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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老人袍袖流云般挥出,压在他的肩头。
“你站着!”
他的声音是那么冷,辛铁石不由窒住身形。
九华老人的衣袖,并没有褪开,他目注人群,九华山三、四、五、六弟子韦雪衣、商赤凤、君天烈、沙月雪齐声答应,打开背上木匣,各自取出一只两尺多长的铁鸟来。四人转动机簧,那铁鸟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破空疾升而上。四弟子左手攀着铁鸟,跟着腾空而起,分向东南西北疾掠而去。
辛铁石脑袋仍然是一片混乱,他不知道九华老人为什么这么做。
若华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赶紧救她?
难道……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答案,辛铁石的心几乎骇碎。他很想冲上去,揭开盖头看一眼,但九华老人的身影就宛如巍峨的高山一般,阻住了他所有的狂想。
不到半炷香的时辰,铁鸟清鸣中,四人当空跃下,抱拳禀道:“整座九华山搜索完毕,未发现任何生人!”
九华老人没有动,他静静地握着若华的手,似乎还想感受到最后一丝温暖。他清矍的脸渐渐抽搐起来,霍然起身,撕下门帘,将她盖住。
绛红的轻纱却不能将这抹苍白完全掩没,辛铁石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神识开始渐渐清醒,若华身上的惨红,就像是一柄剑,刺入了他的脑海中。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寻找她了。
天长地久,这个世间只会有他一个人,寂寞地度过。
九华老人缓缓转身,面向辛铁石。
慢慢地,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为什么要杀若华。”
辛铁石猛地一震!
他杀若华?
他为什么要杀若华?
师父居然怀疑他杀了若华?
谁又知道他宁愿自己死上一千遍、一万遍,也不愿让若华受到一丝伤害!
他想开口争辩,但一股悲愤之气冲口涌出,竟让他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九华老人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方才你四位师弟连同江湖群豪全都在前厅,九华飞鹰已经查过,这座山上再没有藏人,你说凶手会是谁?”
他目中光芒暴涨:“适才与若华在一起的,就只有你与夭桃,我早就查过,夭桃身上绝无武功,根本不可能一剑穿身而过!”
辛铁石挣扎着,全身不住颤抖,终于,他发出一声荒凉的惨笑:“我杀若华?我为什么要杀她?”
九华老冷冷道:“你口口声声叫着若华,想必早就与她认识。你在喜堂上便连连失态,想必是认出她来了。然后你又偷到洞房中,必是有所逼迫若华,她不肯答应,你便借酒起了杀心。”
他每一句出,便如一道惊雷,轰然击在辛铁石身上。
他想争辩,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他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拼命磕头,悲声道:“师父,若华绝不是我杀的!请师父赶紧追查凶手,免得让其趁机逃走,遗恨终生!”
九华老人冷冷的眸子盯住他,缓缓道:“我养虎遗患,致若华于死,早就已遗恨了!”他踏上一步,厉声道:“我先废你武功,然后再来审问。若是冤枉了你,我赔你一条命!”说着,一掌向辛铁石当胸劈了下来!
九华老人号称武林泰斗,这时含怒出手,五指连运,抓起一团疾绕的漩涡,瞬间真气凝结压缩,被他指力带动,向辛铁石气海射去。这一招若是击实,辛铁石的真气立时便会被完全打散,一身武功也就去了十之七八。
但辛铁石却不闪不避,他心中又是愤怒,又是羞愧。
就算他不是凶手,但若华却是在他对面被杀的。如果不是他狂饮烂醉,心智迷糊,说不定他早就发现潜藏在暗处的凶手了,若华又怎会被杀?
是以若华虽非他杀,却也可以说是因他而死。
所以,他甘心接受师父的任何惩罚。
这一招,瞬间便击到了辛铁石身前。
黯淡的红绸灯笼突然明亮起来。
亮光却不是从灯笼上而来,而是飞空而过的一道光,照亮了他们。
那亦不是光,却仿佛是细细的眼眸,自寂寞的最远段,淡然遥立,仪态万方地凝注着。
宛如秋波。
谁能抵挡住临去情人含幽带怨的一回眸?
这道光才一转,便入人心最底处。
光芒宛如妙笔在洞房前一划,倏然便迫近了九华老人的后脑。
九华老人若仍坚持要出这一招,废掉辛铁石的武功,那他必定会被这道光击中,就算不死也必重伤!
这道光,虽温和,但却隐然有种无法抗拒的感觉。
电光石火之间,九华老人身子微微一晃。
他怀中已然抱着若华,纹丝不动。
他发出的一招仍然击向辛铁石,已绝不改变!
这道光已凌空飙转,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向辛铁石袭来!
辛铁石甘愿受九华老人之惩罚,自然不会抵抗。这道光若是击实,立即就会将他杀死!
光华透体而来!
猛然,只听“嚓”的一声轻响。
那道光华竟然精准之极地击在辛铁石握着的酒杯上。
辛铁石懵懵懂懂的,浑浑噩噩的,酒壶打得粉碎,浑身酒气,但夭桃送上的那只酒杯,却一直拿在手中。
那或许是他唯一能把握的东西!
光华飙转,酒杯粉碎。
但就是这一触之下,光华陡然回射,向九华老人啄噬而去!
这道光华便如翔舞天际的灵凤,带起一片散羽飞花,再不是随便一移就能躲开的。若方才的光是黯然的情人之回眸,则此时已变成伤心后的无限怨怒。
光未及,心已伤。
何况,就算九华老人能够躲开,他怀中的若华也绝不可能不受波及。
九华老人又岂容如此?
他探出的手突然一举,双指一夹。
那道光华立即就被他夹在指间。
光华离他的咽喉已只有三分!
这份应变的功夫,虽只是简简单单几个起落,却紧张惊险之极。九华老人只要有丝毫应变不及,便会被这道光华击中。而光华灵动万分,每一步每一式都早就算计精确,又是何等骇人耳目。
谁能御使如此精到的杀招?
谁能施展如此销魂黯然的绝技?
众宾客目光齐注九华老人指间,都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兵刃,能有如此威力!
九华老人双指轻轻张开。那道光竟是一枚小小的铜镜,在九华老人真力摧运下,已裂成了数块。
众宾客虽都见多识广,却不由都是一怔,江湖之上,有谁是用镜子做暗器的?
只听一人懒洋洋道:“那不是镜子,是刀,飞刀。”
众人霍然回头,就见人群的最后,一个最显眼的地方,坐着一位少年。他很懒,能够坐着的时候,就绝不站着,但他对于坐在哪里,却没有太多的要求。
因此,他就坐在了门槛上。
九华厢房的门槛上。
但无论他坐在哪里,他的落落风华,却都不会有丝毫削减。
狐裘若雪,他就仿佛是拥雪而卧的山中名士,手中紧握一只红梅般的琥珀盏。他见众人齐齐向他看来,细长的眼睛如狐目般微微眯起,狡黠地看着众人。
此时残春将尽,这人仍披狐裘而坐,当真感觉极为怪异。但只要跟他那细长的眸子一接,每人心中却都是一震。
那人的风华,便如冷雪一般,直入心底。
也许这世上,真有名士,疏狂傲世,不入俗眼,但只有他们,却尽知天地之秘,以造化而为性情,痛哭狂歌,无不淋漓尽致。
也许这个懒散坐在门槛上,披狐裘品名酒的少年,便是真正的名士。
九华老人锐利的目光割在他身上,忽然道:“解忧刀?”
那少年从狐裘中伸出一只纤长手指,笑道:“答对了。”他的笑容似乎也是细长的,但极有感染力,一笑起来,竟然有些女子的妩媚。
他悠悠淡淡道:“我的刀不是杀人用的,而是为了消忧解愁。所以叫做解忧刀。”
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盏,将它举起来。琥珀做就的玉杯将他细长的笑容隔绝,他就仿佛是在世外看着凡尘中的人一般。清绝寰宇,片尘不染。
九华老人冷冷道:“魔教妖人,竟敢混杂人群,闯我九华,难道不怕吾剑之利么?”
众人耸然动容,纷纷想起来,解忧刀江玉楼,乃是魔教第一年轻高手,是正道之公敌!
他怎敢在群雄皆至的时节闯入九华山?
江玉楼面色丝毫不变,淡淡道:“怕。”他的头抬起,凝视着辛铁石:“但朋友有难,我岂能不救?”
九华老人瞥了辛铁石一眼,他的眸子更加愤怒:“结交魔教妖人,我早该知道你会做此恶事!”
江玉楼霍然站起,雪白的狐裘一闪,他已站在了九华老人面前,笑道:“老丈这句话就说错了!”
九华老人冷冷道:“你敢教训我?”
江玉楼淡淡道:“正道将天罗教叫做魔教,安知天罗教就不将正道叫做魔道呢?闻说正道之中只有九华老人于这正邪之别看得最淡,所以家师特别命我来拜会,哪知传闻竟也有假。”
九华老人道:“正为邪,邪为正,世事本就如此,否则我这个弟子也不会叛师杀师母了!”
江玉楼断然摇头道:“适才我隐身人群中,老丈可曾发觉?”
九华老人摇头,江玉楼一笑,道:“那么号称神眼明察的九华飞鹰,就未必能发觉得了存心要躲藏的高手!”
九华老人双眸动了动,他紧紧盯住江玉楼,缓缓道:“你为什么相信辛铁石不是凶手?”
江玉楼笑了,他举杯,轻轻啜了一口。“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相信我的朋友!”
朋友!辛铁石忍不住热泪盈眶。天下都是你的敌人,但仍有一个人,全心地相信你,这就是朋友。
江玉楼转过头去,看着辛铁石:“我知道你很想死,但你若是死了,若华的仇只怕再也无法报了。”他一字字道:“因为你是惟一可能见过凶手踪迹的人,只要你肯好好想一想!”
这句话如轰雷掣电一般劈进了辛铁石的心中,他忽然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是的,他不能死,因为只有他知道,杀死若华的凶手不是他,也只有他可能看到过凶手的蛛丝马迹。只要他肯好好回想一下!
但现在他脑袋中一片烦乱,却还能想起什么?
九华老人冷冷道:“你的话提醒了我,你也可能是凶手!”他宽大的袍袖忽然飞舞而起,向江玉楼罩了过来。
江玉楼一转身,宛如一片白云般飘了起来。沉雪狐裘张开,形成一团耀眼的雪色,使人无法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
但九华老人并不在乎,他的袍袖挥出,便已将江玉楼完全笼罩住。江玉楼深吸一口气,身子更为急速地旋转起来。九华老人武功高绝天下,他也许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也许连一次机会都没有!所以,他绝不能随便出手。
解忧刀,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分忧解愁。
人若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忧愁?
杯中美酒顷洒,宛如红梅乱落,江玉楼拥雪而立,却如山中赏梅的处士。
雪满山中高士卧。
这本是绝代的风华,不掺杂半点杀气,只凭借这一股清和处士之气,徜徉风云天地之间。这种气度,这种风仪,本无人能破。
但他的对手却是九华老人。
武林宗主的九华老人,婚礼洞房中新娘喋血的九华老人。
那是一股悲愤之气,使江玉楼的清和之气不由梗滞。九华老人的一只手掌,宛如巨灵行法般,已然突入了江玉楼飞雪一般的光华中。
雪散,江玉楼的眸子倏睁。
一蓬鲜红的光倏然腾出,一闪就飙至了九华老人的面前!
红光纷纷摇落,却是如此高华,屋内的花烛顿时被映衬得庸俗不堪,那蓬红色是那么妖娆艳丽,却也是那么寒,那么清,带着悠悠一声叹息,仿佛来自天极。
红颜零落岁将暮,寒光婉转时欲沉。
这便是旷绝天下的解忧刀。
不是酒盏,是飞刀,解忧刀。
江玉楼的出手一刀。
为此一刀,江玉楼先学画三年,山中习静四年,直到练到身与天地合,悠然忘机,方才开始练刀。
这一刀,蕴涵着西昆仑山上的数点寒梅,无垠冰雪,梅雪心清而伤。
如果对手不是九华老人,这一招,不能杀敌亦能创敌。
可惜他遇到的偏偏是九华老人。
如果九华老人没有在片刻前接过他一刀,这一刀亦能奇峰陡起,杀个措手不及。
可惜,方才那一刀,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