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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定没有女儿可嫁,收为义子的可能性更大。
李式更加愤怒,拍案大骂。“这老匹夫,敢杀我飞熊军的人,夺我飞熊军的战旗?看我不剥他的皮。”
胡封皱着眉,一言不发。
虽说被夺的只是普通将旗,与真正的战旗完全是两个概念,但李式一向自负,掌管飞熊军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难免气急败坏。
看样子,大战在即所免。
只是飞熊军是骑兵,无法用来攻击杨定以深壕高栅防守的大营,能上阵的只有他率领的步卒。
用两三千步卒进攻杨定四五千人防守的大营,这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阿式,不可冲动,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从长计议?”李式暴跳如雷,声嘶力竭,唾沫几乎喷在胡封脸上。“怎么从长计议,坐在杨定大营前示威,请他交还尸体和战旗吗?”
胡封抬起袖子,挡住李式的攻击,笑容越发苦涩。
今天的李式格外冲动,就像被激怒的飞熊,他也没把握能劝住。
出发之前,他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阿式,还是向大司马汇报吧,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够……”
“向大司马汇报,让我丢脸?”李式突然冷静下来,冷笑道。
胡封叫苦不迭。
无意间,他又惹了麻烦,触了李式的逆鳞。
李式最担心的人不是几个从弟,或者几个从叔,而是他这个表兄。
只有他最有可能接替李式,成为统领飞熊军的将领。
面对双目通红,眼神凌厉的李式,胡封无路可退,只得硬着头皮请令,主动进攻杨定的大营,请李式率飞熊军为他掠阵,守护后翼。
李式这才神情稍缓,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胡封出了中军,回到自己的大营,立刻叫来一个亲信,让他赶往李傕的大营,向李傕汇报。
但凡有一点用兵常识,都知道仅凭他和李式攻不下杨定的大营,肯定会碰得头破血流。
——
刘协坐在胡床——小马扎上,看着山坡下慢条斯理地西凉军排兵布阵,气得想骂人。
狗日的郭汜,你倒是赶紧进攻啊。
就你这臭水平,显摆个球啊,赶紧过来,让朕狠狠地敲打你一顿,出口恶气。
但郭汜显然不这么想,日上三竿才出营,太阳偏西了,阵地还没准备好,更没有发起一次攻击。
哪怕是试探性的都没有。
他这根本不是列阵,准备进攻,而是表演。
表演你妈呢。
刘协气得想爆粗,却碍于大臣大侧,不能不留一点体面。
听说郭汜即将对左翼发起进攻,除了出使河东的杨彪和有统兵之职的士孙瑞,其他的公卿大臣都赶过来观战。
说是为将士鼓气,其实更多的是刷在感。
在这些满腹诗书的大臣面前,刘协不得不收敛一些。
就在刘协急不可耐的时候,留守的丁冲从御营赶了过来,报告了一个消息。
胡封正在进攻杨定大营,攻势很猛,战鼓声隔得老远都能听到,营中将士及家眷都很紧张,士孙瑞让他赶来汇报,顺便看看为什么那边打得那么猛,这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刘协也一头雾水。
李式、胡封进攻杨定?
在他看来,这是几个战场中最不可能交战的一个。
飞熊军虽然是精锐,却不适合攻坚。胡封的步卒数量有限,就算看不上杨定,也不至于这么浪。
“不会是疑兵之计吧?”有人开始猜疑。
“可能是杨定降了,与李式配合,诱陛下增援。”更多的脑洞出现。
刘协也搞不清状况,很抓狂。
郭汜立阵面前,李式、胡封看住杨定,在飞熊军游骑的面前,他不敢将不多的骑兵白白牺牲。他和杨定之间的联络几乎被切断,根本不清楚杨定现在的情况。
什么指挥若定,什么胸有成竹,他的胸中现在只有一锅糊涂粥。
要说不慌,那是骗人的。
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好在郭汜没给他太多的犹豫时间,战鼓声适时地响了起来,一队队西凉步卒走出阵地,或手持刀盾、矛戟,或手持弓弩,依次来到阵前。
看着弓弩手小心翼翼的逼近到射程之内,拉开弓弩射击,看着刀盾手迈开大步,开始冲锋,刘协的心跳渐渐恢复了平静。
管他杨定有没有降,现在只有一件事需要他考虑,击退郭汜的进攻,守住阵地,守住大汉的最后一线生机。
“击鼓,准备迎战。”刘协喝了一声。
“唯!”史阿大声应喏,走到将台边缘,举起手中的将旗,用力摇动。
战鼓声起,一只鸣镝冲天而起,飞跃百余步,一箭射破了一面木盾,将木盾后正在举刀冲锋的西凉步卒射翻在地。
紧接着,正面对敌的强弩都尉厉声长啸,数百枝羽箭呼啸而出。
第六十五章 初战告捷
临阵指挥的谢广盯着守军射出的箭矢,眉头紧皱,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久经战阵,能从细微之处看出变化,从而准确的评估对手。一旦发现形势不妙,立刻逃之夭夭,绝不与对方硬拼。
这是他能活到今天的秘诀。
从董承营中射出的箭矢整齐划一,在空中划过的轨迹保持完整,抢先、拖后的也不多,这是训练有素的表现,绝不是随便拉一群弓弩手来就能达到的效果。
对于这种防守战而言,训练有素的弓弩手能够造成更大的杀伤,让对方到达阵地之前蒙受重大损失,同时使己方的将士承受最小的压力,得以以众敌寡,轻松取胜。
如果这不是巧合,如果其他步卒都能有这么好的训练水平,就不能以既有的印象衡量董承的实力,必须重新评估。
重新评估的办法就是谨慎进攻,小心试探,尽可能的减少伤亡。
可是如此一来,必须要放慢进攻的节奏,耽误时间。
他现在偏偏没有时间。
胡封正在猛攻杨定的大营。
虽然他不明白胡封为什么会猛攻杨定的大营,而且这么拼命,但他知道胡封不是傻子。
即使是李傕的外甥、胡氏的从子,胡封能成为李傕麾下大将,还是有点本事的。如果不是发现了杨定的什么破绽,他不会这么卖力。
他至少还知道一个可能:杨定随时可能断粮。
只要李式率领飞熊军截断杨定与其他人的联系,不让援军和粮食靠近,杨定支撑不了几天,有可能选择投降。
一旦胡封逼降了杨定,形势将对郭汜非常不利。
虽然心里知道应该谨慎一些,谢广却迟迟没有变更作战指令。
他希望这只是一时凑巧,并非董承所部的真正实力。
董承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能。
迟疑间,西凉军的第一次进攻已经被击退,大半士卒倒在进攻的路线上,少部分攻到了营栅前,甚至有一些游过了灌满了水的壕沟,挥舞刀斧,乱砍营栅,企图打开营门。
但这样的人太少,面对营中密集的箭矢和刺出来的矛戟,他们很快就被杀死在营门前。
看到凶悍的西凉兵死狗一般倒在营前,自己却毫发无伤,营中的士卒兴奋不已,高声吼叫,发泄着心中的快意,同时挑衅西凉人。
最前线的西凉兵被激怒了,不等谢广下令,曲军侯就再次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激战再一次展开,一方全力进攻,一方全力反击,箭矢交驰,啸声、惨叫声混在一起。
有坚固营栅守护的营中将士占了大便宜,西凉兵射出的箭大部分都被营栅挡住了,少部分射入营中,也被前面的盾牌拦下,手持长矛、大戟的士卒可以放心大胆的隔着营栅捅刺。
心中不慌,手中就稳。
刺击越来越有利,配合越来越默契,倒在营栅前的敌人也越来越多。鲜血从缝隙里流了进来,染湿了脚下的黄土,粘在他们的脚上,却没几个人在意。
他们享受着杀戳的快意。
从中平六年看到这些西凉兵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机会,将虎狼一般凶猛的西凉人杀得一败涂地,砍得东歪西倒。
终于有机会为亲人报仇了。
“杀羌狗!”一名什长高举环首战刀,圆睁双目。“为洛阳乡亲报仇!”
“阿翁,我替你报仇!”一个年轻的士卒大吼着,将长矛刺进一个西凉兵的胸口。
“报仇!报仇!”更多的人吼叫着,大砍大杀,甚至有人去开营门,想冲出去厮杀。
负责看守营门的司马吃了一惊,眼疾手快,一脚将冲过来的士卒踹翻,抬手一个大耳光。
“陛下有诏,不得出营接战。你想造反吗?”
那个士卒原本红了双眼,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来,刚想和司马拼命,一听到陛下二字,立刻清醒了几分,眨了眨眼睛,又奔了回去。
“你娘唉,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还想出营。”司马唾了一口唾沫,没好气的骂道。“老子就怕他有命出营,没命回来。”
“大人,不一定吧,这西凉人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一名亲卫嘿嘿笑道:“看看他们这样子,不是一样会死?”
司马横了亲卫一眼。“你娘唉,上次在新丰,怎么没见你这么威风?要不待会儿老子开了营门,你第一个冲出去,杀个痛快?”
亲卫顿时变了脸色,连连摇头。
——
日落之前,西凉军以队为单位,发起了三次进攻,均被击退,在营门前扔下了近百具尸体,伤者无数。
见形势不妙,谢广下令收兵,带着一部分尸体返回大营。
射程以内的尸体留在原地,没人愿意冒着守军的冷箭来收尸,即使他们可以获得阵亡同伴的家产和妻子。
如果自己被射杀了,家产和妻子都是别人的。
见西凉军撤退,营中气氛更加热烈,本该控制秩序的都尉、曲军侯们也难捺兴奋,载歌载舞,笑成一团。
不知道是谁,大声唱了起来。“郭多郭多,余日无多。来时如虎,去时如狗。”
立刻有人接了上去。“如虎食肉,如狗饮粪。饮粪解毒,可鼓可呼。”
郭汜饮粪解毒的故事流传甚广,虽然版本很多,原因众说纷纭,但他饮粪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一阵轰笑。
有人以手中长戟顿地,打着节拍,高声唱道:“郭多郭多,西凉豪杰。家有娇妻,贤淑不妒。以粪解毒,以德佐夫。其味隽永,其香千古。”
众人哈哈大笑,齐声吟唱。“其味隽永,其香千古。”
远处,谢广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董承的大营。
夜风吹来了歌声,一般人只能听到声音,却听不仔细。谢广耳力极佳,他听到了郭汜的名字,然后又听到了解毒、千古等字眼,心中不安。
他知道董承麾下大多是洛阳浪荡子,这些人正经本事没有,上了阵是怂包,骂起人来却是一个比一个在行,而且恶毒无比。
他们惧怕西凉人,一向敢怒不敢言,今天却打了胜仗,自然会歌舞庆贺,编排郭汜几乎是必然的事。可是拿郭汜饮粪解毒这件事来戏弄,却是捅了郭汜的逆鳞。
“传令下去,回营之后,不得胡言乱语,否则治以乱军之罪,斩!”
第六十六章 第一次
初战告捷,刘协很兴奋,带着公卿大臣兴冲冲地来前线巡视。
然后就听到了将士们正在传唱的歌谣。
司徒赵温一听就变了脸色。“岂有此理,简直粗俗不堪,粗俗不堪。”
董承也觉得很丢脸,正想派人去阻止,却被刘协拦住了。
“将士们打了胜仗,一时欢喜,司徒不必介意。”
赵温抗声道:“陛下,非臣迂腐。实在是陛下面前,不可失礼。胜固可喜,却不能丢了朝廷尊严,否则与蛮夷何异?且骄兵必败,小胜便放肆若此,焉能长久?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陛下宜防微杜渐,从严治军。”
刘协看着一脸正气、慷慨陈词的赵温,有点无语。
他知道赵温不仅不是迂腐之人,而且是个有骨气的大臣。在长安时,赵温多次不畏生死,与李傕、郭汜等人对抗,维护朝廷最后的一丝体面。
可是这个时候,让将士们因为歌辞不雅就不要庆贺,似乎不太合适。
就他们那文化水平,这种段子已经很文雅了好吗?
就在刘协为难的时候,丁冲突然出列,拱手施礼。“陛下,臣以为司徒所言有理。交战取胜固然当庆贺,这曲辞过于粗俗,却有碍观瞻,不宜记入史册。”
刘协很挠头,这种歌词……确实不能记入史册。
可是,我能怎么办?
赵温欣慰地看了丁冲一眼。
虽然他并不喜欢丁冲其人,但丁冲这个理由还是很有力的。
随便唱唱也就罢了,将来史册里怎么写?
丁冲接着又说道:“但初战得胜,也不能不贺。不如请司徒撰文,付乐官谱曲,教将士们传唱。将来载入史册,也堪称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