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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张居正冷冷问道。
“奴才的意思是,是不是先把消息压一压。赶紧私下通知冯公公、李部堂他们,大家商量下对策,提前做好准备?”
张居正目光怪异的看他一眼。不错,按说这样最稳妥,但你丫是不是应该沉住气,等我打完球回来,关上门再说?
结果倒好,一惊一乍跑那一趟,当众给不谷来个晴天霹雳,别人什么味儿品不出来?
信不信今天不公开,明天就满城风雨,说什么怪话的都有?
唉,没办法,一个奴才你能指望他多聪明?
张相公看了游七一会儿,看得他浑身发毛,才暗哑着声音道:“摆灵堂!”
“是!”游七一个激灵,不敢多言。
张居正也没精力跟他计较,接着吩咐道:“去翰林院叫嗣修请假丁忧。让李先生来起草丁忧……算了,还是我自己写吧……”
张居正当然有幕僚,但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跟得上他的思路,配得上给他出谋划策?
他又是个脾气可怕的细节控,真有本事的人,也受不了他这份窝囊气。不信你看赵公子爷们是怎么供着孤蛋画家和双蛋作家的。老两口在万历元年被赦免后,便放了长假,到处撒欢玩乐去了。
赵守正还时不时写信问候,让他们好好玩,不急着回来……结果一玩就是五年。赵昊可是一天工钱没短他们的……
不然你根本就留不住这些才华横溢却又被社会反复毒打到不正常的变态。
张居正怎么可能供祖宗一样供着这些变态呢?所以找来找去,最后也只是请个写写算算,草拟些不重要的文稿的西席罢了。真正重要的文件,还得他自己来。
像这种跟皇帝请长假,有无数事情要嘱咐的奏章,更不能假人之手了。
很快,丫鬟为老爷除下华丽的衣着,帮他换上青衣角带。
府上的下人也全都麻利的披麻戴孝,然后一面在前院搭设灵堂,一面把所有红灯笼之类的全部收起,在朱漆大门和绿色窗户上贴上白纸……
等着灵堂设好的功夫,张居正便提笔在纸上写下《乞恩守制疏》:
‘本月十五日,得臣原籍家书,知臣父张文明以九月十三日病故。臣一闻讣音,五内崩裂。哀毁昏迷,不能措词,惟有痛哭泣血而已……’
张相公的眼泪再次一滴滴落在稿纸上,打花了刚落下的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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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间,游七领命而出,先让人去东厂告诉徐爵一声,叫他赶紧通知宫里。他自己也换上孝服,赶去翰林院报信。
张嗣修中榜眼,被授予翰林编修已经半年多了。跟同为三鼎甲的沈懋学和曾朝节一起,照例在翰林院抄写《永乐大典》。
当他被人叫出来,看到游七身着重孝,张嗣修差点吓晕过去。
游七将噩耗告诉他,张嗣修便哭倒在地,被跟出来沈懋学扶起。
又哭了好一阵子,他才在沈懋学的提醒下,来到翰林学士的值房中,向詹事府詹事兼掌院学士王锡爵告假。
大厨这个人心善的很,号称王菩萨,又是张居正把他从南京捞回北京,作为重点干部培养的。所以闻丧马上坐不住了。
“赶紧回去陪你爹,那些文书什么的,后补就行。”王锡爵说着,当着属下的面,就开始脱衣服。
他脱掉了身上的三品官袍,先凑合换上一身素衣裳道:“走,我跟你一起,先代表翰林院吊唁一下,再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
总之让古道热肠的王大厨这一吆喝,整个翰林院都知道了。
翰林院又挨着六部衙门,盏茶功夫不到,六部官员也全都知道了……
“我去!”
“我操……”
“娘希匹!”所有人闻讯都呆若木鸡。但大部分官员其实是暗暗高兴的。
好家伙,真是苍天有眼啊,这下大家有救了,大明有救了……只是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尚书侍郎们则赶紧换上素服,争先恐后涌去大纱帽胡同吊唁。
~~
大内,文华殿。
皇帝正在上当天的最后一节课,内阁次辅吕调阳亲自监督万历练字,冯保从旁看顾。
这五年来,吕调阳和张相公就这样一人一天,教导万历皇帝的学习,一如当年高拱和张居正轮班那样。
到了十五岁的年纪,朱翊钧是书法长进了不少,但腚上也生了好多刺。
他明显坐不住了,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让小太监给自己揉肩。却不敢说朕不想写了……
他不怕这个老太太似的吕调阳,他担心的是冯保。
死太监最喜欢向母后告密,可怕的母后训斥完了,还会告诉最可怕的张老先生。
所以万历被这铁三角死死箍着,只敢搞搞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根本不敢挣扎。
忽然,殿门无声敞开,一个小太监悄悄进来,凑在冯公公耳边低声禀报起来。
“啊!”冯保登时如五雷轰顶,一下子站起来。
他兼掌司礼监和东厂多年,内外权势熏天,整个人已经是变了很多。唯独不变的,就是对叔大的那颗初心……
陡闻叔大父丧,他感觉比自己亲爹死了还难过。
因为他爹是个烂赌鬼,为了还赌债才把他卖进宫里的……
“怎么了怎么了?”万历马上丢下笔,兴致勃勃的问道。
“陛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吕调阳无奈道。
“皇上,先别练字了,张老先生的父亲没了……”冯保含悲道。
“啊?”万历闻言大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方道:“这么说,朕终于可以解放了?哦不哦不,我是说,这可如何是好啊?”
“皇上,先禀告太后吧。”冯保知道,最舍不得张居正的肯定是皇上他妈。“这种事儿得太后定夺。”
“好好,走走。”万历二话不说,把腿便往外走。
“皇上慢点儿,小心脚下,别绊着……”冯保也顾不上老吕,快步跟了出去。
转眼间,偌大的文华殿就剩下吕调阳了,他知道没人把自己放在眼里,便自嘲道:“下课,恭送皇上。”
待他返回文渊阁,进了自己的值房,疲惫的坐下。他的心腹中书石宾给他端上浓茶,忍不住低声道:
“恭喜首辅了!”
吕调阳一愣,旋即呵斥道:“不要胡说!元辅万分悲痛之时,你这话被听到,老夫如何做人?”
“张相公要丁忧了,内阁只剩吕相公,你老不是元辅谁是元辅?”石宾却腆着脸笑道。
“总之不许胡说!”吕调阳瞪他一眼道:“出去告诉他们,谁也不准乱嚼舌根,让老夫听见了,直接赶出内阁去!”
话虽如此,言谈间却已经有了内阁首辅的气势……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太后舍不得岳岳
万历登极以后,李太后一直住在乾清宫,方便照顾皇帝起居,监督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她认为隆庆皇帝之所以荒淫怠政,最后落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悲惨下场,就是因为小时候光玩儿去了,十六岁才出阁读书,所以玩儿心才会那么重!
李太后自己出身低微,唯恐儿子也变成小蜜蜂第二,被别人说她教不好皇帝,是以对小皇帝的管教十分严格。时不时就搞个临检,不知道搜出了皇帝多少私藏的小人书、手办和各种新奇玩具。
每当皇帝出现这种对学习不利的行为,李太后便让他长时间罚跪。
到了上朝之日,李太后五更时便会梳洗整齐,招呼道:“皇上应该起来了。”然后命令左右扶起贪睡的小皇帝坐下,取水为他洗脸,然后领着他乘车而出,到皇极门前上朝。
她还命冯保严加管教皇帝身边的宦官,谁敢带皇帝不学好,直接送到内东厂往死里打。在太后和冯保这种全天候、无死角的过分挟持管束下,万历皇帝自然唯唯诺诺,什么事都不敢自己拿主意。
所以大明朝目前法理上真正说了算的,不是皇帝而是李太后。但李太后很有自知之明,对国家大事充满了敬畏,从不敢自作主张,便全权委托给她最崇拜最仰慕最依赖的亲亲张相公。
毫不意外的,当冯保将张居正丧父,马上要丁忧的噩耗禀报上来,太后娘娘顿时庙里长草慌了神。
“什么,丁忧?那得一去三年多吧?”本来在念佛的李彩凤,掉了手中的念珠,当即就表示不能接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走了谁给本宫讲佛啊?”
“三年是个虚数,准确说是廿七个月。”冯保忙捡起李彩凤的砗磲念珠,那是张相公一粒粒亲手车出来,串成串,送给太后娘娘的。李太后一直将其视若性命,忙接过来仔细的擦拭。
“二十七个月也太久了!”李太后完全无法想象,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张相公。
她的手指肚划过光滑的珠子,就像划过张相公如瀑布般的长须,更是难舍难分,一刻也不想他离开。便问万历道:“皇儿你什么意思?”
“这个,当然是按先生的意思办了。”万历看着母后的脸色,怯生生道:“母后不也向来都是听先生的吗?”
他这是耍了点儿小聪明的。以万历的聪明,焉能不知母亲不想让张先生丁忧。但他真的憧憬没有张先生管束,可以不用上课也不用上朝的日子。
“你糊涂!”却招来母后断然训斥道:“这种事情张相公能开得了口说留下吗?得咱娘俩死心塌地挽留他才行!”
“可是母后……”万历小声道:“为先父母守丧三年,是孔圣人规定的。我们怎么能不许先生丁忧呢?那样先生会难过的。”
“但他丁忧了我们更难过!”李太后泪眼婆娑的哽咽了。没有张相公,谁来抚慰自己内心的寂寥?谁来为皇帝遮风挡雨。又有谁能填补这个伟岸男人留下的空缺?又有谁来让皇帝和自己依靠?
想到这儿,她愈发坚定了,绝对要留下张相公的决心。便用帕子擦拭下眼角,平复心情反问道:“先生离开后,每日内外成百上千份题本奏章事无巨细,你能亲自批阅的了吗?还有水灾地震、边衅民变之类的突发状况层出不穷,你能应付的了吗?”
“不能……”万历为之气馁的摇摇头
“那么多的官员任免升降,涉及官员贤良与否,你心里都有数吗?”
“没有。”万历又摇头。
“先生为国家的改革到了关键时刻,你有信心继续改革下去吗?”
“没……”万历眼里彻底没了光。原来光想着张先生一走,自己就不用学习了。却忘记了,张先生还替自己挑着万钧的重担呢。
“不过不是还有吕相公吗?”但他的性子随爷爷,小小年纪就有执拗的迹象,哪怕母后也很难说服他。“实在不行,再让大臣廷推几个大学士入阁,三个臭皮匠不是还能顶个诸葛亮吗?”
“你胡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人多嘴杂,什么都办不成!”李太后终于拍了桌子,怒道:“能给你当好这个家的,只有张先生!这大明朝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一样经天纬地又忠君爱国,把咱们娘家当成亲人的美男子!”
“儿臣知错了,儿臣明白了,现在先生走不得,非先生不可!”万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只当母后说的是‘伟男子’。
“你明白就好。”李太后哼一声,神色稍霁道:“皇上,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若不是张先生殚精竭虑,操持着祖宗的江山,咱娘俩能过上这样舒坦的太平日子?你父皇在位时你还小,可能都不记得了,他连最爱的驴肠子都不舍的常吃,为啥,因为国库没钱,内帑也没钱啊!”
“母后说的是,现在太仓米可支十载,存银超过两千万两,都是先生的功劳。”万历心悦诚服点点头,他渴望逃离张居正的管束,跟他对张居正的崇拜并不冲突。就像调皮的孩子之于严厉的班主任,总是又爱又怕。
“你不能因为现在四方太平,朝堂安稳,就觉得一切理所当然了。张先生这要一去三年多,肯定有人得顶上的,万一再出个高拱那样的乱臣贼子。你还小,能斗得过人家吗?到时候江山社稷有个闪失,你又如何向我大明的列祖列宗交代?”
“母后说的是,儿臣错了,这事儿不能由着先生,得我们做主留下他。”万历毕竟还是个妈宝,终于被李太后说服了。
“你知道就好。那就赶紧下旨慰留先生吧。”李太后催促道。
“儿臣知道了。”万历点点头,走到御案前,接过小太监奉上的朱笔,却难以成句道:“可这不违反祖宗成法了吗?”
“这……”李太后登时傻眼,在她看来,儿子是靠祖宗当上皇帝的,祖宗成法自然是大过天的。
“太后、皇上放心,大学士丁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