毫未变,还是那么好胜。好在你和轻蓉的屋子隔得非常远,我才能方便地去看她。我去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在屋子里抚琴。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晚的情形,我只看了她一眼,从此难以自拔。她长大了,她的美叫我无法形容,恬静、温柔,纯洁如水,这种禀性正是我一生所求。当她看到我时,她哭了。她虽然怪我不辞而去,却更欢喜我突然回来。她说她信我一定会回来找她。她如此柔弱,却又如此坚强,足足等了我五年,我……我又有何求呢?我只相信这世上只有她一人是真正懂我的。
“从那以后,我每天晚上来和她幽会,足有大半年,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直到她有了我的孩子……”
钟离烨一口气说到此处,才回过神望了望四周,一瞬间物是人非。他垂下头,伤感地道:“我知道在我这个年纪说这些十分滑稽,可我不怕说出来让各位知道,我实在爱这个女人,和她在一起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可以做她父亲的人,好像我又年轻了,可以跳过墙和情人幽会。斯然,对不住,是我辜负了你,如果有错都是我一人造成,与轻蓉毫不相干。”
楚惜刀佩服他的直率,至少这老人有勇气说出心中所爱所想,虽然他恨钟离烨毁了他的父母,但此刻老人所说的每一言都无比真诚,令他不忍打断。
雪轻芸冷笑道:“你偷偷幽会她,不过是其中一个错误罢了。”
“不错,不错,我犯的错绝不止一件,平生最大的错,就是轻易相信了你。”
雪轻芸道:“纸包不住火,你们做的丑事总有暴露的一日。那小贱人肚子渐渐大起来,我如何不知?她可不像你,她从不说假话,我一问之下就全说了,对我半点不提防。”
钟离烨叹道:“我叫她小心你这个姐姐,可惜她太善良,以为你是真心对她好,以为你至少不会害她这个妹子。”
雪轻芸但笑不语,叶斯然道:“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带她走?”
“神仙宫防卫铁桶也似,她一个弱质女子,想带她走谈何容易。更何况那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如能与她在宫中成婚,让她安心生养,对轻蓉的身子也有好处。唉,可惜我竟一时糊涂,会同意她向你求情。”
雪轻芸道:“我可是兴高采烈准备你们的婚事,这真是神仙宫的一大盛事。哼。”
叶斯然道:“你会如此好心?”
“谁会吃了那么大哑巴亏还滥作好人?自然是我的稳军之计。师兄,你枉自聪明一世,一旦爱得昏头,原来也这般少智。”
钟离烨回想当日,不胜后悔,叹道:“我知你必有计谋,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可是为了轻蓉,我还怕什么?你让我们在宫中成婚,对她是最体面的做法,当时我竟有感激你的心思,以为你终于改了脾气,对你的妹子网开一面。哪知……哪知我最担心的事情,依然发生了,原来你可以忍耐那么久,只为了……”
雪轻芸冷笑着打断他的话:“我恨你们越深,就对你们越好,连我自己都很佩服我的忍功,你们上我的当也不冤。”
她横过一眼,楚惜刀在一旁扣紧刀柄静静听着,手背上青筋暴出,显然等了很久,但却神思平静,未有一丝怒容。萧映雪早已听得呆了,未曾想师父有如此刻骨铭心的一场爱恋,令他几乎忘了楚惜刀的存在。
雪轻芸满意地道:“说了这半天,别忘了今日是个大日子,楚惜刀和萧映雪究竟谁更厉害,我们都很有兴趣知道。师兄,你我的恩怨先撇过不谈,让这两个孩子比个高低如何?”
叶斯然重新听过一遍往事,看着苍老的钟离烨眼中的柔情,不觉把昔日的恨怨渐渐放低了。他和雪轻蓉后来如何了?他如今孤身一人,那心上的人儿又在何处?叶斯然盯着雪轻芸唇边的笑容,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于是她开口说道:“宫主今日约我来,莫非想让我观他们一战?可这两人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在此做生死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