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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桂英不愤道:“你不就是劫了福王么,才有本钱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散尽金银再来取笑自成!”
李信郑重提醒:“桂英姐,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用这样亲呢的语气去称呼李自成,你可以直呼本名,或者李闯,请你记住,他已经不是你的丈夫了!”
高桂英不屑的笑道:“关你什么事?自成自成,我的心肝好自成,我就叫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李信脸沉了下来,正色道:“桂英姐,一个女人一生,碰上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不容易,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态,我希望你珍惜我对你的感情,毕竟对于女人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没人爱,而作为男人,我是有自尊,你一再的刺激我,只会让我对你反感,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的话!”
“我……”
高桂英还想再刺激李信,可是看着李信的严肃表情,喉咙莫名一堵,再也说不出话来,心里也有些发虚,于是把身子背了过去。
李信暗暗一笑,烈女怕缠郎,尤其是他这个缠郎,从各方面来说,都比李自成优秀,他不怕得不到高桂英的身心。
暂时李信不再撩拨,拍了拍巴掌,把注意力吸引过来,便道:“乡亲们,不要慌,我们中华革命军不是贼,不会抢劫老百姓,更不是官军那样比贼还狠,我们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新型军队,不侵民,不扰民,与民同呼吸,共命运,我知道现在大家不会信,没关系,时间会让淮扬老百姓渐渐地了解我们。
说着,李信又看向了驿卒,其实驿卒论起处境,不比明军的普通军卒好到哪里,而在驿卒之下,还有更底层的马夫水夫,穿着烂棉袄,棉花都发黑,几十人挤一个大通铺,一张木板床顶着破蚊帐,一把布伞加一条补丁被,就是全部家当,平时吃的是糠,喝的是稀,却承担着驿站几乎全部的力役。
这还是富庶的淮扬,李信实在难以想象,李自成在荒芜贫瘠的大西北当驿卒是怎样的恶劣环境,生存又是艰难到了何等程度,才会因工作被裁,愤而起兵!
‘也是个痴儿啊!’
李信目中现出了一抹柔和,他对大明的基层官兵是非常感兴趣的,这部分人生活条件恶劣,但相比于农民,又多了些见识,是最适当的基本盘。
他从不认为官绅会站在他一边,农民则因眼界的问题不能过于器重,因此他把自己的基本盘锁定为了大明的基层吏员和基层官兵,还包括部分流氓无产者。
“都带下去,申明我军政策,原跟着我们,我们欢迎,不愿跟随,也莫要强逼,给些钱粮,放他离去!”
李信回头吩咐。
“得令!”
一群士兵上前,押着驿卒去往一边,驿卒不敢反抗。
李信又拱手道:“乡亲们,今我李信有事麻烦大家,欲借船一用,往对岸把弟兄们渡过来,不知可否?”
现场鸦雀无声,没人敢说不字,也没人愿意借船给李信。
李信早料到有这情况,指着一个衣衫精美的中年员外,笑道:“你,本司令问你,你有几条船?”
“司令爷饶命,司令爷饶命啊!”
扑通一声,那人竟跪了下来,哀嚎道:“船上装着货,若是有失,小人既便投水自尽,东家也不会放过小人的妻儿,求司令爷开恩哪!”
李信摆摆手道:“谁要你的货,本司令今日便与你承诺,你把船借我用一下,不取你一分一毫,另你家今后行船,里运河高邮段,免收摆渡费三年,马上官军就要来了,枪炮无眼,若是伤着你,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
“真……真的?”
那员外不敢坚持,再想想,李信说的也有道理,要抢刚才就抢了,哄自己没任何意义,于是畏畏缩缩的问道。
“自然,本司令铁齿铜牙,哄你作甚?”
李信微微一笑。
那人咬咬牙道:“那……那边三条是东家的船,我家老爷姓郭,船上都是盐,运往开封。”
“开封?”
李信眉头一皱:“李闯已于旬前,破了洛阳,想必年后就会攻打开封,你这船借与我之后,还是回扬州罢,莫要北上自寻死路。”
“什么?李闯破了洛阳?”
“此言可真?”
“若果是如此,那司令爷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哪!”
人群中,顿时喧哗起来。
李信大声道:“洛阳被破,天下震动,本司令闲着没事做吹这等牛皮作甚,各位请报上名号,速把船借与我,未来三年,免征摆渡费。”
众人也没办法,只能指挥伙计把船上的盐货和粮食卸下,其实没人相信革命军真能在高邮站稳阵脚,更不敢去奢想被免了三年摆渡费,无非是不借不行。
这年头,谁都看不起当兵的,但是真碰上丘八,又心头发怵。
粮食、布帛和一袋袋的盐被搬运下船,码头上的货物越积越高,革命军果然没有抢夺,倒是让人渐渐地放下心来,被赶下船的各家小媳妇与丫鬟,脸上几乎抹着锅灰,黑一道白一道,此时也开始有人忍不住洗脸了。
高桂英不得不佩服李信的治军手段,若是换了闯军在此,早就一抢而空。
第五十七章 临阵闹饷
“老爷,老爷,流贼,流贼来了!”
高邮知州赵九祯刚刚起床,一名老仆就急匆匆在外叫道。
“什么流贼?”
赵九祯五十来岁的模样,面容清矍,颌下三缕长须,带有一股典型的儒生气质,倒是不急不忙问道。
那老仆道:“今大清早,突然从南面涌来了一大群流贼,约有一两千之众啊,已经占据了孟城驿,恐怕不久就要攻打州城了,同知、通判、指挥使诸位大人请老爷速去城头。”
“哦?”
赵九祯这才神色有了些动容,向屋内道:“服侍我穿衣。”
“是,老爷!”
一名年近三十的妾取出官服,替赵九祯穿好,又问道:“老爷不用早饭了么?”
“不用了!”
赵九祯向外走去。
“老爷,小心!”
那妾不舍的望着赵九祯,眼眸中满是惊恐,毕竟天下虽纷乱,但江淮还算是好的,仅有的一次动荡,还是凤阳皇陵被毁,张献忠最远攻到了盱眙,不过距高邮仍远的很,而今日,贼兵突然兵临城下,她一个妇道人家哪能不惊惶?
“休要担心,为夫去去就回!”
赵九祯回头看了眼,便大袖一甩,迈步而去。
出了州衙直接上轿,高邮城不是太大,轿夫一路疾行,很快就登上了南门城墙。
“见过老刺史!”
一众官员纷纷见礼。
明代把知府称作太守,知州称作刺史。
“情况如何?”
赵九祯沉声问道。
卫指挥使袁怀山拱手道:“来人自称中华革命军,有一两千兵力,好象……运河对岸还有人马,老剌史请看,流贼正在强征民船,想必是要把对岸的人马运送过来。”
赵九祉举目望去,虽然清晨的薄雾仍未散开,但也能大概看到约在两三里外的孟城驿上,那影影绰绰的军卒与码头区堆积如山的货物。
“老刺史,有船开往对岸了!”
通判从旁提醒,就见近十艘福船缓缓向着运河对岸驶去。
赵九祯心中一阵焦急,很明显,时间拖的越久,城外的革命军实力就越强,于是问道:“我高邮有多少可战之兵?”
袁怀山吞吞吐吐道:“按……按制,卫所有兵五千六百,但是两百多年下来……老刺史也是清楚的……”
赵九祯不耐打断:“本州问你,有多少可战之兵?”
袁怀山分明没有准备,不由望向了指挥敛事何穆。
何穆拱手道:“老父母,高邮卫下辖五所,两所位于城内,有兵近千,另三所中有两所名存实亡,并入仅存的一所,驻于城北,有兵……七百左右!”
城头一片默然,大明的军事竟松驰至此,令人痛心啊。
赵九祯再看向城头的卫所兵,这些兵可能一辈子都没打过仗,也没什么训练,穿的破破烂烂,刀枪生锈,灰暗的眼眸望着城下,似麻木,又似事不关己。
赵九祯心里一沉,问道:“可曾向南京、扬州与淮安求救?”
同知道:“刚刚派出了人手。”
赵九祯向袁怀山道:“命城外卫所兵,速抢回孟城驿,不教贼人后援渡河!”
袁怀山有些为难,自己的兵,什么德性他是有数的,但还是派出了两人。
赵九祯又深吸了口气,大声唤道:“贼人就在城下,不久将攻城,本州身负守土重任,自当与将士同生共死,今在此立下誓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还望各位与本州戮力同心,克臧国难,一俟打退贼人,本州必将为有功将士向朝庭请功!”
这话,无比慷慨激昂,连赵九祯都被自己感动到了,却是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悠悠飘来:“老刺史,叫咱们卖命没关系,那咱们的饷呢?”
“是啊,已经有三个月没发饷了,不给钱,又叫咱们卖命,没力气提刀枪啊!”
“哎唷,哎唷!”
随着呼痛声,城头有几个兵痦居然栽倒了,可不是饿的头昏眼花,手脚发软的模样?
“放肆!”
赵九祯大怒咆哮:“说什么混帐话?贼人就在城下,你等竟相机勒索,难道不怕军法?”
“老刺史息怒!”
袁怀山连忙按下暴怒的赵九祯,转回身道:“目前流贼围城,大家只能齐心守御,岂是鼓噪索饷时候?贼退之后,还怕不照发欠饷,另外按功升赏么?”
一名大嗓门的嚷叫说:“从来朝廷和官府的话都算放屁,我们当兵的根本不信,你现在就发饷,不发饷我们一哄而散,休想我们守城,弟兄们,今日非得要老刺史发饷不可,流贼就在城下,休怕做大官儿的在咱们当兵的面前耍威风,以势压人!”
“管他娘的,老子现在才不怕哩,他不发老子饷,老子骂几句,看他能够把老子的……咬了!”
“如今流贼大军围城,他们做大官儿的身家难保,也应该识点时务,杀杀威风,别他娘的把咱们小兵们得罪苦了,阎王无情,休怪小鬼无义!”
城头一片鼓噪索饷,还有很多人向吵嚷处奔跑,又有人从人堆中挤出来,眼看就要乱了。
赵九祯气的胡须直抖,厉声道:“简直是反了,反了,来人,把那为首闹事的几个打杀了,看谁还敢再作死!”
以袁怀山为首的卫所军官却是不敢妄动,赵九祯是个文官,不清楚卫所内情,但他们清楚,这些人扒下一身军服,几乎和流贼没什么两样。
不打仗的时候,也不下操,游游逛逛,自由自在,没人敢管,看见百姓,愿杀就杀,愿烧就烧,愿抢就抢,见大姑娘小媳妇就搂到怀里,她不肯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旦打了败仗,丢盔抛甲,落荒而逃,谁看见就赶,就打。
他相信自己真要敢指使家丁杀了几个领头闹饷的,必然激起众怒,说不定哗变在眼前。
当下挥着手臂大叫道:“不要嚷,不要嚷,不得无理,粮饷之事容本镇与老刺史商议一下!”
一名士兵愤怒道:“现在流贼就在城下,我等出死为守城,有劳有苦不记功,叙功升官没有我们的份儿,我们若要撒手放开,破城死官与我们吊的相干,事到如今,哪怕他刺史爷?兵爷?”
袁怀山回头道:”老刺史,赶紧拿些银子出来发给弟兄们吧,否则真要闹大了。“
“哎!”
赵九祯痛心疾首道:“库房哪有银子啊,这两年不是旱灾就是蝗灾,府城又催缴的紧,稍有结余就被收去,也罢,老夫家里还有个三百两,立刻叫人送上城,各位也拿些钱出来分发给士兵,免得城破大家死在一起!”
第五十八章 勉强出钱
听说要拿钱,城上的各路官员都现出了为难之色,其实天生吝啬的人是极少的,很多人如果有钱,并不在乎大手大脚的花,可是平白无故的把钱拿去给别人,凭什么?
赵九祯一看就急了,恨铁不成钢的怒道:“都火烧眉毛,各位还舍不得家业,难道真要贼子破了城,我等身首异处,大好家产白白便宜了别人才甘心?各位,本州就给大家派个数,我拿三百两,尔等合出七百两,好歹给守城的将士一人一两银子!”
众人还在犹豫,军卒又开始不满的叫嚷着,说什么连一两银子都舍不得给,咱们凭什么卖命?散了,散了,开门迎流贼入城。
还有人说流贼要杀的是你们这些官老爷,和咱们无关,说不定还要拉咱们入伙呢。
赵九祯是个清官,就任高邮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操心于地方民政,极少收受贿赂,他自认将来离任之后,必于方志上流下千古美名,却是没料到,高邮卫竟然烂到了这个地步,军卒不给钱不打仗,这是历朝历代都未有过,但更没想到的是,城头的十几名官员,哪个身家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