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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管家刘叔见他出了门,转身去寻了块整洁丝巾,来到灵堂内将方才见着沾了些灰的老太爷牌位擦了一遍。他长叹口气,对着这名服侍了三十多年的老主人灵位发了会呆。这牌子是他请名家做的,名字却是他亲自写上去的,一笔一划皆有深情。曹公讳*,表字孟德。
中原之地多奇山异水,山势险峻如帝国北方,有雄峰燕山、太阿称奇,俊秀如南部娥眉、青城著世,至于大小湖泊更是多不胜数。梁国是当世唯一一个版图之广能够跨越一域的国度,物产地貌何其丰富,便是朝中每年专负责绘制疆域内山川河图的官员都有五百多人。
扶风城内的烟雨湖,是一个妙处,声名可以直追到三百年前的春秋乱战。天下间能够上了野史的地方很多,不管是亭台楼阁还是湖光山色,可景再好,色再美,却还是要借了人的东风,以至于到如今盛名远播的景观多在人烟熙攘处。
烟雨湖畔有座烟雨楼,据说是天下一绝,不出少年所料的又是一座青楼。可这里的门槛却显得极高,要么是当世声名远扬的才子,要么是武林中万人敬仰的宗师。梁国的江湖虽然武夫不在少数,只是能够成为烟雨楼中客的人,一般的先天高手都不在考虑范围内。据说几月前有一名身材魁梧高大的黑脸汉子,鹰钩鼻,提一把开山重刀,打此路过时不自量力的要此间第一花魁王美人为他斟酒唱曲儿,更打伤了城牧上官家的公子,后来被王花魁的几名追随者愤然追杀。他也算有些本事,一身功力几近登顶先天,一手外金刚登峰造极。可毕竟双拳不敌四手,被几名同境界的人围攻半天,差点就了结了性命。要不是最后自报家门,得知他师父便是黄天虎那名魔道巨擘,几个护花人落荒而逃后,那汉子只怕早落进烟雨湖内喂鱼了。
只是这一番闹剧下来,原本名声在外的烟雨楼再度被人抬高,名分比之原来更高了两分。甚至在青州士林里,逐渐有人以登上烟雨楼为荣,哪怕只是同其中姑娘吟诗作赋或浅浅听上一曲。
赵秋在柳街巷子里吃了碗热乎乎的馄饨,听着隔壁桌的食客津津乐道起几月前发生在烟雨楼前的那场笑谈。想到那名鹰钩鼻的黑脸汉子,不正是那日在天都城外客栈内的人。此人胆略倒不小,单靠一把刀便跑到扶风城闹事。只是更想不到他是黄天虎的弟子。
赵志曾对赵秋说过一些江湖轶事奇闻,当今天下有三座江湖,中原一座,南方一座,还有一座框架零散放在东方。至于北面军政一体,西方多为国教合一,却是没有细分。
梁国江湖上有六大魔头,六人武功高强,亦正亦邪,皆是心狠手辣手中沾满鲜血之辈。六人当中,黄天虎占第三席。
梁国的江湖魔头榜上原本有十人,黄天虎二十年前方才成名,算是后进,因实力强绝勉强被排入第八。只是不知是哪一年的某一个早晨,有人惊骇发现,十大魔头中排名第四第七的两人,被人将尸体悬挂在苍山之上,用凛冽山风不停吹打,最后只剩下一堆黄皮。二人之前在江湖上已经失踪良久,杀惯了人,最后也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凶手是谁江湖上传的纷纷扬扬,到最后矛头直指黄飞虎。此时榜上排名第二第九两大高手已经沉默动身,一人开口道势必杀他替故人报仇。江湖自古以来新人变旧颜,旧人杀新秀,这是个人皆知晓的不变道理,人们只待看一场龙争虎斗,猜那黄飞虎能够在两人手下撑过几招?
只是结果有些骇人,比武那日,狂风如大浪淘沙,场中两名魔榜高手百招内战败身死,两方观战之人也被顺势屠了无数。黄飞虎此人一时间凶名冠天下,直追魔道第一人莫邪。
后来,梁国江湖准备重开十大魔头榜单,怎奈遍寻天下却未曾在众多后起之秀当中找到足够能成气候之人,索性把剩下的六人重新排了一次,只是黄天虎仍旧只得了个第三之名,第二被原本排在第三的兰陵书生替了上去。
那鲁关西难怪能够杀人如狂,可谓尽得他的魔头师傅真传。
吃过混沌丢下几枚铜子,赵秋行走在街头,看到两旁阳光下人烟繁盛,路边馒头铺子上方白烟袅袅,少年十分享受这种安然生活。
说到底他赵秋只是一名十八岁的少年郎,即便算上那些如今想来仿佛梦境一般的年月,心境上面仍旧显得太过年轻。要他肩负起山河郡里的血仇,幽暗囚室中的屈辱,沿途一路奔逃下来的饥饿恐慌,一匹年轻的马驹难免会感觉到疲惫。这些日每到从梦中醒过来,少年习惯打开窗户望着天外颗颗繁星,总会思绪一阵飘摇,再难入睡。
身体内部蛰伏不出的那道气机似乎还远未成熟,不用担心赵家会派高手将他抓回去。修道一事,要走的路还十分艰难。晨时赵秋再次试了一遍,自从体内那道神秘戾气无法感知后,他凝神静气下来却再也寻不到周围天地元气的影子,不禁苦笑,似乎能够感应到元气存在并不因为他本身,只是那种东西的觅食手段。
扶风虽然在青州内能够排名第三,城池却不是很大,西面包括柳街在内几处繁华之地赵秋没用多久便逛了个遍。走马观花一番端详,融身入内时却总无法明白书中所读到的那些大隐隐于市的贤才德儒。天下间多有饱学之士,一身才学囊括天文地理,却甘愿俯卧在红尘之中,为一日三餐烦恼,为柴米油盐忧心,藏匿几十年后,街坊四里中也无人得知。
赵志曾对赵秋解析,对此呲之以鼻。他道:“世间万物,九宫八卦地理天文,皆有迹可循。唯独人心难测,是因为他们先天不足,一群酸腐孺子落魄之人,他们总相信世间会有你所说的那种伯乐之才能够慧眼识人。当中也不乏一些有本事的,可也全都心存妄想,自高自大,意图能够一步登天。须知做人便犹如习武练道,讲究个循序渐进,这些人虽有虚名,却无一是将相之才。”
赵秋不愿相信,据理反驳:“那只是你地位尊崇,你出生过后就是显赫的九王爷,哪里能够理解别人苦读数十年悬梁刺股积攒下来的学问?”一席话惹得赵志吹胡子瞪眼,当下两人又是一番骂战。
少年倚在墙角无聊晒着太阳,由刚才的问题,便不自觉回想起过往在山河郡内同赵志聊以作乐的场景。他久经囚禁本因性格沉郁阴霾,赵志却教他要天性开朗,告诉他若整日里牢记着血仇必报变成疯子的话,很多人乐意见到。他无法练武,赵志便迫着他多看诗书,更不惜常呆在山河郡那个庞大堡垒里教导少年,如此过了不知几年,才飘身离去。本以为前次在梁国都城里相遇,他会不顾曾经情分的迫于赵家压力将他带回去,毕竟多年来即便那铁石心肠的外公都未对他保持沉默。
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张人皮面具的赵秋脸上难得露出一缕波光一样的暖色来。
“赵老头,你这是叫用心良苦么?”
午后阳光灿灿,整个扶风城北面的街道整洁,凉风卷叶,平添一份慵懒。少年眯起眼睛,享受起第一次难能可贵的不用四处遁逃。此时,远处密集人流里传来一阵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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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有名书生
红尘大,江湖远,这话不假。
城里城外的众多凡人构成一个人间,一年三百几十日,就总少不得一些繁琐屑事。
扶风城内这日来了一名书生,清晨随着匆匆入城的贩夫走卒人流涌进城门。书生个子瘦高,脸色微黄,鼻子下方两片宽厚嘴唇引人注目。他约莫而立之年,两鬓却有了些斑驳白发,穿一身洗的发白的青布袍子,袖口有不大不小几个补丁,显得有些清癯。
这人把包袱提在手里,另一手托着张宽大陈旧的板子,细一看却是张木质棋盘。身后还背了一个长长包裹,短小的布条只能裹住中段,七玄古琴被磨得发旧的两端悄然漏了出来。如此宽大的两个家伙,进门的时候难免同身旁拥挤的人相磕碰,四下里的人早已怒骂声不断,对此清寒书生连声赔罪,一路下来好不辛苦,好在终叫他进了扶风城。
书生先寻到一个阴凉处歇歇脚,把随身的几样东西小心拾掇一遍,又在旁边一个小摊上花三个铜板吃了碗面。这才起身漫步,开始游览扶风城中景物。不想没过多久,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当面撞了过来,随后慌忙挣脱就要跑开,小手腕儿却被书生轻轻拽住。
书生抽出一个被小手紧紧抓住的破旧钱袋,温言说道:“小姑娘,你这么小,怎么就学会偷东西?”
小女孩儿眉目清秀,却瘦的皮包骨头,细小的身板儿没有多少力气,被书生捉住,她咬着牙半天不吭声。在对方颦着眉以为她是个哑巴的时候才喏喏道:“我爷爷,要饿死了。”
书生闻言,抿了抿宽厚的嘴唇,放开手中那只捉住的皮包骨头的小手。他收了一把身后有些沉重的行囊,让丫头前面带路,两人一前一后拐过街巷来,到一家大院拐角的阶梯处。
老人十分憔悴,脸上一张老皮包覆着牙床骨骼,一头白发如霜雪,身子如枯木。他看着书生,再看看面前手足无措的孙女儿,露出一脸难看微笑。说道:“先生,真是对不住,闺女小,缺了管教。”
书生没有说话,有些困难的蹲下来,从身后的包袱中掏出些馒头和清水递给小女孩儿。女孩儿不等老人同意,急忙接过来将其捏散了送到爷爷嘴边。直到看到老人全部吃了下去才露出会心一笑,赶忙把剩下的清水喝进呱呱乱叫的肚子里里,书生看着心酸,又从包里掏出几个饼来递给她。
“老头本来是做生意的本分人,这次带着孙女儿省亲,没想半路遇着歹人,盘缠都被抢了。”老人被女孩儿扶起身,剧烈的咳嗽几声,痛心道,“那几个贼人,最后居然还想要糟蹋我的宝贝钗儿,好在被我们爷孙两人逃了出来,却也只能一路流浪,最后到了扶风城,实在走不动了。”老人后背是道道恐怖的伤痕,被歹徒砍伤的部位未经包扎早已长疮流脓,能活到现在实在是个奇迹。
“这位好心先生,您也能看出来,我是活不长了。熬着一口气到现在,也是舍不得我这苦命丫头,老头能不能厚颜问您讨个恩惠?”
书生大致猜到一些,微黄的脸上有些悲天悯人的哀怜,说道:“老人家哪里话,有何心愿但讲无妨,在下虽一介书生也必然尽绵薄之力。”
被孙女儿扶住的老人抓着女孩儿的手笑了笑,道:“我这丫头虽然还小,这些时日受了些苦,可到底是个美人胚子。先生要不嫌弃,就把她带走。看得出您心好人善,钗儿以后不论是为奴为婢,还是养大了做通房丫鬟,我都放心。”说罢,一双早已无神的眼睛看向书生,满是希冀。老人已经无力坐直,将满是创痕的后背靠在身后阶石上,死死抓住女孩儿的一只手。
叫钗儿的女孩儿也看着书生,紧咬嘴唇不说话,只是一双大眼睛里骨碌碌地不停滚着泪珠子。
书生叹口气,拿手默默钗儿的头,对老人笑道:“好,我答应你。”
老人忽然一脸红润,挣扎坐起来,说道:“那劳驾先生赶快走,带上这闺女,就不要管我了。”他挥手拦住想要扶她的女孩儿,语气有些急促,“前些日子老头子有些犯傻,想到我这就快死了,留下个丫头可怎么办。我琢磨着苟活总要比饿死好,就给她卖进了前街的烟花巷里头,得来的钱也全留给她,往后买些水粉,总会怨我少些。”
书生有些发愣,随即感觉风沙迷眼,眶角有些湿润。他看着面前祖孙两人,读出老人回光返照后眼里绝望中萌生的希望,心如刀绞,叹一声这是什么世道?
“烟花巷里的老板谈好,今天就会来人领钗儿走,如今遇到先生,我怎么就能舍得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呢?先生快些走吧。”
书生拾起行囊微微点头,向老人恭敬行了一礼,这就要去拉钗儿手。忽然后方巷子口传来一声怪叫:“下贱胚子,他娘的敢不守规矩?”
一行人匆匆赶过来,皆裸露上身,肌肉上纹些白虎青龙最惹人眼,将三人团团围在中间。为首一人獐头鼠目,脑袋以下却是五大三粗,方才便是他看着那书生伸手要去拉小丫头,恼怒之下大骂出声。
这人脸色阴狠,眯眼对靠在墙上的老人恶声道:“老头儿胆子不小,既然跟我们青竹娘做了这笔生意,就要守本分,居然还敢背着我们另找买主。事先都已经说好,这丫头我们不偷不抢买下来,以后也不会亏了她,保不定她还能吃香喝辣。只是你来这样一出,未免有些不厚道。”
钗儿紧缩着头,一言不发的默默垂泪,只是把抓着爷爷的手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