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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圣的意思很简单，老皇帝护犊子，孔圣想先处理了大皇子，再把老皇帝送走。
孔寒安能够理解孔圣的顾虑。
老皇帝一生纵横，到了地府，不论是实力还是心气，都不会甘愿做一个普通的鬼。
想想蚕丛，一身蟒袍。
还有嬴驷。
若非大司命分离了他的魂魄，他只怕也是栎阳陵中的大BOSS。
以人间与冥界的时差，老皇帝很容易就能在地府立足，获得一些权柄。
孔寒安也乐意给他足够的信任。
届时，大齐朝廷，只怕更不好处理大皇子了。
严重一些，孔圣与地府，也会发生冲突。
当然，这个顾虑建立在太多偶然之上，事实未必会如此发展。
不过，孔圣的这个决策是对是错，现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大皇子已经被巫神拧了脑袋，巫神也已不复存在。
其实，那个时候，是处理老皇帝的最佳时机。
但孔圣没了孟愈，联系不到孔寒安……
孔寒安观摩了太上归位，转头就和自己的天魂和解，然后一路风驰电掣，飞升上天。
而后，也联系不到了。
孔圣已经把锅都背了，孔寒安自然不会再讨无趣，提起这个话题。
他抹了抹鼻子，随口问道。
“现在，先帝做好准备了么？”
孔圣苦笑一声。
“先帝的怨气，更重了些……”
孔寒安面色怪异，眨了眨眼。
“那……朝内就没人考虑，换个人来超度？”
孔寒安倒不是怕事，主要是……
老皇帝尸体停了小半年，这事儿也忒操蛋了些。
即便孔圣出于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执意让他来。
朝内小太子及其党羽，难道就真不急着登基？
即便他们不急着登基，皇城内放着一个厉鬼，宫里的人睡得着？
这世间，可不止孔寒安的地府一家擅长捉鬼。
救苦天尊就是靠这个起的家。
佛门就更不必说了。
最近一段时间，地府和佛门，不光是在冥界与幽界摩擦。
人间，更是常常与佛门发生业务矛盾。
两边在抢鬼呢。
如果小太子着急，请了个大和尚来，说不定问题早就解决了。
孔圣叹了口气。
“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看见前面那栋房子了么，就是那儿。”
很难想象，如此奢华的宫殿内，会有一个很朴实的一层平房。
而这间“平房”，还是昔日大齐权力的中心。
老皇帝年纪大了，少有上朝，平日政务，多在御书房处理。
当然，这个朴实只是相对皇城的其他建筑而言。
仿佛一堆福利堂皇的金子里藏着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
孔寒安自天空向下俯视，整个皇城的建筑，隐隐拱卫着御书房，好似这是皇城的中心。
孔圣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孔寒安一边缓缓降落，一边听着孔圣感慨。
“这里，曾是大齐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可惜了……”
当日针对道圣的布局，也是在此形成。
道统与孔圣自不必说，佛门与巫师，也获得了进入皇城的权限。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限制住那个老人。
为此，大齐最安全的地方出现了破损，而大齐的开国皇帝，也殒命于此。
联想到当初道圣归位之时说的话，孔寒安也忍不住有些感慨。
“何必如此呢……当时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
孔圣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
“儒门想要封神，巫神想要借助这件事让大齐动乱，佛门希望能够正式在中原传教……
道门里的那些神仙，也想要打破老师的封锁，能够在人间获得更多的信徒，逼着老师登天归位。”
“可朝廷，也有朝廷的诉求，为尊者讳，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去问先帝吧……”
其实，这也是孔寒安想问老皇帝的问题，孔圣既然不愿意说，那一会儿再问便是。
祥云落地，孔寒安看着眼前的御书房，面色止不住的诡异了起来。
其实方才在降落途中，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
只是此时，在地面上看过去，这种异样的感觉更强烈了些。
“这里面的那位，曾是大齐的开创者，一统天下，英明神武的人皇？”
孔寒安忍不住发问……
眼前的御书房，有贴上神佛的画像，有悬挂的佛珠，有修士的道剑。
甚至，孔寒安还在其中，发现了一些巫师画上的诡异铭文与属于天师道独有的符咒。
而这些，都有一个共同点。
残破！
神佛画像多是从中裂开，佛珠倒没有散落一地，可全都失去了光泽。
巫师的铭文看起来像是鬼画符，天师道的符咒，也都只剩一些烧而未尽的残余。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关押着什么邪物。
若不是符咒之上名字部分已然烧毁，孔寒安都想找它们问问是啥情况。
孔圣又一次苦笑。
“其实一开始，先帝便已经出现了端倪。”
“他御龙归天那日，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瞪着的眼睛，如何也合不上。”
“当时，我们已经追了出去，进来的内侍试图挪动他的尸身，可他双手紧扣龙椅，一直不放手。”
“为了不打扰他的安眠，内侍选择了等我们回来，有波人出来报信，得以幸存……”
“剩下的，再也没走出过御书房……”
孔寒安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死的时候，就怨气十足了呀。
“当时，先帝还能得以控制，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越来越难以应对……”
“后来，太子请了许多高人……”
“也都进去了，没有再出来。”
孔寒安看向孔圣。
“叔父，连你也应付不了么？”
孔圣叹息一声，满面悲伤。
“我无言面见先帝……”
“寒安，你进去吧，想必以你如今的本事，一定可以成功。”
“我就在御书房外，等你出来。”
孔寒安耸了耸肩……
行吧。
大齐有三个传奇。
老皇帝、孔圣、道圣。
后两者，他都认识且熟悉了。
老皇帝，终归该认识认识了。
走至门前，门前已洒满了糯米，门下还有缠绕的红线。
地上有一些干涸的液体痕迹，竖眼告诉他，那是鸡血与狗血。
孔寒安嘴角抽了抽。
果然，这一套捉鬼必备的装备，走哪而都能看见。
孔寒安抬起头，正要推门而入。
却见一只眼睛隔着门缝，正看死死的盯着他。
第382…383章 传奇都躺在棺材里4200
一直偷窥的眼睛并不能吓到孔寒安。
等级层级都不一样了，孔寒安即便还未或封酆都大帝的称呼，也是实际意义上的冥王。
麾下妖魔鬼怪数不胜数，鬼他都不怕，更何况一个尸体。
没错，那是一个尸体。
倒掉着的尸体。
那个隔着门缝看他的眼睛，不过是一个倒挂着的死人。
或许凑巧，眼睛靠近了门缝。
其实，关于什么死者只有眼白，眼睛会向上翻这种说法，都是无稽之谈。
人死之后，瞳孔会放大，角膜产生浑浊，变成不透明的灰白膜，而不是只有眼白。
推门而入的孔寒安，并没有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域里，也没有遇到什么魑魅魍魉。
屋内没有多少怨气，但的确有一些阴冷。
这股阴冷，让一屋子倒吊的尸体得以保存，估计是刻意如此，它们的眼睛全部看向了门口。
御书房外面看起来朴实，但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里面的空间还是不小的。
只是窗户都被关上了，其上或贴着些什么，让御书房内光线暗淡。
正对着房门，有一张龙椅，其上坐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枯瘦，长头发，长指甲，更多，孔寒安看不清了。
“呵，我的好儿子和我的好丞相还是不敢来见我？”
“请把门关上，人老了，受不得风了……”
苍老的声音响起，干燥无味，宛若枯砺的摩擦声，听着很有些刺耳。
声带已经僵枯，强行运动，便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是僵尸说话的声音。
后卿、旱魃、赢勾说话都这样。
孔寒安并没有急着照做，他需要确认眼前和他对话者的身份。
是僵尸。还是其他。
僵尸是精怪，魂魄已经泯灭，大脑僵死，只会有一丁点前世的记忆与本能。
这种形态，并不能代表死者生前的身份。
“我该怎么称呼你？”
干枯的声音再度响起。
“呵，自我死后苏醒，所有进门的人都要问一道这个问题。”
“怎么，大齐皇朝的帝皇，现如今还需要用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姜姓吕氏，名小白，若我那好儿子没有僭越称帝，我或许还有能力封你一个万户侯……这么自我介绍，够么？”
孔寒安点了点头。
“足够了，那我还是称呼您为陛下吧。”
他转过身，对门外满眼担忧的孔圣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门。
孔寒安是地府府君，冥王，他有很多手段分辨对方。
但毕竟是神像分神，头一次用的孔寒安还是有些不太熟练。
竖眼和生死簿，都在刚刚给与他足够的信息反馈。
龙椅上尸体内的确还有灵魂，正如他所说，他是齐国最后一个王，齐朝开国第一任皇帝。
姜小白。
这个姜小白可不是一种小瓶酒。
不论是孔寒安上辈子的齐桓公，还是这一世的大齐帝王，都叫这个名字。
或许冥冥中的注定，或者又是同名的命运相通。
孔寒安上辈子的春秋五霸姜小白，死后孩子不孝，停尸六十七天，尸虫都爬出了窗户。
这一世的大齐帝君姜小白，死后也被停尸了小半年。
“之前进来的都称呼我为先帝，我以为世人已经忘了我的功绩，花了不少时间，改掉朕这个自称，难得你还叫我陛下。”
“身体有些僵硬了，不便起身相迎，你能上前一些么，我看不太清你的样子。”
孔寒安点了点头。
“若时间早一些，或许我能早些拜见您。”
迎着倒挂的尸体，孔寒安迈步走向了龙椅上的那道身影。
“其实也不存在忘与不忘，人死之后，除了灵魂与尸体，并不一定代表人这个人彻底的消亡……”
“我认为，人的一生，经历三次死亡，才是彻底的寂灭，而您已经避免了这种情况。”
干燥的摩擦声再度响起，汇聚成一句话。
“有点意思，说说看？”
孔寒安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下垂的发丝与手臂，一边开口说道。
“第一次，是身体的死亡，这代表生命终结……”
“第二次，是社会性死亡，亲朋好友向社会宣布，此后，关于这个人的社会符号便被抹去……”
“第三次，是彻底的终结，这世上关于这个人的记忆被遗忘，这个人不再被人想起，他才算彻底死掉。”
“陛下，您是一代传奇，您所缔造的大齐帝国即便毁灭，在史书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会有人忘记您。”
孔寒安绕过了所有倒挂的尸体，走到了龙椅面前。
“呵，有意思的说法，你比之前进来的那些法师高僧有耐心的多，起码知道安慰安慰我这个老人。”
“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方才在门口看，龙椅上只是一道模糊的身影。
这会儿走近了再打量，老皇帝的尸身已经枯萎的不成样子。
他努力让嘴巴一张一合，但也只是微微的颤动，还不如声带位置震动的明显。
有一说一，这样子很有一些狰狞。
终归，这放了几个月，老皇帝尸体还是腐化干枯了。
还好自己是雕像，没有嗅觉……
孔寒安心底微微吐槽，草草的行了一个礼。
“黄泉监代监正孔寒安，见过陛下。”
老皇帝眼珠子已经突出了眼眶，看不出动没动，但看得出在死死的盯着孔寒安。
“噢，是你啊……我知道你……那些后来进来的人，也关于你传说的记忆。”
“怎么，我的好儿子和好丞相，已经能指挥一个仙人了？”
“我还有心愿未了，不想就这般彻底寂灭，你能坐下，听听我的诉求么？”
孔寒安微微笑道。
“我执掌冥府，见过了不少亡灵，所有人都不会甘于自己的死亡，但人终归无法逃避死亡。”
“古今许多传奇，最终都避免不了躺在棺材里。”
“即便是您，也应该一样。”
“那你来……”
老皇帝刚要说话，但被孔寒安接下来的动作和话语打断。
孔寒安席地而坐，脸上露出了春风般的笑容，神像的八颗金牙泛着微光。
“但我依然愿意和您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