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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夫人好!”
“夫人日安!”
街上的行人自动分开两边,让出一条去路来。
只见那俏丽的小寡妇、沈夫人陈怀秀,领着一抬没坐人的腰舆,急匆匆迎面而来。
看到浓眉汉子身后那个清矍的大夫,陈怀秀俏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
“哎呀,李神医真的来了。谢天谢地,小滕有救了。”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扫过赵昊的面庞,却只迟疑了一瞬,便若无其事的掠了过去,只向李时珍行礼如仪,然后请他老人家上轿。
自始至终都当赵公子是个寻常的摇童。
赵昊瞥一眼那浓眉汉子,心说跟你家主子学着点。看看人家多机灵。
李时珍自然推辞不坐,在陈怀秀的陪同下,步行来到位于镇中央的一处三进的青砖宅院中。
不远处的大坪前,那一排颇为壮观的建筑,就是沙船帮总舵了。
~~
进院之后关上大门,陈怀秀才赶忙向赵昊下拜赔罪道:“方才失礼了,往公子海涵。”
“哪里哪里。”赵昊笑着摆摆手道:“我就是跟着来看个热闹的,沈夫人当我不存在就好。”
“岂敢。”陈怀秀信了他才叫有鬼。
“先看看病人吧。”李时珍实在受不了赵昊这副辣眼睛的打扮,忍不住沉声道。
“本该如此。”赵公子自然无不应允。
“那就劳烦神医了。”陈怀秀赶紧引着二人往后宅走去。
还没过月亮门,两人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稚嫩的尖叫声。
“放开我,我要找嫂子。嫂子,你去哪儿了!”
“小滕乖,别着急。夫人去接神医来给你看病……”
“我没病,滚!”
陈怀秀听得神情一黯,小声对赵昊李时珍道:“抱歉,小滕又发病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二位海涵。”
“无妨,正好观察病症。”李时珍进入物我两忘的专业状态,甩下赵公子,大步走近了后院。
一进后院,就闻到浓郁的药味。
赵昊只见那浓眉的妇人死死抱住一个情绪激动,身体弓弯尖叫的孩子。
那孩子看上去也就八九岁,生得骨瘦如柴、表情都扭曲了,也看不出个正模样。
但隐约能看到他眼白发红,眼袋发青,一张脸却涨的通红。
赵昊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这小模样还真是挺恐怖的。
李时珍却快步上前,先捏着孩子的嘴,观察了他的口腔,又看了看他的手指,然后略一诊脉,便沉声道:
“是水银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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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水银
海沙镇,陈怀秀家内宅中。
“水银中毒?!”浓眉夫妇闻言齐声惊呼:“怎么可能?”
李时珍不悦的哼一声道:“怎么,怀疑老夫的诊断吗?”
“不敢不敢,”浓眉妇人忙摆手连连道:“不过先生能再给滕少爷仔细看看吗,我们岛上都是一群跑船的,又没有炼丹鎏金的,怎么会有水银那玩意?”
“是啊先生,岛上就没有那玩意。”浓眉汉子肯定道。
沈夫人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道:“小滕从小就没接触过这东西。”
“有没有接触过,你们说了不算,病症说了算。”李时珍却毫不动摇,哼一声道:“没有人比老夫更懂水银中毒了。”
赵昊点点头,心说这话不假。李时珍可是给重度水银爱好者嘉靖皇帝,当过保健医生的……
嘉靖非但长期服用重金属,还时常亲自下场炼丹。而且把炼出的丹药,赏赐给内侍近臣。
这样不禁省钱,还能先让人测测毒。看看没问题自己再吃。
当时皇帝近臣雨露均沾,都没跟着少嗑药。
比如嘉靖皇帝的奶哥哥陆炳,是先帝最信任的男人,自然磕了最多的药。
他自幼习武、身强体健,天再冷只穿一件单衣,一丈多高的墙,轻松就能翻上去。
就是这样的强人,也禁不住积年累月的重金属炼体,在五十岁时就忽然暴死,害的陆家也被风吹雨打去。
身子骨弱的就更惨了。大学士袁炜没嗑几年就病入膏肓,乞休归家的途中便一命呜呼了。
另一位大学士严讷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看到袁炜这下场,吓得他赶紧乞骸骨,回家有请李时珍帮着排毒调养,才苟活了下来。
至于严阁老和徐阁老也不知是天赋异禀,还是偷奸耍滑了。磕了好多的药,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严阁老在位最后几年行事颠三倒四,屡屡出言冒犯皇帝;徐阁老这二年病体缠身,怕是都少不了水银的功劳。
据说徐阶致仕返乡,路过常熟时,特意向严讷求了排毒的方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李时珍当年,就是因为苦劝嘉靖‘珍爱生命,远离丹药’不果,才会愤然从太医院辞职,回乡写他的《本草纲目》去的。
所以他对水银中毒实在太了解了,说没人比他更懂也不为过。
~~
李时珍从药箱中拿出一副金针,在孩子头上下了针。
他又让沈夫人用艾条,灸那小滕的合谷穴,以镇静安神、调气止痛。
一番针灸下来,那孩子终于恢复了神志,也不叫唤了。歪在陈怀秀怀里一动不动。
“神医啊,真是神医啊。”浓眉夫妻彻底服气了。
“少胡吹,只是让他安静下来,还没治病呢。”李时珍却不买账。
“先看看孩子居住的环境吧。”赵公子便沉声提议道。
“不错。”李时珍点点头道:“看他这样子,八成是长期接触水银所致。”
“哦,好,公子和先生这边请。”沈夫人如梦方醒,赶紧请两人进去东厢房。
进屋之前,赵昊提醒一句:“先生,还是先做好防护吧。”
李时珍忙一脸钦佩道:“没想到公子也很懂。”
两人便又站住脚,让高武去船上将装备取来。
等装备的空档,李时珍问陈怀秀道:“他发病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
“是,半个月前,这孩子突然性情大变,大喊大叫。甚至出现了幻觉,妄想。”陈怀秀叹口气回忆道:
“起先以为是被魇着了,请了神婆神汉驱邪,也去海神庙天后宫烧香拜过,但依然没什么用。”
“这才想起看大夫?”李时珍不悦的哼一声,又道:“那少说一个月前,他就应该有异常了。”
“还真是。”浓眉妇人惊呼一声道:“大概一个月前,滕少爷开始喊头疼,晚上睡不着觉,白天没有力气,读不进去书,也不想吃饭。夫人请了大夫,给他开了安神化食的药,也没什么效果。”
说着她小声补充道:“所以后来才会请神看。”
“请的都是什么庸医?!”李时珍总是可以找到角度骂人的。“这孩子眼白发红,眼袋发青,他们看不出来吗?”
“他们说这是长期失眠所致……”浓眉妇人嘟囔道。
“这么点大的小屁孩,还失眠?”李时珍哼一声道:“那他牙上的汞线这么明显,他们都看不出来吗?!”
“汞线?”陈怀秀三人都是一脸不解。
“在他牙齿和牙龈交界处,有一条细细的蓝黑色的线。”李时珍指了指那孩子的嘴巴。
那孩子便呲牙咧嘴要咬人,正好让众人看到了,他齿龈交界处的那条蓝线。
“嘶……”众人纷纷倒吸冷气,再不敢怀疑李神医的论断。
“平时他是独居吗?”李时珍问道。
“不是,有奶娘陪着他住。”陈怀秀答道。
“人呢?”
“这几天不太舒服,告假回家歇着了。”
“把她找来我看看。”李时珍沉声道。
“好的。”陈怀秀吩咐浓眉妇人去叫人。
~~
盏茶功夫,高武便扛了口木箱回来。
陈怀秀等人目瞪口呆看着赵公子和李神医戴上双层大口罩、防护镜,胶皮手套。穿起连身罩头的防护服。
“这是弄啥?”浓眉男看的直发毛。
“不要胡说,出去守着。”陈怀秀低声吩咐道:“任何人不准进来。”
“是。”浓眉男沉声应下。
“沈夫人最好也保护一下自己。”赵昊指指剩下的一套防护装备道:“如果屋里才残留水银的话,也会损害你的健康。”
陈怀秀暗暗苦笑,心说今天我还在屋里待了好久呢。但她不忍拂了对方的好意,便在赵昊的帮助下,也全副武装起来。
三人这才进去东厢房。
见其分内外两间,外间是那少年读书起居之处,书桌书架、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里间则是他的寝室。
李时珍便仔细翻检起来。
赵昊装模作样帮着找了一会儿,就失去了耐性,用镊子翻着桌上的书页,问那沈夫人道:“是夫人教这孩子读书吗?”
沈夫人摇摇头道:“是帮主。妾身虽然识两个字,怎么敢跟人家读书人争学生?”
“哦?”赵昊不禁笑道:“管着这么大个帮派,还有工夫教学生?”
“亡夫在时,让小滕拜他为师。今年妾身也提过,还是给小滕另请先生,别耽误了帮中的正事儿。”便听沈夫人答道:“但他等小滕长大是要当帮主的,别让那些腐儒教成书呆子,还是他自己教放心。”
“真是好人哇。”赵公子笑笑,合上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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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投毒
在外间搜索无果,三人又转战里间。
里间的摆设就更简单了,只有一张雕花架子床,一具红木的大衣柜,再就是便桶痰盂水盆子之类的生活用具了。
李时珍检查的焦点,自然集中在那张架子床上。他先仔细查看了被褥枕头,结果一下就让他发现了问题。
只见他小心的捧起床头的青瓷孩儿枕,凑到耳边轻轻晃了晃。然后便招招手示意两人也凑过来听听。
赵昊和陈怀秀宁神细听,随着李时珍的晃动,便听到瓷质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陈怀秀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嘶声道:“会在里头吗?”
“看看就知道了。”李时珍闷声说一句,抱着瓷枕来到院中,又让陈怀秀拿个碗过来,然后倾斜着瓷枕,让左边的孔洞冲向碗口。
两人目不转瞬的注视下,少顷便听啪嗒一声,一滴灰蒙蒙的粘稠物,从枕孔滴落碗中。
紧接着,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大珠小珠落了十几颗之多。
那些珠子滚动到一起,便连成一坨,形状不断变幻,看上去很是邪恶。
李时珍搁下瓷枕,抽出根金针挑一下那坨物质,针头上便沾上了一层亮银色。
然后他把整根金针都丢入碗中,便见那金针很快软化,然后整根消失在那一坨里。
“百分之百是水银。”目睹了金汞齐现象,赵公子替李时珍下了科学的结论。
“不错。”李时珍点点头道:“只有水银能溶解黄金。”
‘其实还有王水,氰化物也可以……’赵公子心里补充一句,但在这个年代,李时珍这样说是完全没错的。
陈怀秀后退两步,瘫坐在石凳上去,护目镜片上蒙起一层水汽,应该是哭了。
“怎么会这样?!什么人这么邪恶?会对个八九岁的孩子下这种毒手?”她凝噎道。
“这个你得问官府。”李时珍将水银倒入个瓷盒中密封好,又将被污染的口罩防护服全都装进箱子里。这才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求先生一定要把小滕治好啊。”从见面起,就一直很冷静的陈怀秀,情绪终于崩溃了。
她扑通跪在李时珍面前,泣不成声道:“他是沈家唯一的血脉了,亡夫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把小滕抚养成人,不能让沈家断了香火啊。”
“只要能小滕一命,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当牛做马也毫无怨言!”陈怀秀泪流满面,脆弱的就像秋风中的一朵白雏菊。
这个苦命的女人,原来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啊。
“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李时珍眉头紧皱道:“当牛还是做马,你跟赵公子说去,不要影响我看病。”
“沈夫人快快起来。”赵昊虚扶一把陈怀秀,温声宽慰道:“李大夫仁心仁术,什么都不用说,他也会尽心竭力的给孩子治病的。”
“不管结果怎样,妾身又欠了公子一个天大的人情。”陈怀秀也算半个江湖儿女,自然不会拖泥带水。她深深看一眼赵昊,咬牙表态道:“但有差遣,莫敢不从。”
“先看病吧,救人要紧。”赵昊闻言摸了摸鼻子,心说原来人家早看出来,自己别有所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