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今情况有变,不仅天子对党人的态度不够好,在某种程度上支持反对者发声,邸报、印坊这类新生事物也给反对者提供了更多的发声机会。
一旦双方发生公开争论,并形成文字,发行天下,党人的声势必然受到重创。
士孙瑞虽然不是党人,并且反对党人的偏激,却也不希望看到党人名誉扫地,与宦官一样,成为功过参半的在存。
在他看来,这样的危险是存在的,而且可能性极大。
身为朝堂中人,他太清楚党人的真实面目了。
“令史如何评价王司徒?”士孙瑞说道。
蔡琰淡淡一笑。“士孙公不妨拭目以待。”
——
士孙瑞来到餐厅,坐下用餐。
卞夫人已经收到天子口谕,为士孙瑞准备了简单而精致的晚餐,除了有关中口味的美食,还有酒。
但士孙瑞却吃得一点滋味也没有。
回想着与蔡琰的交谈,他忧心忡忡。
蔡邕死于王允之手,蔡琰准备如何写王允,就成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话题。作为党人的代表,还是被西凉人杀死的党人,王允的形象如果还能保证基本的正面,其他人就不用太担心了。
但蔡琰的答案却让他很不安。
如果说蔡琰利用这个机会,贬低王允,为父鸣不平,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么做,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作用:顾全大局,安抚凉州人。
毕竟凉州军是朝廷倚重的力量,不能不予考虑。
相比之下,以汝颍人为核心的党人虽然也拥有一些力量,却不足以改变当前的力量对比。
一旦《党锢列传》定稿,党人的形象成了史实,以后再想改,可就难了。
士大夫与朝廷的矛盾也可能就此埋下祸根,离心离德。
沮授却吃得很开心,还和慕名而来的同僚畅谈甚欢,一连喝了好几杯酒。
士孙瑞实在忍不住,呛了他一句。“你不要以为冀州没几个党人,就可以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沮授哈哈一笑。“如果天下党人能像邺城里的冀州人一样,流放海外,未尝不是好事。”
士孙瑞心中微动,咂了咂嘴。“那你说,天子会不会是有意为之?”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不至于。”
“不至于?”
“天子想收拾党人,要远比收拾冀州人简单。”沮授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党锢只是一道诏书的事。党禁之所以解,党人之所以现在还有说话的机会,不是因为党人有多强大,而是因为黄巾。”
沮授抬起头,看着士孙瑞,脸上带着淡淡的酒红,眼中却有光。
“你觉得,现在还有黄巾起事的可能吗?”
士孙瑞眼神微缩,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额头的血管跟着跳动起来,尤其是太阳穴的部位,跳得格外猛烈。
他迅速看了一眼四周,低声说道:“公与,不要多事。”
沮授轻笑一声。“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率性。不过你想过没有,这件事还能瞒多久?一旦天子下诏征集与党人有关的事迹,并公开讨论,肯定会有人将当年的事拿出来说。”
他顿了顿,又道:“我甚至觉得,天子很可能早就怀疑了,只是没说而已。”
士孙瑞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头晕目眩。他摇摇手,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道:“公与,慎言。”
沮授点点头。“我可以慎言,几十万冀州人的性命,却不能没个说法。”
第九百三十章 患得患失
河东。
荀彧站在官道边,看着一辆辆满载着粮食的牛车从面前经过,眉头微皱。
“府君,我等去了。”一个中年骑士来到荀彧面前,倒持马鞭,拱手施礼,满面笑容。
“去吧,路上小心。”荀彧挥挥手。
“唯。”中年骑士应了一声,举起手,摇了摇马鞭。“向府君辞行。”
“府君保重。”
“府君保重。”
无数民伕大声向荀彧告辞,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虽然前程辛苦,来回要几个月,但他们这一次送钱粮去行在,不仅可以减免一半赋税,还有机会留在行在,听候天子调遣,参与围城之战。若是立了功,还有赏赐。
在他们看来,这功劳几乎是白捡的。
天子战无不胜,十几万大军围城,岂是邺城挡得住的。
看着民伕的兴奋,荀彧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这些人和钱粮到了行在,天子底气更足,又不知道会搞出什么样的事来。
“府君,唐夫人来了。”一个随从赶了过来,低声说道。
荀彧回头一看,在树荫的掩映下,看到了唐夫人的凉辒车一角,便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过去。
唐夫人凭轩而望,见荀彧走来,莞尔一笑。
“去哪儿?”
“去涑水边吧,顺便看看今天的河堤。”
唐夫人点头答应,轻敲车壁。
车夫振动马缰,马车缓缓起动,向北轻驰而去。
一路绿树成荫,凉风习习,令人爽心悦目。
荀彧靠着车壁,一言不发,神情看起来依旧凝重。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唐夫人。唐夫人接过,展开一看,便眉头一皱。
“这个苑珪,是苑仲真之子?”
“是的。”荀彧转过头,看着唐夫人,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他从益州返回洛阳,遇到了袁术,被袁术推荐给天子。现在在兰台为郎,正在筹划编撰《党锢列传》。”
唐夫人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袁术还真是人才,难怪他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荀彧无语地看着唐夫人。“你还笑得出来?”
唐夫人瞥了他一眼,继续读书信。“我为什么笑不出来?我觉得这挺好啊,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苑珪既是党人之子,由他来负责编撰《党锢列传》,总不会还觉得朝廷有成见吧。”
她突然停住,歪着头沉吟片刻,眼皮一挑,看向荀彧。
“你是担心天子疑心你们叔侄?”
荀彧点点头,叹息道:“苑珪写信给我,不仅是因为其父苑仲真与我荀氏的旧谊,还是觉得我和公达能够影响天子。这件事传到天子耳中,岂能不疑?”
唐夫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继续读信。
这件事的确有些麻烦,难怪荀彧会派人请她来。
看完信,唐夫人没说话,沉默了很久。
荀彧看着她,也没急着说话。
马车来到涑水边,荀彧与唐夫人下了车。荀彧的夫人唐氏已经到了,正挺着肚子,在河边看风景。荀彧的次子荀俣赤着脚,在一旁玩水,听到声音,转头一看,开心的大叫起来。
“小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边喊着,一边张开手臂,飞奔而来,扑入唐夫人怀中。
唐夫人一把抱住,在荀俣脸上亲了两下,笑盈盈地说道:“想小姨了?”
“嗯。”荀俣用力点头。“小姨再不回来,我就要去长安找你们了。”
“下来!”荀彧虎着脸,喝了一句。“君子慎独,成何体统。”
荀俣下了一跳,下了地,却不肯走,牵着唐夫人的手撒娇。唐夫人低头说道:“要不,随我回印坊住几天吧。我从长安带了些好玩的东西回来。”
“好啊,好啊。”荀俣欢天喜地,一溜烟地跑去母亲唐氏身边,央求母亲向父亲求情,让他随唐夫人回印坊去住几天。
荀彧有点无奈。“你把他们惯坏了。”
唐夫人看着荀俣,微微一笑。“你子女多,只觉得烦。我没有子女,就特别喜欢。这就是丰俭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荀彧眼神微动。“家事不妨如此,国事却不可不持正。”
唐夫人一声轻笑。“真要是持心平正,你又何至于如此患得患失?你是信不过公达,还是信不过天子?”
“天子睿智,我岂能信不过。至于公达,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论起揣摩天子心思,他比我更擅长。”荀彧难得地笑了一声。“否则的话,天子也不会付他兵权。”
“既然如此,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的是天下人心。”荀彧脸上的笑容散去,一声叹息。“天子去虚务实,这本是好事。但凡事当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眼下邺城未下,冀州未定,正当君臣共力之际,追究党人的事,恐怕并非良机。党人纵有千般不是,对朝廷的忠诚却是毋庸置疑的。天子这么做,无异于自掘根基。”
唐夫人转头看着荀彧,嘴角轻挑。
荀彧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避开了她的眼神。“难道我说得不对?”
唐夫人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不肯扒下那层道德君子的皮,不敢面对自己的真面目。文若,你说得对,你的确不如公达。不过不是不如他擅长揣测天子的心思,而是不如他勇敢。这可能也是他文武双全,你却只是书生的原因。”
唐夫人顿了顿,轻声笑道:“毕竟说一句‘虽千万人,吾往矣’很容易,真正面对利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这可是真的会流血,会死人的。”
荀彧面红耳赤,几次欲言又止。
他发现这次唐夫人从长安回来,性格又变了不少,言语犀利,几乎是不留情面。
就和邸报上的文章一样,讨论的问题越来越深入,越来越直接。
“说什么呢,搞得这么激烈?”唐氏一手牵着荀俣,一手扶着肚子,走了过来,含笑瞋了荀彧一眼。“就算是熟不拘礼,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刚刚还说儿子要慎独,到自己怎么就忘了?”
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荀俣的手,轻轻一推。
荀俣会意,飞奔过去,牵着唐夫人的手。“小姨,我们去玩水吧。”
唐夫人被荀俣拽着,下了河岸,脱了鞋袜,与荀俣玩起水来,一时笑语声不绝。
唐氏走到荀彧身边,低声说道:“你们都说什么了,吵成这样?”
荀彧无奈地摆摆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我自己老了,跟不上形势吧。”
第九百三十一章 自欺欺人
唐氏挽着荀彧的手,轻轻抚了抚。“你还记得多久没有见过天子了?”
荀彧想了想。“快一年了。去年天子东行时,我曾去弘农见驾。”
“虽然如此,毕竟时间太短,怕是了解不多。”唐氏轻声叹息道:“之前文倩伴驾,经常有书信来,你还能及时了解天子动向。如今文倩留在长安,打理同文馆书坊,你对天子如今的想法一无所知,自然有了隔阂。”
荀彧转头,看着唐氏,眼神有些犹豫。
“你是说,我误会了天子?”
唐氏抿嘴而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误会天子,但你心里有疑问,却是连我这个妇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或许,你应该趁着上计的机会,去见一见天子,当面说清楚。天子虽年少,却有大胸怀。只要你说得在理,他应该会听的。否则他也不会让苑珪来负责这件事,你说是不是?”
荀彧沉吟不语。
他觉得妻子说得对,如果能当面和天子讨论一下关于党人的事,肯定比在这里猜测好。
颍川荀氏是党人中坚,参与过很多大事。天子要编《党锢列传》,绕不开颍川荀氏。作为当事人之一,他的确应该与天子面谈一番,而不是在这里猜测。
天子能让苑珪来负责这件事,说明他并没有刻意针对党人的意思。
就像他不喜欢士大夫的某些习气,却没有将士大夫排斥在朝廷之外一样。
“夫人说得有理。”荀彧看着不远处正和荀俣玩耍的唐夫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去和她道个歉吧。”唐氏看得清楚,轻轻推了荀彧一下。“若非至亲,她岂会如此动怒?这几个月天子远征冀州,长安的太学论讲激烈,她是漩涡中心之人,想必知之甚悉。”
荀彧点点头,却没有急着上前和唐夫人说话,而是吩咐人布席设案,取出准备好的酒水食物,这才招呼唐夫人过来。
荀俣很乖巧,将唐夫人拽了过来,一起入席。
没有外人,气氛很轻松。荀彧和唐夫人都不再提刚才的不快,说起了家常话。
荀彧先问了女儿荀文倩的近况。
唐夫人说,同文馆的书坊已经开始运行,眼下正在准备第一部西域典籍的印制。朝廷设立同文馆的消息传开之后,不少西域人陆续赶到长安,入职同文馆,充当通译。
其中就包括当初在洛阳白马寺译经的一些安息人。
安息人本来的目的是译浮屠经,但是荀文倩却要求他们先翻译一些西域的医学典籍。开始有很多人不理解,与太医院的医师交流之后,才知道事出有因。
西域与中原水土不同,有一些疾病是中原人没有遇到过的,极易造成大疫。在西域商路畅通,往来的客商越来越多的时候,做好大疫的防治至关重要。
防疫先须知疫,所以收集西域有关医学典籍,了解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