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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两为东厂特务眼里,这里却处处充满了罪孽——比如街上来来往往的好多男子,都不束发了,而是留着刺猬似的短发。
这倒也罢了。最值得批判的是,这里的女人,居然毫不羞耻的露着半截胳膊、半截小腿,甚至还有露着脖子的!
而且一看就是汉家女子!怎么能跟蛮夷一样的装束呢,真是道德沦丧,妇德何在啊!
两人狠狠的看,使劲的看,心说还怪好看咧……
哦不,要好好的批判!
~~
马车驶出市区后,眼前的风景登时一变。
路左边是一方方流水淙淙的稻田,右边是一片片茂密的甘蔗田,沿着马路一直延伸到天边。
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白墙黑瓦、清清爽爽的村落,家家户户都是独门独院、两层小楼。
眼前一切仿佛让人置身江南,只是江南也没这般整洁体面吧?
最要命的问题是,穷人的破屋烂舍呢?为什么一栋也看不见?
两人这才想起,在市里时,他们也没见到过一个乞丐。
方才光看女人了,没意识到这一点,现在都吓得呆住了。
东厂跟乞丐、地痞、二流子,就是鱼和水的关系。
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街上没有乞丐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江南集团恐怖的控制力。更他们完全无法在这里打桩……
怪不得沈先生要费尽周章,用最笨的法子刺探呢。原来是迫不得已啊。
两人呆坐在马车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好在他们是在终点站下车,车夫还热心的把他们捎到了公社大院前。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跟门卫说了下自己的情况,对方便让人进去问问,有没有去新康村的。
又好心让他们在接待室等候,还给他俩倒了绿豆汤消暑。
不一会儿,保卫科朱干事便出来了,对俩表叔朗声笑道:“我就是新康村的大队会计,你们跟我走吧!”
两人忙不迭道谢。心说这里人还都挺纯良的……
朱干事到车棚牵了驴车,载着两人来到新康村,又带他们到了李守忠家。
正赶上弟兄俩扛着锄头下工。马陆认识他俩,当年沈应奎集训时,他没少抽这俩夯货,便朝上司微微点头。
两人便抢着叫道:“守忠,守孝!表叔来看你们了!”
弟兄俩也认出马陆来,情不自禁齐齐打个摆子。
朱干事使劲搂住两人的脖子,笑道:“你俩咋傻了?长辈千里迢迢来看你们,还不赶紧请家去,好好伺候?”
“哎哎。”两人这才如梦方醒,赶紧给两个‘表叔’磕头,然后恭恭敬敬请家去。
第一百零九章 表叔受惊记
接下来一个月里,两位老家来的表叔,得到了兄弟俩以及全村人热情的招待。
尤其是那位朱会计,怕两个单身汉照顾不好长辈,三天两头来送这送那,还经常来唠嗑,让两位表叔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远亲不如近邻。
只是两位表叔一直处在震惊中,心态完全被搞坏了。
看着新康村里这些屋上无片瓦、糠都吃不上的流民,居然家家都住上了独门独户的漂亮两层小楼。
这倒也没啥好羡慕的,毕竟两位表叔都是在北京住四合院的主儿,而且也随大流的换上了玻璃窗。
可是人家生活的太便利了。
院子里有个自来水,压一压把手,干净的清水就从龙头里哗哗淌出。
这些水都在大队的水塔中经过层层过滤的,可以直接饮用,不会闹肚子。
不过挑剔的二表叔,还是喝出了一丢丢怪怪的味道。
来唠嗑的朱会计释疑说,那是因为水塔中加了消毒用的漂白粉,喝不习惯可以泡茶,加糖都可以。这两样公社都自产,便宜的很。
两人赶紧表示直接喝没问题,比俺们陕北的黄泥汤好喝多了……
更夸张的是,这边居然还将水引入了茅房中……呃,人家叫卫生间。
蹲完坑一按水箱,哗的一声,便便就冲得干干净净,一点味儿都没有。
而且卫生间里还安装了花洒,拧开开关就可以冲凉了。这哪是穷鬼配得上的享受,表叔们还没过上这样的日子呢。
杨马二人组,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羡慕穷鬼的生活。这真是太他妈荒唐了!
当然,身为专业人士,他们不会那么肤浅,还会看到更多的东西。
譬如这些经络般遍布全村的输水管道,居然都是铸铁的。这就离了大谱了。
这得用多少铁啊?难道岛上私开铁矿了不成?
来唠嗑的朱会计告诉他们,台湾虽然是个宝岛,却没有正经铁矿。这些铸铁件都是从广东运来的。
表叔们了然。闽粤一带有大量的私营铁矿,其中以潮州惠州为甚,嘉靖年间产量就十倍于官营铁场。
佛山更一度成为华南乃至大明的兵工厂,私铸的铁炮鸟铳品质都远超官造。当年胡宗宪抗倭,因为南京兵器局质量太糟糕且产量低下,无奈命人携重金到佛山订购鸟铳三万支,数月便拿到了货……而且质量上乘,大大提高了官军的战斗力。
平倭后,这些地下兵工厂又为海主们铸造枪炮。但进入万历年间,却很少见到佛山造的火器,原来都转行造民用铸铁件了……
此外,白瓷的马桶、洗手池、还有门窗上的玻璃,下水道的陶管,以及盖楼装修的诸多建材……也都是江浙闽粤运来的。
表叔们再次难以置信,这得花多少钱啊?你们哪来那么多钱?
朱会计自然不会跟他们解释,什么叫集中采购,抵押贷款。他得意一笑,竖起三根手指道:
“我们确实没银子,但有三白!”
“三白?啥玩意儿?”
“米、糖、盐。”朱会计毫无心机的显摆道:“江浙闽粤都是地少人稠,而我们台湾地广人稀,水稻一年三熟,还可以种甘蔗。现在福建广东市面上三分之一的糖和粮食,都是我们产的。而且我们现在已经建好了大圳,用不了几年,就会台湾熟,闽粤足了!”
“什么……”大表叔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你们能打这么多粮食?!”
东厂一直以为,江南集团往海外大移民是自寻死路。那些流民都是各地官府避之不及的累赘,早晚活活拖死这帮不自量力的家伙。
谁承想人家居然还能向大陆输出粮食!怪不得这几年旱灾严重,全国粮价却基本保持平稳……
“你们还产私盐啊?”二表叔却发现了华点。
“这……哈哈,反正都是自己人,也没啥好瞒的。”朱会计仿佛自知失言,但说都说了,也就只好挤挤眼,对两人道。“改天让他俩带你们去北面海边瞧瞧,绝对开眼。”
两人愕然对视一眼,其实他们来时在船上都看见了,一直好几十里的海岸线,尽是盐田风光。一畦畦整齐的白色盐池,泛着熠熠光影,一座座雪白的盐山,仿佛如平地窜起的小雪山。
因为场面过于惊人,以至于两人不大敢相信那是都盐场,还觉得是海市蜃楼呢……
原来那真是盐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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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他们还发现,这里家家户户不用柴禾,而是靠什么太阳能、沼气灶、沼气灯,就完全能满足烧水做饭照明所需了。
不过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并不能引起表叔的兴趣,他们的注意力还是在粮、盐、铁这三样最敏感的东西。
杨大材决定设法搞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真能打那么多粮食。
于是几天后,他们便跟着两个‘侄子’下地干活,结果好家伙,屁股上又被戳了一刀,都快开眼开成蜂窝煤了。
其实大部分就是当初李守忠兄弟,在舟山培训基地看到的那些场面,便不赘述了。表叔也大体明白了这里为什么会成为闽粤的粮仓。
让他震惊的有三点。
一是这里的水利设施之完善,已经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那些密如织网的水渠,槽体居然是水泥,上面还盖着厚厚的苇席或藤席,以防止渠水蒸发或渗漏。
而且还到处都有带刻度的阀门,那些水利小组的老人,就靠着这些阀门来管制水量,谁家用水多就多分点,谁家用水少就少放点。
看得表叔那叫一个崩溃啊。这也太精细了吧?是目不识丁的泥腿子能干得了的吗?!
而且他看这里其实不缺水呀,每天都有滔滔大水顺干渠流向下游啊。干嘛每块田隔三天,才放一个时辰的水!
当他提出这个问题,生产队员们却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难道来的路上没看到,下游还有很多村子吗?
“要是都自顾自己方便,不管别人的话,上游的村子可能就把水用光了,哪还轮得到我们?”水利小组的老人笑道:“而且天天放水,反而对稻子不好。这样隔三天放一次,反而产量会更高的。”
“是啊,慢慢学吧,这里头的道道多着呢。”
这些天这句话,表叔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感觉再在这里待下去,自身的优越感,真就要荡然无存了。
二是这里粮食的单季亩产,竟然达到了丧心病狂的六七石左右!而且是一年三季,每一季都在六七石上下!
虽然这里推行轮作制——同一块地,今年种水稻,明年种甘蔗,以保持土地的肥力,并减少用水负担。
但那也已经能把他活活吓死了好吧……
一亩地年产二十石啊,这是什么概念啊?!表叔觉得自己上次这么震惊,还是上一次的时候。
更震惊的还在后头呢——他发现生产队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大小农具,清一色都是优质铁器,生产工艺统统都超过了兵器局造的武器。
马陆记得自己领到的第一柄绣春刀,居然刀柄和刀刃都没装牢,稍一磕碰就会分家,更别说用来砍人了。
后来连换了好几把,结果都有毛病,气得他自己去铁匠铺,重金打造了一柄才了事。
堂堂锦衣卫的成名武器,居然还不如人家这里的锄头镰刀做工好,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
可是来亲眼看看吧,真的是云泥之别啊!
你瞧瞧这里犁地的犁,那巨大的犁板、犁铧可都是磨得锃亮的纯钢打造的啊!
“麻痹,咱的绣春刀都只有刀刃是钢的……”夜里躺在天井的凉席上,望着璀璨的银河,马陆不争气的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他们却那么大一个,整个都是钢的,而且用来犁地……”
“民以食为天,这天下还有比种地更大的事儿吗?”一旁端着西瓜伺候的李守忠忍不住嘟囔一声。
“你丫闭嘴!”马陆狠狠瞪李守忠一眼,把西瓜籽吐他的身上道:“是不是被南蛮子勾了魂儿去了?”
“俺们两家老小都在官爷手里攥着呢。”高达赶紧给马陆点上烟袋锅,打圆场道:“忠诚,忠诚!”
“哼。”马陆哼一声,吧嗒吧嗒抽起烟来。
其实他这么说,就是自己在考虑要不要投敌了。
杨大材明白马陆的想法,他也觉得这差距大到让人绝望。
“不要灰心,江南集团不过是汪直的加强版。纵然在海上可能占些便宜,但上了岸如何敌得过朝廷的千军万马?”杨大材身为挡头,必须给所有人打气道:
“当年的汪直如何,不还是被朝廷剿灭了?他们也注定是同样的下场!”
“说的是!说一千道一万,没有陆军都白搭。到时候,这些良田和财富,还不都是我们的?”马陆感觉自己又行了,便问高达道:“明天干啥?”
“民兵训练……”高达面无表情道。
杨大材和马陆闻言,齐齐心漏跳了半拍。不会又有惊吓吧……
“不至于,不至于……”马陆勉强笑道:“不是人人都是戚继光……”
“不错,倒要看看明天能耍出什么庄稼把式。”杨大材点点头。
第一百一十章 陛下何故造反
翌日五更天,尖锐的集合哨声响起。两位表叔还懵着呢,李守忠和高达已经背起二三十斤重的野战背包,冲出了家门。
杨大材和马陆好歹锦衣卫出身,赶紧穿鞋跟出去。
便见村里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老少爷们,已经都背着同样的背包,在场院中整齐列队领枪和子弹带了。
所有人都像换了个人一样,再无人嬉戏打闹,全都令行禁止、有板有眼。
借着微明的天光,表叔见发下来的火铳,是清一水的隆庆式心说真是暴殄天物,给这帮泥腿子跟烧火棍有啥区别?
这时民兵队长开始讲话,不知为啥,他今天讲得特别啰嗦,恨不得从民兵预备役的创立讲起。
拜他所赐,表叔得知,所有海外的成年男性,只要没有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