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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公平,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打破的。
——
新年将至之际,刘协收到了一份讣告。
故荆州牧刘表病故,享年六十岁。
死之前,刘表已经中风近一年,身体状况每日愈下。返乡之后,虽经精心调养,终究还是未能康复。最后的日子里,他连说话都废劲,只能通过夫人陈氏表达。
最后的临终上书,也是由夫人陈氏代笔。
在上书中,刘表回顾了自己的一生,既有成绩,也有不足。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就是最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使荆州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战斗。
看完刘表的上书,刘协哭笑不得。
这哪是临终上书,这分明是自传啊。写得这么全面,只要改几个字,就可以当作传记了。
果然对这些名士来说,最重要的永远只有名声。
尤其是身后的名声。
说老实话,刘协有点不甘心。
就这么放过刘表,未免太便宜了他。
但皇后伏寿劝住了他。
刘表不仅是曾经的荆州牧,更是宗室。
陛下在冀州接连除国,已经让宗室噤若寒蝉。如果再对已经称臣致仕的刘表穷追猛打,会让更多的人担心,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天下虽定,人心未安,不如放刘表一马。
退一步说,刘表是党人,而且深度参与当年的党事,就算陛下放过他,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就算要深究,深究党人刘表也和深究宗室刘表不同,受到影响的人群会有很大区别。
刘协听了,深表赞同。
他对伏寿说,你这个建议好,有格局。
伏寿却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这是我和桥氏姊妹共同讨论的结果。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棋逢对手
南阳郡学迎来了一位客人,王畅的孙子王粲。
王粲曾寄寓荆州,加上相貌比较有特点——简单的说就是矮且丑——记得他的人不少。他进了门,在王畅、刘表的画像前站了一会儿,就被人认了出来,并立刻报给了宋忠。
宋忠闻讯大喜,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
某种意义上,王粲是他特意请来的帮手。
王粲不仅是王畅的孙子,还是蔡邕的得意门生,尚未成年就得到蔡邕的赏识,在众人面前为他扬名,并赠藏书一半,简直是当成了儿子一般看待。
在蔡琰得到天子重用的情况下,王粲应该也能在天子面前说上话。
此外,王粲的父亲王谦还曾是大将军何进的故吏。何进一度想高攀王氏,提出和王谦联姻,却被王谦拒绝了。
在当时,这是王谦自恃身份,看不上何进屠夫出身。现如今,这层故吏关系却可以让王粲搭上另一条线——弘农王夫人唐瑛。
南阳人都知道,天子对她极为照顾。如果唐瑛愿意出面,这事也许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虽然之前何咸想走唐夫人这条路碰了壁,宋忠却还是不死心。他觉得那是何咸面子不够大,换成王粲出面,情况一定不同。
宋忠快步走到王粲面前,拱手行礼。
“仲宣,别来无恙?”
王粲虽然出身高贵,却很年轻。同在荆州时,他尚未弱冠。宋忠与刘表在堂上论学时,王粲只能坐在堂下听讲。
长幼有序,宋忠觉得自己是前辈,这么说话已经很平易近人了。
王粲转身看着宋忠,连还礼的兴趣都没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多谢祭酒关心,我很好。只是祭酒……最近怕是不怎么好吧?”
宋忠有点不高兴。
虽然知道王粲为人通侻,不怎么在意礼节,但他这么放肆,未免太过份了。
“诚如仲宣所言。”宋忠看向墙上的画像,一声叹息。“因为诸贤绘像,惹得天子不快。天子重教化,到南阳数月,竟不踏足郡学一步。”
王粲的嘴角挑了起来,伸手指指眼前的画像。
“因为这一幅?”
“正是。”
“是因为我祖父,还是因为刘荆州?”
宋忠的眉头微微皱起。
王粲出言不逊,怕是来者不善,与初衷相违。
见宋忠不说话,王粲笑意更浓,接着又问了一句:“祭酒对这次问对的了解,大半来自于刘荆州吧?”
宋忠眉头紧皱,点了点头。
对王畅、刘表师生这次对话,他的确是听刘表说的。听王粲这意思,莫非另有隐情?
“我不知道刘荆州是如何说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就我所知,我祖父并没有接受他的谏言。这个故事如果有载入史传的价值,也是载入我祖父的传记,而不是刘荆州的。”
王粲笑笑。“当然,这点小事,我祖父未必记得。”
宋忠的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
王粲这句话的意思分明是说,这次问对对刘表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反倒更像是耻辱。
传记向来有为贤者讳的传统,除非传主是被批判的对象,否则对传主不利的事都不会记。如果非记不可,也会记在别人的传里,以为互见。
他想为刘表发声,却将刘表的丑事刻在这里,刘表知道了,会是怎样的心情?
宋忠越想越觉得不妥,回想起当初刘表讲这件事时的表情,也有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为祭酒着想,为刘荆州着想,还是将这画像换了吧。”
王粲拱拱手,扬长而去。
——
离开郡学,来到行在,王粲报上姓名请见,在前庭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同座的是一个年轻人,风尘仆仆,面有倦容。
见王粲也不打招呼,径直入座,他不由得多看了王粲一眼,皱了皱眉。
王粲看在眼里,有点不高兴。
他少年成名,才气逼人,却因容貌不佳,经常受人轻视,也因此格外敏感。见这人神情,下意识地便觉得对方是嫌他丑陋,不禁心头火起。
“山阳王粲,字仲宣,敢问足下高明?”
年轻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拱手还礼。“广汉秦宓,字子勑,为太守上计。”
王粲笑笑,带着一丝不屑。“原来是益州才俊,幸甚幸甚。”
秦宓心情不太好,却也没兴趣和王粲较量。来到中原,他见到太多这样的人了,一听说他是益州人,下意识地觉得他就是目不识丁的蛮子。
中原人特有的傲慢。
见秦宓不搭理自己,王粲更不爽,又问道:“秦君既为太守所重,奉命上计,必是才华横溢,不知秦君治何经?”
秦宓眼皮一挑,慢吞吞的反问道:“大道万千,岂止在经?寻章摘句,皓首穷经,乃书蠹所为,岂是学者所尚?”
王粲眉梢一挑。“既然如此,能否请教秦君几个问题?”
秦宓淡淡地拱拱手。“互相切磋,不敢言教。”
一旁的人看到王粲进来,便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等到王粲自报家门,关注的人就更多了。王粲在襄阳寄寓时,写了不少诗文,后来还出了文集,为人传诵。此刻见他要与一个益州来的上计吏论学,虽然不至于起身围观,却也纷纷停止了手头的事,凝神静听。
一时间,原本就很安静的前庭鸦雀无声。
王粲刻意停了片刻,等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微微一笑,问了几个常见的问题后,突然话锋一转。
“敢问秦君,天有头么?”
众人愕然,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问题?五经之中,有这样的答案吗?
孙权从里面走出来,准备叫秦宓进去,听到这个问题,也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想听听秦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秦宓不动声色,淡淡地说道:“当然有。”
王粲立刻追问道:“头在哪?”
“在西方。”秦宓不紧不慢地说道:“诗云:乃眷西顾,此维与宅。以此推论,自然在西方。”
众人听了,不禁会心而笑。
虽说是牵强附会,有强解之嫌,却也有趣。对付这种刁钻的问题,也只有这种回答,只要能自圆其说就行了。秦宓能引诗经而对,更见才思敏捷。
王粲眨了眨眼睛,又不甘心的问道:“天有耳么?”
“诗云: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若其无耳,如何能听?”
“那……天有足乎?”
“诗云:天步艰难,之子不犹。若其无足,如何能步?”
王粲眉梢轻扬,抚掌而笑,起身再拜。“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粲孤陋寡闻,竟不知益州有秦君。方才唐突了,还请秦君见谅。”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言行不一
秦宓起身,与王粲重新见礼。
他不知道王粲家世显赫,只当王粲是个普通士子,或者与他一样是来上计的。容貌不佳,却有才华,便有了惺惺相惜之意。本想深谈,却见孙权在侧,不敢耽搁,便与王粲约定稍后再叙。
王粲欣然答应。
秦宓随孙权入内。孙权随口问道:“足下精熟于《诗》,可有好诗传世?”
秦宓闭口不言。
孙权碰了一个软钉子,心中不爽,却不好发作。
来到堂上,刘协坐在主席,瞥了秦宓一眼,嘴角挑起一丝笑意。
别人不知道秦宓,他却略知一二。只是在他的记忆中,秦宓在刘璋治蜀时是个隐士,刘备入蜀之后才出仕。现在居然成了上计吏,多少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是蝴蝶效应,还是另有隐情。
可是看到秦宓昂然的神情,他隐约猜到了一些。
秦宓来者不善,士孙瑞怕是看走眼了。
又或者,士孙瑞知道这人是个刺头,不能留在本地,这才故意送到行在来。
这种为民请命,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他见得太多了。
孙权将秦宓引到堂上,却没有退下,而是走到刘协身后,悄声将秦宓刚刚与王粲辩论的事说了一遍。刘协静静听了,未作表态,只是招了招手,示意秦宓入座。
“上计的具体事宜,自有司徒府受理。你说些司徒府处理不了的事,节省时间。”
秦宓拱手施礼。“臣闻陛下委任三公,垂拱而治。兵则太尉,民则司徒,水土则任司空,陛下唯教化而已。臣冒昧,敢问陛下,将如何教化益州诸羌氐夷叟。”
刘协眉头轻挑,眼中笑意更浓。
果然是有备而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秦宓这个问题的确问到了关键。
益州范围广阔,不仅包括后世的四川,还包括了贵州、云南大部。除了成都平原之外,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区,交通不便,直到二十世纪初都是相对闭塞落后的地区。
交通不便,中原王朝也就无法有效统治,只能羁縻而已。
即使是改土归流之后,那些地区还是游离于中央政权以外。
直到基建狂魔上线,在重山峻岭深处建起一座座桥梁,挖出一条条隧道,地理障碍才算是打通,形成全国一盘棋。
现在么,呵呵。
就算朝廷不惜代价,软硬兼施,逼着儒生们跋山涉水,深入不毛,充当乡村教师,你以为那些蛮夷的首领就愿意接受吗?
就算接受,也是教他们自己的子弟读书,进一步增强自己的优势,普通百姓是没什么机会的。
“你想说的不是教化,而是度田吧?”刘协不紧不慢地说道。
秦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士孙瑞在广汉推行度田的时候来,目的不可能是教化,而是度田。
至于他是出于自身利益考量,反对度田,还是出于所谓的道义,反对强行度田,那就说不准了。
秦宓微怔。“陛下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教化的确很难。”刘协反戈一击。“但因为难,就不做吗?当年文翁建学,难不难?如果因为难就不推行教化,益州至今仍是蛮荒,你也未必有机会读书。”
刘协轻哼了一声,沉下了脸。“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如今享前人遗泽,读了些书,却来劝谏朝廷不要教化更多的人。合适吗?”
秦宓有点懵,连忙解释道:“陛下言重,臣并无劝阻朝廷教化之意,只是觉得山高路远,教化不易,想问朝廷是否有万全之策。”
“那我倒想问问你,你除了自家子弟外,又教了哪些人读书?”
“这个……臣性疏懒,未曾立馆教授。”
“这才对嘛。什么山高路远,教化不易,归根结底不过是懒而已。”刘协淡淡一笑。“那么,能让你一个生性疏懒的人不辞劳苦,跑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只是想问问朝廷有什么万全之策?有没有万全之策,与你何干?你会参与吗?”
秦宓被刘协一连串的反问噎住了,惊愕地看着刘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完全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天子不仅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他很多问题。
没有子曰,没有诗云,但句句直指要害,让他无从回避。
刘协没有理他,接着说道:“不管你是否关心度田,我都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度田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朝廷的目的就是